骄婿_果木子【完结】(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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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澜挑挑眉,——前太后沈氏虽然已故,但沈家一族并没有倒,再加之沈夫人虞氏一门,两大世家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非是能轻易撼动。

  因而萧澜在登基之后,非但没有立即拿沈湛开刀,反而在他一等爵位上更加了封号,两人都如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朝堂之上简直君圣臣贤,保持着一种极微妙的平衡。

  但是人人都知道,这种平衡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两方相抗,最后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只看谁先顶不住,低了头。

  不过眼下为止,还是站沈大司马一方的人多些,毕竟有沈、虞两家,而新帝根基未稳,又年轻,等锐气耗尽之后,说不得便得服软。

  前头不就有太和帝和在龙椅上坐了没几天的小皇帝为例?

  霍氏兴许也这么想,因而已急于找第三条路了。

  萧澜嘴角勾了勾,换了个官式的微笑,抬手帮延湄正一正雪帽,牵着她的手进了明间,主位上坐着霍氏,下首紧挨着的是个着深青色大袍的妇人,面色极白,柳眉凤目,一身雍容,因养尊处优,显得颇是年轻,应就是大司马夫人虞氏;再下首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儿,穿了身杏子红的广绣襦裙,金带束腰,十分惹眼——这女孩儿萧澜与延湄在成婚那日都见过,是大司马府的千金,沈元初的亲妹妹沈如兰。

  应该是听见小太监唱诺了,萧澜与延湄进来时,虞氏带沈如兰起身候着,她们尚是头次谒见,该行大礼,礼毕,萧澜笑道:“夫人快请起。”

  虞氏手搭着莲姑的腕子起身,可能是稍有些急,鬓间的步摇晃得幅度偏大,沈如兰便在后面扶了自己母亲一把,虞氏轻轻缓口气,抬头看向已走到主位上的新皇与皇后——皇上刚刚二十有一,一身玄衣英气、挺拔得很;皇后……虞氏看着延湄微微出神,沈如兰悄悄拉她的袖子,“母亲?”

  虞氏掩袖,恢复了从容姿态,说:“皇上幼年时,臣妇还见过一回,如今却认不出来了。”

  那应是萧澜八、九岁时,正沈府得了位千金,办百日宴,彼时沈湛尚未坐到大司马之位,但已隐有不能挡之势,这个女儿来的好,几乎一出生所有人便知,日后其轻则为某位皇子的王妃,重则要往东宫去的。因而百日宴办的极其热闹,端王府自然有邀帖,萧澜跟着兄长前去,一并见过虞氏,只是他向来不爱热闹,没怎么凑前,其实对虞氏的印象也只限于华丽的锦衣和满头的珠钗。

  他颔首道:“朕也记得,一过好些年,夫人却没怎么变。”

  虞氏轻缓地笑笑,目光落到一旁的新皇后身上,道:“臣妇带着外命妇们本该前几日就入宫谒见的,但一直没得娘娘的诏,直耽搁到今日。”

  延湄坐得端肃,稍隔了片刻才开口,说:“不妨。”

  虞氏的眼神还停留着,似乎想听她再多说几句,但延湄说完就就静静的,并没有再开口的意思,虞氏攥一攥宽袖,口中发gān。

  她们母女入宫已有一阵子,该见的见了,该说的话也说了,便要告退出宫,霍氏道:“兰儿这孩子xing子好,闲了让她多进宫里来,给我这里解解闷儿,皇后比她长不了几岁,正也能说到一处去。”

  沈如兰福个身,她一向养的矜持贵重,自萧澜和延湄进了屋,她便带着好奇打量,不避讳更不惧怕,看向萧澜时还稍稍带着审度。

  虞氏脸上并没有甚太欢喜的神色,欠了欠身:“太后抬爱,您不嫌小女胡闹就成。只是头回谒见,还未到皇后娘娘宫里认认路,实在无礼。”

  萧澜不大想让她们到赤乌殿说话,但是又见延湄困顿,想先让她回去躺会儿,便侧头征求地看看延湄,延湄倒不觉什么,女官讲规矩时,专细致地教过该怎么接见外命妇,依足了礼,旁的延湄爱说说,不爱说让人告退就是,因起身,先回赤乌殿,萧澜暗暗冲她眨眼她也没看,虞氏和沈如兰便告退跟着她走。

  霍氏今儿心qíng显然不赖,让人给他端了碗热热的羊rǔ茶,笑道:“我想着你们得在园子里再呆几日才回宫呢,没成想今儿就到了。”

  萧澜把茶放在一边,道:“朕不是让人回来给母亲报过么。”

  霍氏嗯一声,揉揉太阳xué,说:“前几日着了凉,头疼得很,莲姑说了声,我这日子都算糊涂了。”

  萧澜抿抿唇,到底这些日子将霍氏撇在这里,因问:“母亲可好些了?让太医瞧过么?”

  霍氏摆摆手,“这些年落下的老毛病,一chuī风就疼得厉害,这幅身子骨,估摸也留不了几年了。”

  萧澜皱眉:“母亲莫要这般说。”

  霍氏叹一声,说:“这有甚么,母亲早晚是要闭眼的,只是放心不下你们罢了。对了,刚进来可瞧见外头那两个了?”

  萧澜不意她还能主动提起,冷意稍收敛些,道:“正要问母亲,外头的是谁?儿子可不记得,自个儿何时纳了人进宫。”

  霍氏往后靠了靠身子,诧异道:“皇后没与你说么?”

  萧澜心口一提,“……说什么?”

  “这孩子”,霍氏收收下巴,笑得有点儿无奈,“就是不会表功,xing子吃亏,心地却是最好。你登了基,纳妃是自然的,祭天前我们娘俩就说到这事儿,皇后明大事,这后宫也冷清,说该当一回多纳几位才好。本应等你发诏,可朝廷里你忙得脚不沾地,哪顾得上?我寻思着今年也就莫大选了,先从京中官家里头有适龄女儿的挑几位,充充人气,皇后觉得也成,让人送画像,挑了几个,没与你说,八成是想留个乐事。”

  萧澜脸色已经微微变了,qiáng压着,缓缓道:“皇后挑的?”

  “是不是瞧着外头两个还成?”霍氏笑着招招手,莲姑抱了几副画卷过来,霍氏指一指:“皇后是有心的,挨个都看过,眼光不赖,选的几个都是姿容上佳,你瞧瞧。”

  萧澜紧抿着唇,一幅幅展开,姿容佳不佳的他没留意,但每张画像的脑袋上,都圈了个大圆圈。

  又大又圆。

  落笔、大小,每张几乎一模一样。

  萧澜在她的器物图上看了不知多少次,丁点儿也不会认错。

  ——这正是延湄亲笔。

  ☆、第89章气急

  萧澜眉间突突跳,可见,延湄的确是知晓纳妃一事的。

  不但知道,她刚刚还叫出了其中一人的姓氏。

  她记xing好不假,可从来不会平白无故地记一个人。

  ……是真经了心。

  萧澜不出声,将画像一副副仔细卷起来,他记起走前那日确实在赤乌殿见过几副卷轴,他还问延湄画的是什么,延湄不叫他看,行了,现今看清楚了,知道了。

  画卷的两头绑着绸带,又细又短,花生站在下头觑见他系了两次那个活扣儿都没打上,忙躬着身子上前半步,说:“奴才……”

  萧澜横他一眼,冷不丁将几副卷轴抄起来劈头盖脸砸到他身上,骂:“滚!”

  花生一边颧骨被砸了个正着,忙不迭磕个头,胡乱捡起画卷低头退到门外去。

  霍氏脸上的笑意减了些——在她跟前儿对个奴才发脾气,这是冲谁?

  但她没有发作,只看着萧澜道:“皇上不满意?这几个出身确实低些,不过也有好处,但凡你布施点儿君恩,于她们来说就都是天大的荣耀了,回头你想偏疼谁一些,也能由着xing子来。出身高的,纳进宫来自然位份也高,这皇后就做不得主了,得皇上亲下旨意。可母亲还是得替皇后说句话,在她能做主的事qíng上,她是尽了心力的,日后无论谁得宠,都不该越了皇后去,阿澜,此事你心里头得有分寸。”

  霍氏说这话时,像极了幼年萧允和萧瑛拌嘴吵架,她教训儿子护着女儿时的模样。

  萧澜眯了眯眼,听霍氏又道:“还有一事,你眼下得正儿八经放在心上——那便是皇嗣。从前没有,母亲能明白,形势不明,有了子嗣反而是挂碍和拖累。可现今不同了,你已登大宝,皇嗣便是国本,是眼下最首要的,这也是为何母亲与皇后都cao心纳妃的缘故。皇嗣广茂,国运则必然昌隆。”

  萧澜心里头一动——延湄这些天说到子嗣便眼中发亮,他本以为是闵馨在那儿乱说话,现看来是错怪了人,“母亲与皇后也说了这话?”

  霍氏看他,却笑道:“这话哪里用得着我说?皇后为国母,深明白这个道理。即便一时还没适应自个儿的身份,宫里头有女官、女史、还有女贤人,历朝历代后宫里头的事都是要与她讲的,以做前车之鉴,她自然晓得于皇家来说子嗣有多重要,纳妃也再正常不过。有了子嗣,皇后的后位能坐得安心,旁人也能绝了不该有的念头。”

  萧澜心头一阵翻滚,有点儿坐不住了,这段时日前朝事qíng太多,他把女史这一茬给忘了。

  可稍一寻思他就明白,之所以忘了,是因为根本没当回事儿——他太清楚,依延湄的xing子,绝不会轻易被这些离她八丈远的事qíng左右。

  除非,她自己也认为是对的。

  ——该给他纳妃,该广茂皇嗣。

  甚至旁人也成。

  霍氏轻轻抿了一口奶茶,不再言语,这总归是她身上的一块ròu,她了解,萧澜打小便有个习惯,越是动了气,面色就压得越平静,可你要细看,他肩膀和腰板都紧紧绷着,是随时要发狠的征兆。

  霍氏心里有点儿复杂,她将他生在王府,给他吃的是珍馐,穿的是锦缎,用的是金银,养出了他一身好气度,如今更扶着坐上了皇位,可这儿子也不过才成婚一年多,纳妃这种寻常事她就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也是累。

  此刻倒略略怀念萧澜幼时了,她甩个脸子萧澜便小心翼翼,哪如现今这般不听话?

  一口羊奶茶没有咽下去,霍氏捂着心口呛咳起来,手也开始发抖,莲姑忙端了痰盂,一面拍背一面道:“太后,叫太医来瞧瞧吧。”

  “死不了”,霍氏漱了漱口,“伤风而已,太医来了又要喝顶黑顶苦的药汤,我不爱。”

  她刚咳得厉害,萧澜往前一步,本能地弯下腰要帮她拍背,半路顿住,抿抿唇,“母亲咳了几日了?怎能不瞧太医,药虽苦,却是能治病的。”

  霍氏摇摇头,靠在莲姑身上,说:“皇上去忙吧,不碍事,歇一歇就好了。”

  萧澜没动,莲姑扶着霍氏起身要到内殿去,萧澜跟了几步,忽停住步子唤了一声:“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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