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婿_果木子【完结】(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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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老太太扭头横她一眼,金杖略一点地,到底单膝跪了下去:“请皇上宽恩!”

  萧澜眉峰耸动,侧身看延湄,延湄便将手放在他手里,萧澜拉着她下了金阶,小虞氏和沈如兰也低眉福身,萧澜带着延湄从她二人身前走过,又路过虞老太太,没说什么,倒伸手扶了下虞珵之,

  虞珵之没敢起,萧澜又在他胳膊上托了托,他这才顺着站起身,萧澜还帮他掸了两下官服,温声道:“其实不必如此,你虞家就有亲眷在宫中,旁人的qíng面朕兴许不给,但只要她肯求一句qíng,朕必定应下。”

  虞珵之一愣,脑袋转了一大圈,也没有想出来眼下虞家有谁在宫里,太和帝在位时,四妃中有两人都是出自虞家,宫变时一人丧了命,另一人已和余下的嫔妃都被送到了皇觉寺念经,这应该、应该不算吧?

  他还没想明白,左侧的小虞氏已经变了脸色,身子打晃,沈如兰扶住她低声道:“母亲是不是身子不适?”

  她声音很小,但萧澜听得清楚,冷言道:“你母亲不是身子不适,是心虚了。”

  “臣妇不懂皇上这话何意。”虞氏没抬头,声如蚊蝇。

  “你不懂”,萧澜冷笑一声,bī视着虞老太太,“老夫人也不懂么?毕竟就在几个月前,你还派了人,yù将自己的‘外孙女’除之而后快!”

  虞老太太脸色发青,咬牙想站起身,萧澜抓着她的金杖轻轻一旋,压得她另一条腿也跪倒下去。

  偏殿中沈元初透过门fèng儿瞧见了一点儿,只是从他的角度看不清跪着的到底是自己的母亲还是外祖母,他愤然便要出门,被门内的禁军拦住,“父亲!”他低声叫沈湛,沈湛却闭目坐在圈椅里,半晌,平静道:“坐下。”

  沈元初来回走了几步,屋中再无人说话,他无奈,只得又站到沈湛身后。

  而虞珵之整个人还在发懵,看看自己的母亲,又看看小虞氏,再看外甥女沈如兰,这殿中女眷除了她们三个,就只有正站在天子身边,冷然而视的,皇后傅氏。

  可傅家……虞珵之攒攒眉头,萧澜看他一眼:“虞卿也不懂?那好,朕就让你们听个明白。”

  “三十多年前,若说世家中声望最高者,非虞家莫属。当时,虞氏一族中,已有两房迁入金陵,你们这一房还尚在陇西,而说起陇西的望族,除了你族一门,便该是……”

  萧澜说到这儿顿了顿,看着虞珵之,虞珵之怔怔接口道:“……陆家。”

  “是了”,萧澜一勾嘴角,“虞、陆两家曾是世jiāo,更有通家之好,听闻当年在陇西,两家老宅离得也并不远,想必虞卿的总角之jiāo里,定有陆家子弟。”

  虞珵之张张嘴刚要说话,虞氏终于忍不住喊了他一句:“大哥!”

  她这一声叫虞珵之醒了神儿,却也使得他一下想到了什么,虞老太太手掌使劲儿拍了拍地,浑浊地吐出两个字:“闭嘴。”不知她是在说萧澜还是在说虞氏。

  萧澜抽开她的金杖扔在地上,继续道:“后来你们这一房的老太爷升调京城,你们便也随着举家迁入金陵,与幼年玩伴分隔两地,好些年不得见了,直到十八、九年前,陆家有位公子盛名远播,朝臣中大力推举其学识,当时的皇帝也yù得一见,因而特意让人宣他进京面圣。这位陆家的公子单名一个‘潜’字,字远卿,当年与他一同入京的还有一位族兄陆朋,另有他的母亲方氏,虞卿你可还记得吗?”

  话到这里,虞氏已经撑不住靠倒在沈如兰身上,而虞珵之听到陆潜之名,也已变了脸色。

  “陆家在京中亦有亲属”,萧澜招招手,让花生给延湄办了张单椅坐下,自己站在她旁边接续说:“可到了京中,还是在虞府上住了半个多月,一则两家确实亲厚,多年不见,有许多旧话要续;二则么,陆家夫人随着儿子进京,除却见见故jiāo,还有件事要办,便是相看亲事。当初虞家嫡女,说句一女百家求并不夸张。这固然先是因着虞家的声望,另也因这一辈里,男子多,女儿却少,你们这一房里嫡女只有一个,便是如今的大司马夫人。虞卿,朕说的可属实?”

  虞珵之闭着嘴,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萧澜挑挑眉:“虞家与陆家早年那般jiāo好,已定到儿女亲事上,为何之后两家却断绝了来往?且虞家在暗里不断打压陆家?”

  虞珵之不敢随意说,只能看向自己的母亲,虞老太太已然冷下神,呸一声,道:“虞家从不曾与陆家定过甚亲事,皇上怕是错听了旁人的胡言乱语。”

  萧澜盯着她看了片刻,拍拍手。

  侧殿的隔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陆潜坐在轮椅上,慢慢搓着轮子,从角落里往正殿行来。

  ☆、第110章旧qíng

  时辰还未到中午,殿内只有几缕日光斜she进来,照的一半明一半暗,陆潜缓缓从柱子后面绕出来,面容渐次清晰。

  虞氏乍见之下没太反应过来,直盯着他的轮椅快到近前,陆潜轻咳了两声,虞氏悚然惊醒,猛一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随即,又慌乱地捂住了整张脸。

  经年不见,陆潜心绪也有些起伏,长吸口气,看向虞老太太,道:“老夫人,可还认得晚辈?”

  虞老太太眉峰耸动,梗着脖子道:“阁下是哪位?老身并不识得。”

  陆潜淡然一笑,又看看虞珵之,点头:“虞兄,多年未见了。”虞珵之敛敛袖子,神qíng略微动容,但紧闭着嘴没出声。

  “老夫人不必再qiáng装”,陆潜微微一叹,“该知道的,皇上与皇后早已知晓了。”

  虞老太太攸地转过头来,一双锐利地眼睛死死盯着他,恶声道:“你说了什么?!”

  “当年……”陆潜两个方出口,虞老太太厉声打断:“哪来的当年!没有当年!”

  她话音方落,呜咽声传来,虞氏以袖遮面,颓然坐在地上,已然哭出声响。

  ——她一见陆潜,知道当年的事再也藏不住了,

  “朕来说罢”,萧澜道:“事到如今,再遮掩也已无用。”

  “当年,陆家夫人带着自己的儿子与侄儿进京,探望虞家,两厢故友相见,愈发亲厚投缘。虞家两兄妹与陆家几位公子本就是幼时玩伴,其中更与二公子陆潜最是亲近。当时想和虞家结亲的人真是踏破了门槛,亦包括了沈家、陈家、顾家等,可虞家都没有应,直等到陆家两位公子进京。

  彼时陆二公子已名满陇西,进京时颇受瞩目,经举荐面圣,廷上三试,深得众人赞赏,而那时任大司马的正是虞家的老太爷,心中对陆潜甚为喜爱,回去便决议定下这门亲事。

  昔年的青梅竹马,男儿已才华横溢、俊朗无双,女子身在名门、亭亭玉立,心中又互有qíng愫,的确是一段再好不过的姻缘。

  陆夫人在虞家别院住了近半个月,走前与虞夫人和几个孩子去游钟山,又正赶上山中一女尼布泽,两位夫人便在山上耽搁了两日,第二日下午,几个儿郎相约了下山赛马,虞家女儿央着兄长也跟着偷偷下了山。

  不料下半晌落了大雨,将他们阻在山下,天黑大雨不停,没奈何只得去山下的村庄里寻人家住了一晚。”

  萧澜说到这里顿了顿,毕竟陆潜和虞氏都在场,多少有点儿尴尬,陆潜闭了闭眼,接续道:“便是在那一晚,陆某没能把持住自己,犯了个不该犯的错。”

  虞珵之刚刚一见陆潜,联想旧年之事已经猜了个大半,可是听他亲口一说还是愕然张大了嘴,看看自己的妹妹,脸色渐渐涨红。

  沈如兰还没听太明白,但见母亲肩膀微微发抖,忙跪坐着抱住她,虞老太太紧绷的神色也出现了一丝裂fèng,冲陆潜呸一声,道:“是你趁人之危,qiáng迫她的!当年我瞎了眼,没看出你这般没有德行!”

  陆潜抿抿唇,当没听到她这话一般,继续平静道:“此事之后,我自然一心想让家中尽快下聘礼,家中也早有此意,因而我与母亲没再做耽搁,两日后便自金陵启程,一路速速返回陇西。可是西北去岁刚遭了大旱,虽已过了大半年,却依旧有流民,还蹿起了几股恶匪,我们返回时正遭遇了一股……族兄陆朋受了重伤,回到陇西硬挺几日,到底没有熬过,而我也伤了腿,回家昏迷些时日,再醒来,只见父亲与母亲都老了几岁,伤痛满目——我的左腿再站不起来了。”

  忆及往事,陆潜有些伤怀,虞氏声音渐低,拿开衣袖,怔怔看着他的伤腿。

  陆潜左手在自己腿上搓一搓,“我当时万念俱灰,不想见人,日子亦过得昼夜不分,不知隔了多少时日,虞家老夫人和虞兄来了陇西,见我眨眼间颓废如此,亲事自然不再提起。我一见之下,却想起还有负于人,清醒些,决意振作,虞兄走时,我请他带了句话。”

  陆潜抬眸,看了眼虞氏,然而前事已如云烟,没甚好提的了,遂淡淡颔首:“是我对你不起。之后陆家亦有旁的子弟向虞家提亲,我心知你必然是不会应的,一年后听闻沈虞两家结亲,自此虞家与陆家便断了几辈的jiāoqíng,此事也尘封了。我心中有愧,以至后来陆家被虞家打压,我qíng知都是自己的根由,若非现今知晓你我……还有一个女儿在,兴许这辈子都不会再碰面。”

  陆潜说完,看向延湄,虞氏被带入这段年少时的回忆,神qíng一时有点儿恍惚,她看看陆潜,下意识又望向延湄,似乎想端详一下两人的相像之处。

  “你该告诉我的”,陆潜道:“我什么也不会说,只会将她接回家中好生抚养。”

  虞氏淌泪,张了张嘴,虞老太太却咬牙道:“做梦!你陆家做下了不义之事,该断子绝孙才对。当初好好的,若不是你给她下了药,又多有qiáng迫,怎会出了那等事!”

  “母亲!”虞氏这时开了口,低声道:“不是他,是……”——到底有无qiáng迫,小虞氏心中清楚,当时虞珵之就住隔壁,她若不是也头脑充血,与陆潜抱在一处,陆潜也不可能把持不住。

  虞老太太瞪着她:“你闭嘴。”——想想你如今的身份。

  “不是他便是陆朋”,虞老太太冲陆潜冷笑:“陆朋自幼养在你家,那也定是你指使,哼,说不定陆朋之死亦是你陆潜所为,哪里是什么山匪?分明是你怕他将当日之事抖出去,下了毒手。”

  陆潜皱皱眉,当日用手段的的确是陆朋,陆朋自小没了母亲,八岁时父亲也没了,后一直养在陆潜家,两人从小作伴,陆朋比他大两岁,不怎么爱说话,在府里时常替陆潜背锅,陆夫人见他安静,也求上进,倒是挺喜欢他,只是陆朋似乎资质有限,学东西上总是照陆潜差了一筹,直到那晚的事qíng,陆潜才知,他其实一直在心里较着暗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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