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怀不乱_明珠【完结】(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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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青却不知他心底所想,有意的说起年少时习拳的糗事给他听。

  说他那时练拳常常手肿,有时肿得厉害了,便拿不起筷子,夏日里家里有时会煮新毛豆,他很爱吃,偏偏拿不住筷子,他爹又不许他用汤勺,他犯起混来,将脸埋在碗里,一口气吸起来吃。他爹看得目瞪口呆,等想起来要骂他,也已经迟了。

  傅玉声见惯了他如今一本正经的样子,简直想象不出他竟会做出那样的傻事来,一时绷不住,就笑了起来。孟青见他听得笑了,松了口气,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底都是光彩,仿佛心里很是欢喜。

  傅玉声半天才止住了笑,见他神qíng赧然,想,也不知他那时几岁,实在孩子气得可爱,又忍不住去看他的手,孟青知道他想看什么,便将一双手放在大理石的台面上给他看,片刻之后,又有点难为qíng,说:“我的手打拳打得久了,跟别的人不大一样,难看的很,别吓着三爷。”说完便将手收了回去,傅玉声还想捉住他的手,却已经迟了,心里就有些惋惜,悻悻的想着,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太不解风qíng!

  第70章

  孟青哪里知道他心中腹诽什么?只是见他听着高兴,就忍不住又给他讲了许多学拳时的事。尽管他说得平淡,却听得出这其中的辛苦,孟青又说道每日天亮前就要起chuáng,都要练拳好几个钟头,不论风雨晴天,都不能有所间断。从来都不能早起的傅玉声,只觉得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一桩酷刑,又实在敬佩他的毅力,感叹道:“那样早,怎么起得来呢?若是在南京时,只怕我才刚睡下不久呢。”

  如今是在上海,父兄跟前,实在身不由己,再不能清早睡,午后起了,所以每日里都痛苦之极。

  孟青笑笑,说:“三爷是有福气的人,不用早起。”

  后来不知怎么又说到了在南京时的qíng形,孟青提到耿叔,傅玉声心里一动,便说:“若要我说,你该谢的是他,哪里是我呢。我不过说了句话,都是举手之劳。后来照顾你,安排你起居饮食的,都是耿叔。”

  孟青摇了摇头,才说:“耿叔我自然要谢的,可若不是三爷,我哪里有今日呢?三爷就是太自谦了,总是说这样的话。”大约是不愿同他争论这个,便说:“说起来,三爷,你那时候还住在汉中路呢,”又说,“后来我回去好几次,还想去见你,可惜你已经不住在那里了。”

  傅玉声微微一笑,说:“我是许久不曾住在那里了,”又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如今住在哪里,孟老板是知道的。”

  孟青也笑了,说:“我总想着去见三爷的,就怕打扰。你总是忙得很。”看了看他,又说:“三爷,做生意要紧,可你也别太累着,我看你又瘦了呢。”

  傅玉声忍不住想笑,心道,这才几日不见呢,就能看出来我瘦了?却也不说破他,只是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孟青不敢看他,慌忙的说起别的事来打岔。大约是傅玉声方才问起的缘故,他就又说了许多码头上的事。

  傅玉声静静的听他说着,时不时的cha句话,不说话时,便肆无忌惮的拿目光打量着他。

  孟青说得不急不缓,听得人很是舒服,他讲起江湖上那些打打杀杀,惊心动魄的事,却也很有几分波澜不兴的味道。其中的一些,傅玉声虽然也曾在报纸上见过,也从别人的口中听过,到底不如这人讲得真切有趣。

  孟青见他喜欢听,也很是高兴,两个人就这样说了一下午的话,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快要到下关车站了,查票员过来恭敬的提醒,他们这才意犹未尽的回到特等车厢里去。

  很快就要到站,傅玉声便有些坐不住了。他取出手杖来,又带上了帽子,在铺着地毯的车厢内走来走去,孟青便说:“三爷,放心吧,有我呢。”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他的心便定了许多,望着孟青歉然的笑了笑,说:“孟老板总是受我的牵累。”

  孟青只是摇了摇头,说:“三爷若是总说这些,就是同孟青见外了。”

  傅玉声就不再说什么了。

  火车到站后,叶瀚文果然依照约定前来接他,一路上并没什么意外,他的一颗心总算是稍稍的放下放了放。

  到了夜里,叶瀚文去他房里找他,头一句便开玩笑说:“我还以为这位孟老板与你有些什么,见着他面,才信了你的清白。”

  傅玉声原本还有些心烦,这时也忍不住好笑起来,道:“原来我还有些清白?”又一本正经的说道:“孟老板怎么了?你这样说他?把你那一等侍卫官的制服拿给孟老板,他穿起来只怕比你qiáng多了。”

  叶瀚文嗤笑一声,也不和他废话,说:“我今天去了趟司令部,见着陆少棋了。”

  傅玉声心口就是一紧,坐直了身体,问说:“他怎么样了?”又问,“他说什么了?”

  叶瀚文没好气的说道:“我这样守法奉公的好青年,他哪里认得我?”又说:“只是走廊上见着了,我也不敢去攀扯他,装作不认得就走过去了。不过我看他气色还好,或许是想开了也未必。”

  傅玉声半晌没说话,叶瀚文也叹了口气,说:“我去司令部也是想再打听打听,也没问出什么来。苏奉昌怎么说?”

  傅玉声听了便觉着头皮发麻,说:“约好了明天中午一同吃饭。”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同他说道,“不如我打个电话,约他出来见见,把话说开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叶瀚文却觉着忧心,说:“我觉着不妥,他又不是守规矩的xing子,”又说,“当初在大都会里闹成那样,谁想得到?你还是小心些好。”

  傅玉声也是默然,想起陆少棋独自一个跑去上海,打算把他绑到重庆的事,也有些后怕。

  叶瀚文说:“你在南京还是小心点,就别出门了。明天跟苏奉昌吃饭就开我的车,今晚就早点睡吧。”说完便起身走了。打开门后却吃了一惊,原来孟青正站在门外,一时躲闪不及,颇有些尴尬,唤道:“叶先生,”叶瀚文回过神来,知道他怕是要找傅玉声,便笑着说:“我这就走了,孟先生请。”傅玉声看见他站在门口,不知等了多久,也有点惊讶,站了起来,说:“孟老板,怎么不进来呢?”

  第71章

  孟青侧身等叶瀚文出去,这才走了进来。

  叶瀚文不过同他说两句话罢了,所以也没关门,傅玉声不知道孟青听见了什么不曾,便有些尴尬,笑着说道:“方才怎么不进来?”

  孟青也不大自在,解释道,“我想起明日的事,想同三爷商量一下,才刚过来,叶先生就出来了。”

  傅玉声请他坐下,孟青心里有事,不肯走进去,站着门口同他说:“三爷,我有些话想同你说,又怕你误会。”

  傅玉声见他神qíng郑重,便也认真起来,说:“孟老板有话就请讲,我并不是那样的人。”孟青仍是不安,轻声的说道:“三爷千万不要多心,孟青就是怕三爷吃亏。”

  傅玉声不知他要说些什么,竟然这样的踌躇,又觉着他看低了自己,便有点生气,笑着说道:“孟老板的家身都在我这里,我若是还要多心,那也太不知好歹了。”

  孟青懊悔之极,说:“三爷,我不是那个意思!”见他仍是笑着看向自己,便说:“明日相见,三爷毕竟有求于他,只怕是难以开口。三爷若是信得过我,便推说于此事不通,只管牵线搭桥,余下的事qíng,一概都不必管,只jiāo给我来办就是了。”

  傅玉声见他这样为自己着想,一时qíng不自禁,开玩笑道:“孟老板,你这样待我,我何以为报呢?”又一本正经的说道,“若是你与骆姑娘换上一换,我真要八抬大轿娶你进门了。”

  孟青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吃了一惊,一张脸红了又白,难堪的说道:“三爷不要拿我取笑了。”半晌之后,又忍不住问道:“三爷,……想娶红花?”

  傅玉声又好气又好笑,故意说道:“除非她和孟老板换上一换,不然我不肯。”

  孟青不自在的笑笑,说,“三爷就别开我的玩笑了。”也不等他回话,又说:“这样晚了,三爷别再心烦了,还是早点睡下吧。明日有我,你在一旁看着便是。”

  傅玉声看他神色沉重,想同他说两句,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眼看着他走了出去,将门阖上,叹了一声。

  总是这样的客气,也不知这人心里是怎么想。可看他的眉眼形容,并不像是自己多心的样子。

  这样想来想去,胸口便隐隐发闷,觉着不快。

  他这一宿也不曾睡好,后来好不容易睡着,竟又梦到梅园头时的事。

  梦里孟青仿佛不曾去城里。他吃醉了酒,躺在那里沉沉睡着,孟青似乎未走,就坐在他身旁,一直守着他。他觉着心安,慢慢的就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上午也是无事,他便把报纸翻过来翻过去的看了几遍。叶瀚文一早就出去了,他这个侍卫官清闲得很,却没有什么休息日,每日都要去点卯,头顶上都是些手眼通天的人,毕竟不好太马虎。

  中午约在了绿柳居吃饭,苏奉昌也十分的慡快,酒过三巡,便问说:“律师请了么?记者找了么?你先闹一闹,我才好帮你把人弄出来。”傅玉声听他这么一说,便松了口气。这些事qíng他来之前已经找了人,连稿子都写好了,只等苏奉昌松口,不然不好在报纸上登。

  苏奉昌又同孟青说了许久烟土行的事。傅玉声于此事本来就是不通,这两人又净说些烟土成色来路的事,他在一旁听着,一时无聊就问了两句,反倒被苏奉昌笑话了,说:“要不要叫个唱曲的上来,别把你闷坏了。”

  傅玉声很不好意思,连忙摆手,说:“还是你们谈正事要紧。”苏奉昌年纪大他一轮,有时候说起话来就象傅景园,有时又同他亲热得很,仿佛兄弟一般,让他很是吃不消。

  孟青看他一眼,安抚道:“三爷再稍等等,也就差不多了。”

  苏奉昌就笑了,说:“也是,有些事qíng办起来再说吧,现在商量还嫌太早。”又同傅玉声说:“对了,我前些日子见着陆少棋了,他不是在司令部吗?我还问他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他怎么说?”

  傅玉声误会了他的意思,惊讶非常,便硬着头皮问说:“是吗?他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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