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怀不乱_明珠【完结】(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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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少棋却不知道,正要带他进去量身挑样子,却不料在店里遇到《民国日报》的主编袁祥生。袁祥生曾在陆正忻手下任职,如今在上海见到陆少棋来,也是意外之喜,邀他去晚上的酒会,陆少棋推脱不得,只好应了。

  傅玉声借口有事,要先回去。陆少棋倒不疑有他,就放他走了。到了家里,秀山和杜鑫都回来了,秀山说码头上一下多了很多帮会的人,他不敢怎么打听,只是听人说被抓的船工里已经有人招供了,说那船烟土是被警备司令部的稽查队私吞的。

  傅玉声吃了一惊,想,明天怕是又有大新闻。

  杜鑫回来的晚,他依着傅玉声的吩咐,到了梅园头那边也没有敲门,只在远处守着,等了许久,果然有人出入。

  傅玉声沉吟片刻,说,“你再随我走一趟。”

  杜鑫十分意外,不由得看了一看自鸣钟,说:“少爷,都这么晚了。”

  傅玉声哪里等得住,若是错过了今晚,怕是更走不脱身了。杜鑫见他心意已决,心里暗暗叫苦,只好下去喊司机。

  等他们到了梅园头,已是夜半时分。傅玉声下了车,杜鑫也连忙的跑了下去,站到门前去敲。才敲了两下,门就被打开了,开门的也不是苏婶,反而是个面生的男子站在门里,警觉的打量着他们,问他们找谁。

  傅玉声裹着大衣,一言不发的站在门前。杜鑫陪着笑,问道:“孟老板在吗?麻烦您帮我们传句话,就说三爷有事想要见他。”

  第114章

  那人反问道:“三爷,哪个三爷?”杜鑫很是惊讶,正要开口,却被傅玉声拦住了。

  他客气的说道:“鄙人姓傅,名玉声,行三,所以孟老板称我一声三爷。我也知道晚了,还要烦请这位先生进去替我说一声。就说傅玉声有件急事想要见你们孟老板。”

  那人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说:“你们先在外面等着。”竟然就在他们面前把门关上了。

  杜鑫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两扇门,他去过孟家许多次,没有一次是这样的冷遇。他忿忿的说道:“少爷,外面这样冷,他也不请我们进去!等等孟老板知道他慢待我们,才要他好看。”

  傅玉声制止他道:“我们是来做客的,何必说这些。”

  又等了许久,才听到又有人急匆匆的走了出来,将门打开。这次出来的,却换了一个人,见着他就尊敬的唤道:“三爷,快快进来,桂成不懂事,三爷怕是冻着了吧。”

  傅玉声看他就觉着眼熟,大约是曾在慈云寺那边见过的,便笑了笑,说:“不妨事的。也不怎么冷。”随他进去时便问道:“孟老板睡了么?”

  那人便连声说道:“不曾睡不曾睡,”又说,“三爷怕是不知道,孟老板前些日子去常州了,今天才刚回来,还在看账,不曾睡下,三爷来得正好。”

  傅玉声看他替孟青遮掩,也不点破,只说:“还是叨扰孟老板了。”

  等他们三人穿廊而过,快到东厢房时,孟青已经穿戴整齐,在廊下等着了。傅玉声好几日不曾见他,心里欢喜,径自走到他身边,低声的唤道:阿生。

  孟青见着他便忍不住露出笑意,轻声说道:“三爷怎么这么晚过来?”

  他这一开口,傅玉声觉出不对,便皱了皱眉。孟青的声音发虚,没什么底气似的,全然不似平日。他自己脱了大衣,四处看了一眼,也无处可挂,便只好搭在椅子背上。

  这一片都是些老房子,灯也是油灯,不如城里的电灯明亮。地上还摆着两个炭盆,烧得炽热,屋子里却满是凉气。傅玉声看了一眼,心里就明白了。

  孟青在外面不知道跟那人吩咐了什么话,过了半晌这才走了进来。

  等他走到房中,傅玉声才发现他脸色发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又想起他方才走得也慢,心就是一沉,想要问他,却又知道他的xing子,若是直接问,怕是不肯说的,便犹豫了一下。

  房里没有别人,孟青见他把大衣也脱了,便说:“三爷,你先把大衣穿着,等等暖和了再脱也不迟。”

  傅玉声也不去拿大衣,径直走到他面前,伸手摸他的脸,说:“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又问他说,“是我来得不是时候,是不是?”孟青勉qiáng的笑了笑,说:“三爷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解释道,“我方才在看账,看得实在心烦,幸好三爷来了。”孟青站了片刻,额角已经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这时也有些撑不住了,却还是等傅玉声坐了,他才坐了下去,又问道,“三爷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傅玉声看他半晌,才说:“我听人说你受了伤,所以就来看看。”孟青意外之极,皱着眉问他,”是哪个同三爷说的?”还要开口再问,傅玉声见他只顾着硬撑,心中便有些生气,说:“你身上有伤,怎么不告诉我?”说完也觉着自己口气不大好,顿了顿,才又柔声的说道,“你回来上海,怎么也不同我说?”孟青见他恼怒,便手足无措起来,硬着头皮答道:“只是一点小伤,没什么大碍。”又回过神来,连忙说:“三爷,我去了常州办事,也才刚回来。”傅玉声见他还要相瞒,愈发的生气,问他道:“既然受了伤,不在常州养伤,回来做什么?”孟青被他问得哑口无言,着急起来,只顾着一遍遍的说:“三爷,我真的没事,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傅玉声看了他片刻,然后才低声的说道:“给我看看,伤在哪里了。”

  孟青却不肯,只说:“这种小伤,养两天也就好了,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又说:“三爷,这么晚了,不如在这里住一宿吧。我让人给您收拾一间房出来。”说着就要站起来朝外走去。

  傅玉声紧紧的看着他,突然转过身去,先他一步走出门,对门口守着的那人说:“孟老板的伤口裂开了,去找大夫。”那人吃了一惊,连忙应道:“大夫就在后面,我这就去喊。”孟青哪里想得到他会这样,着急起来快走了两步,结果牵动了伤口,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再要拦他也已经迟了。

  傅玉声看他一脸的懊恼,只好扶他坐下,说:“不肯让我看,请大夫看看,总可以了吧。”孟青无奈之下,眼看着大夫就要过来,瞒也瞒不住,只好同他解释道:“是在常州的时候枪走了火,所以才伤着了,“又讪讪的说道,“这伤得不大体面,所以才不想让三爷知道。”傅玉声哪里信他,连他去常州又回来的话都丝毫不信,一想到这人身上带着枪伤,心里便仿佛被火烧着一般,他忍着怒意,问道:“你方才在哪间?我们还去那间,这里太冷了,怎么好看大夫。”孟青犹豫了一下,不得已只好实话实说道:“我才刚换了药,那屋里味道太大,三爷还是别去了。”

  第115章

  傅玉声起初还有些不解,说:“那里毕竟暖和些。”又似假还真的抱怨道,“这里太冷,再呆片刻,怕是连我也要生病了。”说完伸手要来扶他,孟青以为他是冷得厉害,无可奈何,只好站了起来,带他去了卧房里。

  卧房里虽然开着窗,到底暖和些。房里有种淡淡的血腥气,还有西药的味道,傅玉声这才明白孟青话里的意思。

  他怕是伤得厉害,所以开了半天的窗,血的味道还是散不去。

  大夫提着药箱过来,傅玉声站在他身边,皱着眉头看他。孟青不肯换药,他不想让傅玉声看他的伤口,就说道:“三爷,您别看了,不gān净,您先出去等等,好了我再喊您。”傅玉声心里不是滋味,就笑着说:“你也看过我腿上的伤了,难道我就不能看你的?”说完就坐在了他的对面,做出一副你不让我看,我却偏要看的架势来。

  孟青无可奈何,笑了笑,说:“我这点伤算什么呢?三爷的伤可比我重多了。”说完就解开衣裳,让大夫查看。原来他伤在左肋,幸亏偏了些,不然只怕真要送命。

  那位大夫的脾气也不大好,看到伤口果然裂开,先替他换药,换完又吩咐了半天,总而言之就是要孟青老老实实静养。若要行动,便要慢慢来,不要再牵动伤口。若是伤口再裂开,任是谁来请,他都不再多管了。

  傅玉声见他伤得重,心疼不已,心里已经后悔得厉害了,想,早知道他就是这样的xing子,实在不该半夜来搅扰他。

  大夫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在chuáng上躺好,这才叹了口气,收拾好药箱出去了。

  傅玉声在他chuáng边坐下,半天没有说话。孟青安静了片刻,觉得不大自在,看了他一眼,便大着胆子握住了他的手。傅玉声这才回过神来,孟青也不放开他,突然说,“我不该让三爷看这个,弄得三爷心里难受。”又说,“三爷的心太软了。我们这样的人,受点伤也不过是家常便饭,其实这不算什么的。”傅玉声轻声的问道:“伤口疼得厉害么?”

  孟青连忙说道,“三爷来看我,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疼呢?”傅玉声忍不住笑了,问说:“你这是跟谁学的?”

  孟青不好意思起来,却认真的说道:“三爷,我是说真的,这不过是点小伤罢了,养养就好了,三爷不用这样在意。”傅玉声也不再跟他争这个,又看到他桌上还放着一叠报纸,心烦意乱起来,就问他:“那晚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走得那么急?”孟青有些为难,只含混的说道:“是帮会里有些事。”

  傅玉声知道这么问什么也问不出来,心里生气,也不再多问,去拿了报纸翻了翻,才说:“你也看了报纸吧?这几日江顺号的事qíng闹得很大,我看了报纸,还想着要同奉昌说,烟土的事就算了,不要再弄了。如今全国上下都在搞禁烟运动,我们何必趟这个浑水呢?”也不容他回答,便又说:“你如今受了伤,就好好养伤便是。这件事我去和奉昌说,你也不必管了。”孟青吃了一惊,又见他神qíng坚决,只好说:“三爷,这件事急不得,还是要慢慢来。”想了想,又说:“三爷其实不用担心,江顺号的事虽然闹得厉害,其实与禁烟没什么gān系。做烟土生意的公司还有许多,不是都好好的?”傅玉声当然知道禁烟一事其实形同虚设,连三鑫公司的杜老板都是禁烟委员会的三大常委之一,禁烟也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江顺号的事,警备司令部的杨司令怕是要在江顺号上栽个大跟头了。

  可孟青受了伤,他就后悔了。他当初就不该牵累孟青,把这人卷到烟土生意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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