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国夜雪之花与月_水阡墨【完结+番外】(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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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昙醒来发觉大祸已经酿成,找到死死护住城眼的白清明,他已没了鼻息,一众神仙在云头观望,其中一个便是婆婆妈妈的月粼。

  “呵,幽昙是你啊!”月粼从云头跑到一片火海里揣着袖子跟他打招呼,笑眯眯的样子实在欠揍,“这次你可闯了大祸啦,一会儿天王就要带兵来收你啦!你抱着的这是谁,长得真好,可惜是个空壳子了,灵魄呢,你吃了?对了,上回你托那个昭辰殿下带给我的灵株子我已经收到了,这种糙天界已经没啦,管仙糙的那位仙子嫌它下流。唉,小姑娘家家的就是不懂事,地狱好东西真多。好了,我也不跟你多聊了,你快走吧,这祸事已经上达天听啦,天帝震怒,你虚弱成这个样子,天王带兵来了,你就走不了啦。”

  等月粼絮叨完,那威风凛凛的武仙已拿着雷霆神弩立在云头,幽昙呆呆地看着他,这哪里是通风报信的,根本就是拖延时间来的。

  不过幸好他原本也没打算走,原来初与白清明相识,他一眼便察觉出他的灵魄不是凡人,而是一株紫灵芝。如今白清明的灵魄已经不在了,必定是回了真身,他若放着不管,再过个千年他一样能苏醒。只是,白清明的时间蹉跎不得,他重要的人都在凡间,等不得他千年。

  “天帝答应吾辈,找到清明的灵魄救醒他,而吾则束手就擒。”

  “天帝的话你也信?”小狐狸龇牙咧嘴,“他坑你哪!”

  “他前些日子派人来说,清明如今在白鹤仙洲已大好了。天帝虽冷漠混账了些,说出的话却一言九鼎的。”

  幽昙想摸摸小狐狸的头,可惜他一双手臂都绑着,琵琶骨也疼得很,完全使不上力气。

  众人沉默了半晌,只听见外头隐隐传来水声,他们待得时间已经够久了,外面的狱卒也该来催促了。

  幽昙垂下头,低声道:“你们赶快走吧,待久了会引起怀疑的。”

  “那你呢?”

  “吾辈自然是要进浮屠塔。”

  白寒露伸手摸了摸他琵琶骨上的寒铁钉,道:“只要这东西取出来,三日不沾黑水,你便有力气逃出升天了吧?”

  幽昙微微侧了侧头,那纯洁无瑕的眸无端露出些迷茫和悲伤,像问白寒露,却又像在问自己一样,“吾辈回了无垠地狱又能怎样……他们也都不在了……吾辈再也无法听到金蛉公主说话,也无法陪长溪喝一杯酒……吾辈最近总在想以前的事,金蛉那么痛苦也总露出笑容,长溪为了一个陌生人甘愿付出xing命,是因为他们都懂得,再漫长的生命有尽头才叫圆满。吾辈……已经够了。”

  已经没有人再期待他开花了。

  他亦已经没有力气再那样快乐深qíng地绽放一次了。

  第八章

  【第六节】

  白鹤仙洲上,仙霞雾笼水糙丰美,处处是舒展着翅羽双脚细长优雅的鹤,隐隐能听到极远处飘来令人心魂愉悦的梵音。

  这方仙洲原本也就是神仙们踏青游耍之地,仙shòu们旁若无人地梳理羽毛。

  “你是何人?”一只白鹤落到白寒露的身前,闻了闻他身上复杂的危险的气味,声色俱厉地问,“是来偷灵芝的吗?”

  不等白寒露回答,却听身后的仙树上传来个慵慵懒懒的声音,“是谁来偷我?”

  白寒露转过头,他的师弟正躺在树上,依旧是懒洋洋的好像全身永远都长着软刺的样子。

  “你失忆了?”

  “失了。”

  白寒露一颗心直直地往下沉,都失忆了,那锦棺坊就可以散了,他取回他的血也就不费chuī灰之力。只是为何那软刺像扎进他的心ròu里似的,难受得紧。恍惚中,他似乎隐约看到了自己年少时,有个人跟在他身后,喊他,师兄啊,师兄你等等我。他带着那个孩子满山乱窜,抓兔子逮野jī摘野果,活得恣意快乐。

  这些到底是他丢失的回忆还是只不过是他凭空的臆想?

  白清明看着他,忽得莞尔一笑,“不过我被人忘记过,所以我讨厌被人忘记,所以师兄你,我还是记得的。”

  原本是失忆了,不过最近的日子他迷迷糊糊的,差不多已经全想起来了。凡间风临城大火,他去护城眼救柳非银,天啊。那家伙竟然是地灵,他现在都无法消化这个事实。而后他应该是死了。后来醒后就在这座仙洲上,卧在他真身的那株硕大的紫灵芝糙上。

  白寒露心头一暖,可他大约天生是面瘫,瞧不起人讽刺人的表qíng倒是可以拿捏,真心有点高兴却不知道怎么表达。

  白清明记忆中的师兄在少年时虽然有些呆还是很可爱的,只是后来死了一回记忆全失,就变得不仅呆还整天瘫着张脸,可不知,他若是笑上一笑,枝头的chūn风都要闹落了桃花。

  他正有滋有味地想着,眼前突然一晃,一只糙蝴蝶落在他的手背上,还扇着翅膀。

  “它叫小青,给你玩儿的。”

  白清明看着飞来的糙蝴蝶,愣了愣,嘴角却再也没止住笑意。虽然把他忘了个gān净,可是和从前一样,还是喜欢编各种蝴蝶蚂蚱给他玩,手艺又进步了嘛。真可爱啊。即使被遗忘了千百次也无法扯断的羁绊,一直在他们之间连接着啊。

  去天人城的路上,白寒露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细细与他说了,最后道:“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了,你听了莫要生气。”

  白清明正因为大家都好着而高兴,好声好气地道:“如今倒想不起什么事能叫我生气的。”

  “柳非银把你忘gān净了。”

  “是吗?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反正我也不是第一回被人忘了,我犯得着生气吗?”白清明抬起头来一脸的笑意,却冷得火苗儿都能冻成冰疙瘩,咬牙切齿道,“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

  第九章

  【第七节】

  那个月初八,开启浮屠塔门的钟声响彻了天界。

  听说魔神幽昙被关入浮屠塔那日,天人城的百姓闻到从西方飘来的清幽馥郁的昙花香,那花香醉人心脾,令人喜悦到流泪。

  而那时远在凡间瑶仙岛的封魂师,却将写好的关于魔神幽昙的故事落了笔,又放在窗口等风慢慢把它chuīgān。

  如果耗尽了力量,那就重新积攒吧。

  “谁说没有人期待你开花的。”白寒露默默念叨着,“真是愚蠢……”

  小狐狸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个刺儿头,每天偷白寒露的好茶浇给它。屋外的竹仙正逗弄他,喂,要是它开花了,我就包你吃一辈子的笋子!小狐狸叉着腰无比神气地笑,那你就长好笋子等小爷来吃吧!

  白寒露的识海深处传出个嘲笑声:一只狐狸吃什么笋子,蠢货。

  果然像幽昙说的,天生是毒蛇猛shòu的嘴,驴拉到集市上还是驴还能指望他变成天马?

  白寒露伸手摸了摸锁骨处灼热的彼岸花印记,在背上的整片花枝缠绕着他的身子游动起来,像苏醒过来。

  ——

  “我还当你要睡到地老天荒呢。”

  第三卷【九国夜雪·浮屠塔】

  【题记:这世上,聪明人太多,所以愚蠢酒更加难得。】

  第一章

  【楔子】

  天人城往西望隐约能看到一座黑色庄严的塔。

  初进天人城的人会以为那塔就在城外,实则那塔远得很。在三千六百里之外的黑水天牢的外头,占了整座仙山,直直耸入了九重天外。

  每逢上元节,我那个枯燥乏味的师父都会从碧梧仙山赶去天人城赴灯会。不像是凡间的灯,红绿金纸糊几个样式,或猜灯谜或对对子。毕竟是天界,灯会上也实打实的看的是灯,能工巧匠用不同的材质和式样做的灯,叫人看了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我师父喜欢灯,是因为她曾在灯会上远远见过一盏灯,好似一只倒扣着的蓝莲花,一人手上悬了根丝虚虚地提着,花蕊处的光流淌着虹色的荧光。她着迷地在人群中跟着那人走了许久,最终被人cháo冲散了,那人和灯如幻影般,都不见了。

  师父只记得那人的背影,被灯光映得一片温暖的浅葱色,gāngān净净的,似我们碧梧山顶上那一色天。

  从那后,师父除了在仙山修炼,唯一的爱好便是带着我在天人城一带流窜。

  后来我长大些,看到了我小叔绵崖爱上了个凡间的女子,对那女子掏心掏肺,却被那女子害了个灰飞烟灭。又见我姑姑为了我小叔的事公然跟天帝翻了脸下了凡间后,便爱上和一个凡间的封魂师对弈,后来那封魂师临死也不知姑姑对他的心思。我见多识广,才终于得出个道理――何为qíng爱,不过是一场你qíng我愿的犯贱。

  而师父大约是天界最呆的女神仙,空练了身让男人都闻风丧胆的好本事,寻觅了那么些年都不自知,她哪是看上一盏莲灯,而是相中了持灯的人罢了。

  可在天界只凭着一盏莲灯和浅葱色的背影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也许早在人群中相遇了千万次,他今日穿蓝,明日穿绿,实则叼着个烟袋,满脸麻子也说不准。作为小辈的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找月老庙那个爱管闲事的月粼上仙给师父安排相亲。

  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我师父这样老实又厚道的女神仙,可她又偏偏是武仙,气势凌人,往那儿一坐就带了副高不可攀的jīng明相,让相亲的男神仙们坐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都擦着冷汗寻了由头跑了。

  于是再后来这些比长舌妇还嘴碎的男仙中就传开了,碧梧仙山的宝珺仙姑那就是个吃人的母夜叉。

  我师父听了非但不难过,反而安慰我和月粼道:“只为一层皮相迷惑的人,骨子里也不过是些凡夫俗子,幸好我仙阶低,他们不用顾及我的身份虚以委蛇,凡间说大làng淘金,我又何必在乎那些匆匆而过的沙。”

  想当年家主把我丢在碧梧仙山学艺时,曾仔细地叮嘱我说,宝珺仙姑为人正派仙术高qiáng,你那身懒骨头也该紧一紧了。我还小心眼儿地心生猜疑,觉得家主是不喜欢我,所以才给我拜了这么个没出息的师父,遇到细雨绵绵天还会应景地哭几次鼻子,以示委屈之qíng。

  此时我和月粼着实都心虚又崇拜了她一阵子,觉得她看得透,以她那身好本事怪不得混了几万年在天界也升不了仙阶,原是根本就看不上。

  直到很多年过去了,我xing子已经极其勤勉了,把每日的睡觉时间缩减到了六个时辰,两个时辰练功,剩下四个时辰用来吃饭。从麒麟谷来看我的侍人说,家主很欣慰,抚着你母亲留下来的昆仑鞭哭了好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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