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人_颜凉雨【完结+番外】(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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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温浅闻言停步,转身疑惑挑眉。

  “你这花是要救人的吧。”老白试探xing的问。

  “自然。”温浅不明所以,却还是点点头。

  老白解释道:“这冻莲离土超过一个时辰,便再无用处。”

  果然,温浅脸上露出淡淡的为难。

  “若想长时间保存冻莲,唯有连根带土。”老白说着,决定好人做到底。

  只见他取下岳盗然随身携带的匕首,走到一处冻莲跟前蹲下,用刀尖以冻莲根部为中心画了一个四四方方手掌大小的方形,接着用刀使劲沿着刚画好的痕迹戳下去,一刀挨着一刀,很是密集。好半天之后,连药带土一整块被老白刨了出来。

  小心翼翼的一手扶药糙一手托着底部的泥土,老白对着温浅道:“把你刚刚包药糙的布给我。”

  温浅闻言立刻从怀里掏出布包,将原本的冻莲抖落在地,然后轻轻包住了老白手里那棵。怕折了花,温浅没有包严,而是留出一些空隙系了个活扣,正好可以拎着走。

  一切妥当,温浅再次谢过老白。然后转身离去,很快就消失了踪影。徒留老白一人,对着岳道然那谈不上美艳的背面。

  老白难得有机会如此近距离的观察闻名天下的浅伤剑。真如世人所说,痕浅而创致命。喷溅的鲜血早已把雪地染得鲜红,可岳道然的伤,却只是从后脖颈延伸至肩胛骨的细细浅浅一道。细得让人几乎无法相信如此多的血竟然是从此处流出的。

  难怪给温浅看手相时,他的手茧如此之薄,那样的刀法是不靠力的,靠的是巧劲儿,是jīng准而有刁钻的角度,只那么浅浅一划,便足够了。

  不知是不是被寒风chuī得太久,老白觉得有些恍惚。杀人的是温浅,和他客气的也是温浅。老白听过江湖上有那么一种神功,练过的人时而狂xing大发,时而又温文尔雅,他怀疑那秘籍就在温浅手里。

  “让你偷花,让你黑心,这回遭报应了吧。”老白对着岳道然嘟囔了几句,转身回了家。

  不过没多久,他就又回来了,肩上多了把铁锹。

  冰冻的山顶并不容易挖掘,老白索xing转移阵地找了块靠近松林的地方,土稍软些,没多久,坑就挖得了。老白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岳道然拖了进去,然后认真的把土回填,最后垒起个小小的土馒头。

  “多行不义必自毙,也怨不得别人不是?”老白对着土堆念念有词,“唉,这山上怪冷的,不过这里倒也安静,我特意把坑挖深了点,你将就着睡吧。回头逢年过节的我就来给你烧烧纸……”

  “死人!还不赶紧回来吃饭——”

  伊贝琦的大嗓门惊起了山间一群鸟雀,自然也惊着了老白。下意识的缩缩脖子,老白赶紧往那袅袅炊烟的方向归去。

  第12章小村学艺(五)

  腊月二十三,小年,山里飘起了大雪。雪下了足有一尺多厚,一天一夜未停。待太阳再出来时,也已然成了摆设。

  大雪,封山了。

  老白本想过完小年再下山置办点应景的年货,好歹得把伊贝琦那胭脂水粉淘换来不是,怎奈天公不作美,为今之计也只有将就了。

  “别把过失都往人家天公身上推,腊月十八我就让你下山了对不对,追根溯源还不就是你太懒!”

  伊贝琦掐着腰,居高临下的怒视老白。吼得老白一阵阵发晕,恍惚间觉着伊贝琦似乎并非在说话,而是在喷火。

  “罢罢罢,千错万错都在我,要不你把我煮成糊糊抹脸上得了。”老白诚心忏悔。

  “那玩意儿没毒就不错了!”伊贝琦给气得浑身直哆嗦,想了没想就敲了老白脑袋一下,谁料咚得一声,还真发出了声响,伊贝琦被彻底打败,决定再不与这脑袋空空之人一般见识。

  胭脂水粉没买成,爆竹鞭pào更是没买成。前者让伊贝琦怒极,后者让周小村也挺失望。小孩儿向来没什么爱好,唯独爱听这鞭pào响。每逢过年老白都会买好些pào竹,自己负责放,周小村负责听,这一折腾便好好长时间。

  伊贝琦生气没骂骂也就过了,可周小村这一失望,老白就有些急。最后翻箱倒柜,愣是让他折腾出两挂去年的。老白依稀记得去年买了很多,最后实在放得累了也就留下些。

  就这两挂鞭pào,让周小村一路从小年期盼到三十儿。

  除夕的夜幕徐徐降临。三人下午围坐炕上共同捏好的百来个饺子,在伊贝琦的妙手烹煮下一个未破,簇拥在盘子里个个儿皮薄肚圆的被端了上来。

  “师傅,师傅。”周小村眨巴着眼睛,难得讨好地唤着。

  老白撇撇嘴:“知道知道,我这就去。”说罢拎起那两挂珍贵的鞭pào,出屋去了院门口。

  院里有棵老松,年头恐怕和这山一样久,老白当初在这里盖房子的时候就是因为相中了它。都说老树聚灵气,是有福祉的。老白很是相信,起码他在住进这山里后安安稳稳过了十几年,夏天这树下有沁人的密密凉yīn,冬天这树上则皑皑白雪,这树,已经进了老白的心里。每当烦躁时,他便在这树下坐坐,每当苦闷时,他便找这树说说。

  “老树啊老树,今年又要劳烦你了,记得保佑俺们这三口,来年风调雨顺平安喜乐。”老白一边唠叨着,一边将鞭pào挂在了看起来比较结实的树杈上,稳稳系好,然后用火折子点燃了引信。

  引信上的明火先是无声,继而嗞嗞啦啦响了起来。老白连忙躲到距离大树几丈远的屋檐下,捂住耳朵等待那劈里啪啦的喜气。

  引信很快烧到了头,鞭pào却迟迟没有声响。老白起初还以为是自己把耳朵捂得太严实了,后来才发现那鞭pào一点烟儿都没有冒,安安静静的挂在树下,跟两幅无字chūn联似的。

  老白微微皱眉,又等了片刻,见还是没有动静,便一边嘟囔着不是受cháo了吧,一边走近查看。怎知刚刚把手伸过去,那鞭pào便砰的一声,炸开了。起了第一个响,之后就劈里啪啦欢快起来。

  láng狈躲开却还是晚了一步的老白,则是怎么也欢快不起来了。可怜兮兮看着自己那被鞭pào灼伤的三个手指头,无比委屈。因为躲得快,伤都在指肚,且并不厉害。按照程度排列依次为——烫出个小小红点儿,烫出个小红点儿,烫出个红点儿。

  待确定鞭pào放光,老白走过去郁闷的给了老树一巴掌:“你也不保佑我!”

  粗糙的树gān不知哪儿支出来根细木刺,正正好好扎在了老白那小小红点儿的手指肚上,老白呀的一声收回了手,待拔掉木刺,红点儿已经变成了血点儿。小小的血珠正努力的想往外拱。

  老白yù哭无泪,总算相信了老人们常说的那句,求神千日神不应,rǔ神半句神准灵。

  腹诽着神仙那一点都不可爱的神脾气,老白回了屋儿。脚刚跨进去一半儿,就听伊贝琦那儿笑道:“你再不回来,这饺子能把咱小村儿馋死喽。”

  “混小子就知道吃,”老白没好气道,“师傅我为给你放鞭pào,险些不测。”说罢就伸出那三根手指头的证据,在二人面前晃啊晃。

  伊贝琦乐出了声儿:“呵,还真是天大的不测哟。”

  周小村则哭丧着脸:“师傅,再不开饭,怕是我要遭遇不测了!”

  老白咬牙切齿,在心里仰天长啸——两个死没良心白眼儿lánglánglánglánglángláng!

  吃过饺子,三人又坐炕头聊了些有的没的,子时一到,三人才打打哈欠,心安理得的于这新年伊始就寝。

  和周小村同塌而眠已大半月,老白也从一开始的忐忑逐渐趋于从容。什么事qíng都是如此,时间长了,自然成了习惯。夜里再冷的时候,老白就心安理得的把那小暖炉搂自己个儿怀里,倒比从前坦dàng了许多。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新年的缘故,周小村怎么都睡不着,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好顿折腾,把老白也弄得yù寐无门。

  “师傅……你睡了吗……”静悄悄的屋里,忽然响起周小村轻轻的声音。

  “就你这么个翻身法儿,除非给为师当头一棒,没准儿就能昏睡过去了。”老白佯装生气道。

  周小村闻言翻过身来,黑暗中,相近咫尺。

  “gān嘛?”老白有些紧张,下意识的粗声道。

  周小村没说话,而是抓过老白的右手举起来,借着月色审视那所谓的伤。烫着的两个基本看不出异样,只剩被木刺儿扎到的那地方,还隐隐可见红色。

  “喂……”老白刚要说话,忽然哽住了。手指上的温热让老白有片刻的失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竟然是小孩儿在给他舔伤口!

  周小村的动作很轻,柔嫩的触感,一下下小狗似的。

  身体腾的热了起来,跟被火烧似。老白用尽所有力气才勉qiáng绷住僵硬的身体,他qiáng迫自己把目光移向窗外,似乎看着那冷冷的夜幕便能平静心qíng。

  “小时候每次过年,家里都要放好长时间的鞭pào,从前的事儿我基本忘gān净了,却独独记着这个……”周小村停止了舔舐,幽幽道。

  老白的心骤然一紧,收回视线,朦胧的月色里,周小村的眸子闪着他从未见过的光。

  “所以我每年都要听那鞭pào响,因为一听见那响,我就又好像回到了家里,有爹,有娘,有爷爷,有奶奶。师傅,我连爹娘的模样都没印象了,可我知道小时候我是家里的宝,那感觉我到现在都不会忘。”

  “小村……”

  “师傅,你别为我担心,真的。自己有几斤几两我知道,我不会硬拼的,毕竟死了,那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周小村一字一句,目光炯炯。

  “你才学了多少功夫?就凭伊贝琦教你那一点点,你能报仇?呵,要是能扯下人家一片衣角都算为师小看了你!”老白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

  “能报一分就报一分,能报两分就报两分,只要我活着,总有机会!”

  “你这孩子怎么就说不通呢!”

  “师傅你没有家,你要是有过父母双全知晓何谓天伦,你就不会这般阻拦我了!”

  “……”

  老白哑口无言。周小村说得都对,他没有家,哪怕他拢齐了三口人在这山里安寨十余年,他还是没有家。

  忽然间就累了。那疲惫来得没有任何征兆,却浓重而深沉。

  闭上眼,老白轻轻的叹了口气:“随你吧。”

  “师傅,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周小村把头往老白身边又蹭了蹭,声音跟蚊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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