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绑在岸边的小船不见了时,呼衍灼翎就有了不好的预感。靳朔云更是敏锐地觉察到了周围忽然涌出的杀气。等二人摆好御敌姿势后,十几个河盗也如期现身。部落少主边西将军这种身份在不受法律约束的河盗眼中,反而是更大的刺激。杀一个边西将军,比烧光一整片平民营区都来得有震慑力。
“十二对二,我劝你们俩还是别抵抗了,直接乖乖投降不更好么?”河盗头子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
当然,谁都知道这句话仅仅是个开场白。双方都明白无论结果如何,过程肯定是免不了的——打!
靳朔云后悔没带浮云出来,如果有浮云助阵,他有自信能带着呼衍灼翎突出重围。可现实是,他只能疲于应付眼前的十几条胳膊。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不是四手。一开始他还能砍伤一两个贼人,可渐渐的,对方人多的优势发挥了出来,靳朔云只能不断的保护自己不被伤到,哪里还有闲暇进攻。不过躲闪的间隙他还是愤恨地念叨了一下呼衍灼翎的乌鸦嘴,刚说完有河盗蠢蠢yù动,竟然就碰上了!
呼衍灼翎这边也好不到哪去,过程基本和靳朔云如出一辙。也就是这时候,呼衍灼翎才郁闷的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那么厉害,刀不够猛,速度也不够快。
“兄弟们不要手下留qíng了,速战速决!”河盗头子一直没有出手,闲闲地在一边观战,见迟迟拿不下二人,不免有些心急。
老大一声令下,弟兄们哪敢不照办,一时间攻击更加猛烈起来。靳朔云一个不躲闪不及,前胸生生被人划出一刀长长的刀口。血立刻涌了出来!他一个不稳,láng狈地跪倒在地。几丈外的呼衍灼翎目睹了整个过程,愤怒让他的双目冲血,恨不得立刻把眼前的人五马分尸,再去救靳朔云。可事实却是,他仍然被人围困,无论他多么用力的挥刀斩杀,却总是没办法给予敌人致命一击。他要疯了!
“所以我就说,一开始投降不就好……”河盗头子话说一半,忽然没了声音。然后在下个瞬间轰然倒地。
整个过程只有短短的一刹那。混战中的呼衍灼翎和河盗们都没看清是怎么一回事,而就这瞬间的楞神,又有几个围着靳朔云的人影倒下了!呼衍灼翎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长相,二十左右的年轻脸庞,略显清瘦的身体……咳,没了。这个在呼衍灼翎看来明显是友非敌的神秘人物,长得实在没有任何特点,所以也就无从描述。唯一让人眼前一亮的便是他那风驰电掣般的凌厉刀法,快,真的很快,快过自己不只几倍。
有了来人的帮助,再加上河盗头子的悲惨样板,那群乌合之众伤的伤逃的逃很快便败下阵来。不一会,河边就剩下他们三个和地上几个已经受伤昏厥的河盗。
呼衍灼翎第一时间奔到靳朔云身边,紧张道:“你怎么样?”
靳朔云吃力地支撑住身子,露出一个苦笑:“还好,伤口虽然长不过好象不太深。”
“呸!明明脸都疼白了……”呼衍灼翎眉毛皱成了一个死疙瘩,他恨不得那一刀是砍在自己身上,哪怕再深一点长一点都行,就是别伤着靳朔云。别问他这么想的原因,他现在根本就没心思去分析原因,他就是觉得难受,胸口特别堵得慌。
“简适……你怎么来了……”靳朔云看着刚才帮自己和呼衍灼翎及时解围的下属,若没有他,恐怕今天自己和呼衍灼翎的小命也就jiāo代了。
“今晚平民帐区为迎接新将军举办了篝火宴会,徐副将脱不开身又怕将军回去太晚,所以命我来这里找将军。”简适还是一副没有表qíng的表qíng,加上他站的地方恰是背光,效果十分诡异。
靳朔云了然,徐副将军营里少数几个知道他和呼衍灼翎关系的人,让简适过来,想必也是考虑到即使被简适知道也不会乱传。又或者,简适很可能根本不会考虑。
“他是你的兵?”呼衍灼翎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简适那刀法,远在他和靳朔云之上!不过现在也没时间计较这些事qíng,他焦急的看向靳朔云,道,“我背你回营疗伤!”
挡住呼衍灼翎伸出的胳膊,靳朔云摇头:“那是大南国的军营,你怎么能去?”
“偷偷的不就行了!”呼衍灼翎坚持,看不到靳朔云安全回营,他真的没法安心。这个简适虽然刚才帮了他们又是靳朔云的兵,可一副完全不焦急的样子实在让他不放心把靳朔云jiāo过去。
“不行!”
“我要去!”
“我说不行就不行……咳……”
“你别激动啊!来,顺顺气……好点没……”
“恩……”
“我要去!”
“……”
被呼衍灼翎bī得没办法,靳朔云竟将头转向了简适:“你说!他能去吗!”
忽然被点到名字的可怜人只是楞了一小下,然后给了靳朔云致命一击:“哦,我可能背不动将军。”
面对如此认真正直的眼神,你还能说什么呢。靳朔云无力的耷拉下脑袋,任由欣喜若狂的呼衍灼翎小心地把他放到背上。
第二十一回千秋浮云舒复卷万古江山造化工
回军营的时候,里面一片安静。几个守卫的士兵见自己的将军被人给背回来大惊失色。哪还有时间去顾及背人者是谁呢。也幸亏营里的兵士大部分都去那边篝火宴会了,才让靳朔云一行人得以顺利进将军帐。
简适转身去平民帐区请同样参加晚宴的军医去了,将军帐里只剩下呼吸急促的靳朔云和急得满头大汗的呼衍灼翎。
“还那么疼吗?再忍忍,军医很快到的。”呼衍灼翎急的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不断地安慰靳朔云,其实那些话更多是说给他自己听的。靳朔云的脸惨白惨白的,呼衍灼翎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就好象有什么东西紧紧地把他的心脏攥住,说不出来的难受和心疼。
“疼的……是我好不好……怎么跟你受伤似的……”靳朔云想笑,可话一出口,胸口的巨大疼痛便让他只来得及倒吸几丝凉气了。
“我一直以为我挺厉害的,真的,我在族里能一个打四个……”呼衍灼翎猛烈的用拳头捶打地面,懊恼到了极点,“呵,今天才知道我原来根本什么都不是,根本……”连最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最后几个字被呼衍灼翎生生咽了回去。他瞪大了眼睛,为自己险些脱口而出的话语震惊,他一直把靳朔云当最好的朋友没错,可什么时候那家伙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如此重要的地位?!
靳朔云哪里知道呼衍灼翎急速变换表qíng的真正原因,还单纯的以为那家伙是因为自己的负伤而内疚,于是连忙道:“行了……要说学艺不jīng咱俩是半斤八两……”
呼衍灼翎已经有点不敢看靳朔云的眼睛了,他别扭地转过头,gān咳两声马上转移话题:“那个简适挺厉害的……”
靳朔云现在光听这个名字就开始脑袋疼,也不知简适哪来的本事,做什么都能把人给郁闷个半死。偏偏你还气不起来。
真是说曹cao曹cao到,呼衍灼翎刚一提,简适已经带着军医进帐了。经验丰富的军中大夫检查了伤口,又把了脉,最后吐出一句:“皮ròu之伤未动筋骨,将军放心,只是失血过多需要修养些时日。”说完,止血包扎一气呵成。
一切妥当,老郎中才注意到帐子里还有个陌生人,呼衍灼翎被盯得极不自在,正盘算着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简适却第一个开口。
“邱大夫,我送你回去。”
苍天在上,简适说这话可绝对没有什么别的心思,更不是为呼衍灼翎解围,因为人家压根就没发现气氛有什么不对。之所以会这样开口,完全是因为老中医来时路上的一句话。
“你刚才不是说想快点回去还要吃最后一口酒吗?”
一语出口,三种不同反应。邱大夫终于体会到了何为yù哭无泪,将军还在这躺着呢,这不明摆着害他么。呼衍灼翎满脸感激,心说你小子还算机灵。靳朔云则是死心的叹口气,然后看向一脸茫然的属下,认命道:“从今天起,你被升为总兵了。”——想要留住一个馒头就能被拐走的家伙,只有先下手为qiáng。
一个月后,碎叶集市正式成立。靳朔云和呼衍灼翎分别派了足够的人手到那里维持秩序。可惜,在边塞居民巨大的jiāo易热qíng下,被派去的士兵完全沦为了免费苦力。
“对对,就卸到这个车上!”
“不是这边是那边,这边一会要放粮食的!”
“貂皮在这边,快跟我过来!”
“哎呀呀,早知道就找我们呼衍兵了,你们遥南的男人怎么都这么没力气啊……”
“……”简适不知道要说什么,那袋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实在很沉,他已经尽最大力气了,可背不动的事实摆在眼前,为什么这个嘴一直在不停讲话的大娘还要他第五次尝试呢?疑惑归疑惑,简适仍然听话地第五次往身上抗。
靳朔云坐在帐子里,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养伤实在是件讨厌的事qíng,哪都去不得,身子骨快生锈了。不知道边境集市那边怎么样,从上次分手后他就再没见过呼衍灼翎。连建立集市,也是给徐副将全权负责的。虽然只有一个月,不过还怪想念那个家伙的。
坐在帐中养伤的靳朔云当然不会知道,整个呼衍部落现在都在传,说掌管苏古山区的小领主邪魔上身了,一天不练十个八个时辰的刀绝不休息。吓得那些原本芳心暗许的姑娘纷纷改变目标。当然也不全是害怕的,呼衍老领主就是这件事qíng的唯一欣慰者——儿子终于懂得上进了。
冬,终于覆盖了整个漠北糙原。呼啸的北风卷起gān枯的野糙,漫天遍地的肆nüè。雪下来的那天,靳朔云有点恍惚。他第一次没有预感到雪的来临,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军营一片混乱,将士们手忙脚乱地给马厩铺糙垫御寒,去粮食库铺gān糙御湿气,还有一部分人去了平民区给老乡们保护牲口。
靳朔云撩开厚厚的帐廉,被迎面而来的碎冰粒儿袭击个正着。说不出来的舒服。他最喜欢的,漠北的,冬的冰雪。踏出帐外,混乱已经告一段落。各个岗位的兵士们都有条不紊的工作着,军营一片安静。只有风chuī雪的声音,沙沙的。
“将军,有什么吩咐?”守卫的士兵见靳朔云出帐,连忙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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