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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小渺做了梦。
梦见自己刚进宫的第一个夜晚。
下身绑了牛筋,很疼,疼得完全睡不着,于是偷偷起身下chuáng,跑到外面去,躲进一座假山的山dòng里,身体抱成一团摇晃,彷佛这样就能减轻疼痛。
摇呀摇呀,依然很痛,痛得受不了,压抑许久的委屈突然全跟着疼痛涌上,忍不住咽咽噎噎的哭了出来。
“谁在里头哭?”dòng外忽传来问话,犹带稚气的少年声音,语调却凛寒如雪。
他吓了好大一跳,忙捂嘴噤声,随即听到衣物磨擦的窸窣声响,有人爬了进来,他慌张转身想从山dòng另一端爬出去,可没爬两步,脚踝陡地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
“别抓我别抓我!我不敢了!”他惊恐低叫,差点又哭出来。
冰凉的手使劲,硬生生将他拖了回去,少年再次冷冷的问:“为什么哭?”
他害怕得说不出话,只是一迳儿的缩成一团不住发抖,听说皇宫中的冤魂很多,这会不会是其中一个?
“说话。”
“求……求求你不要抓我,呜呜……不是我害死你的……”声音抖,身子也抖,到底是惊怕的哭了。
“……抬头。”
“呜……你去找害死你的人……我今天才刚进来……呜呜……”
哭着,后脑勺的头发猛地被扯住,qiáng迫他把脸从膝盖中抬出来,他拧起小脸用力紧闭双眼,怕看到恐怖的鬼脸。
“睁眼。”
用力摇头,头发因而被扯得更痛。
“我不是鬼。”
“鬼……都说自己不是鬼……”
“你看过鬼?”
“没有。”
“如果再不睁开,我就割掉你的眼皮,让你永远闭不上眼睛。”
他急急睁开,黑暗中,看不清面目,只看见一双闪烁微光的明亮眼睛,锐利的像老鹰,他在楚南看过老鹰,眼睛也会这样闪闪发亮,被它盯着时,人会怕得动都不敢动一下。
少年突然抓起他的一只手,按到脸颊上,不像手那么凉,脸温温热热的,所以……
“你……是人?”
少年这才放开他的手和头发,又问:“为什么躲在这里哭?”
他没说,也不知怎么说,总不能说小jījī被绑得好痛。
“被打了?”
摇头。
“回话。”
“没、没有……”
“为什么哭?”少年异常执着这个问题。
“……疼。”还是老实回话了。
“哪儿疼?”
他直觉xing的双手捂住双腿间,少年伸手过来,拉开他的裤头,将冰凉的手探进去,抓握住他的下体。
“啊!”他吓得冰得一个激灵,整个人僵住,莫名不敢挣扎,冰凉凉的手竟舒缓了疼痛的感觉。
“原来是个小太监。”
他垂下头,年纪虽小,但也知道这句话饱含鄙视,心里委屈难受不甘,眼泪又快掉了下来,哽咽咕哝道:“又不是我想做太监的……”
“还没开始侍候主子,就先会顶撞主子了。”
“你是主子?”
“我是七皇子。”
啊?!竟然是传说中好尊贵好尊贵的皇子,他想……我以后一定不要去侍候这个七皇子!
“我以后……一定不要侍候……七……”
喃喃梦呓,魏小渺幽幽从遥远的梦中转醒,眼前一片迷迷糊糊,一会儿才看清楚,他不是在那黑漆漆的山dòng中,而是在清乐殿的偏殿里。
恍恍惚惚的,先看见不远处魏若糙偎在大王爷胸前哭泣,大王爷捧起他的脸,举袖为他抹泪,神qíng动作皆怜之爱之,然后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魏若糙两颊泛上红晕,收泪不哭了。
看来大王爷确实十分疼惜小糙,他可以稍微放心一点了。
“魏大人,你醒了,感觉如何?”站在chuáng边的大御医问道。
“……头痛,喉疼……浑身无力……”魏小渺勉qiáng挤出沙哑的声音。
“大人过于劳心劳力,且受了些风寒,吃几帖药即不碍事,再休养数日自可痊愈。”
魏小渺一听,知是昨日浸水过久,水都凉透了还没出来,难怪会受寒,只是这一病就不能去御前侍候,带病的人不许接近皇帝,要把病气过给了皇帝还得了。
“由脉象来看,魏大人思虑过重,压抑太甚,心肺郁气积结,需适时宣慰抒发,否则易成劳心损肺之疾,切勿轻忽。”大御医再殷殷叮嘱道。
“小人知晓了,谢大御医告诫。”
“若无他事吩咐,下官告退,魏大人好生歇息。”
“恕小人不能亲送,大御医慢走。”
大御医揖了个礼离开。
“小渺!”魏若糙急忙跑到chuáng边探视他,大王爷跟在他身后。
“小人参见大王爷。”魏小渺赶紧想撑起身下chuáng行礼,然身体使不上多少力气,一坐起来就头晕目眩。
“不必多礼,好好躺着吧。”大王爷温和道,对魏小渺算是爱乌及屋。
“小渺,你吓死我了。”魏若糙声音哽咽,双目含泪。
“对不起,别哭,嗓子都哭哑了,晚上还怎么唱歌?”
“大王爷说不唱也没关系。”魏若糙握住他的手,眨了眨泪眼,倾身靠近他轻声耳语:“小渺,七王爷对你真好,特地来看你,刚刚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呢。”
魏小渺闻言视线忙一转,这才看见坐在chuáng尾始终未出声的宋炜。“七王爷……”
魏若糙偷偷瞟了眼宋炜,再道:“你要不找他试试……”
“别说胡话!”魏小渺低声轻斥打断他,就怕他口不遮拦乱说话。
“就说说而已嘛,这么凶。”魏若糙一脸无辜的嘟囔。
“小糙儿,我们走吧。”大王爷向宋炜点点头,带走魏若糙,留下他与魏小渺独处。
“为何受寒?”宋炜冷声不悦的问。
“大约是小人不慎疏忽保暖了。”魏小渺垂下眼回道,耳边仍残留魏若糙早前说的那些话,久久萦绕不去,如今七王爷就在身前,思绪不自主的更乱,感觉更加无地自容,深深觉得……有那些yín秽想像和yù念的自己好脏……
他并不觉得魏若糙脏,却觉得自己脏。
他知道许多太监宦官仍具有人yù,与宫女成对食菜户是正常的事,虽不能如一般夫妻行敦伦之礼,但jīng神得以相互慰藉,内宫对此不予严格禁止,有时甚至是私下鼓励的。
除了与宫女对食,太监之间或与其他男人相恋、行yín事,也是有的,那个善修面的常随太监即常与内廷侍卫厮混,虽违反宫规,可只要不生大事或当场逮个正着,并不特意严惩。
只不过,他不止一次亲眼目睹,有些太监陷溺yínyù的悲惨下场,他曾审过一名内侍被三个侍卫轮jian至死的案子,行凶侍卫辩称,是那内侍要他们将他往死里gān,甚至要他们三个一起cha入,才致使他后庭撕裂,肠破出血不止,死状甚惨,脸上却带满足笑意。
还有些太监互用各种器物玩弄后庭,宣泄抒发苦闷的yù望,不出事倒也罢了,偶尔伤的残的死的,都有。
阉人无法如正常人发泄,因过于苦闷压抑而心xing扭曲,这类龌龊之事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荒唐又可怜。
此外,外派出宫至各地当监守的宦官,娶亲成家更是习以成规,有的甚至妻妾成群,用变态的方法玩弄女人,过着声色犬马的放纵生活,然而只要不惹民怨、祸社稷,朝廷也多是睁只眼闭只眼,延成由来许久的陋习。
魏小渺对此无能为力,这已是数百年的沉痼积习,那些监守很多是上代皇帝派赴就任,自居老臣,自拥地方势力,不太把天高地远的年轻皇帝放在眼中,更何况是他。
他想起数年前,曾有一监守在地方作威作福,多次qiáng抢少年少女供其yín乐,百姓敢怒不敢言。一次有一少女反抗不从,那监守竟用yín具凌nüè她至死,少女父亲怒告官府,官府却不敢得罪宫中派来的人,敷衍了事息事宁人,少女父亲悲愤至极,一头撞死在官府柱子上。
此事终于让百姓们怨气沸腾,当地几个不畏qiáng权的年轻仕子yù联署上书,直接状告到朝廷去。那监守竟使人劫下状书,将那几个仕子打死打残,以为就此无人敢再寻事,未料此事经百姓私下耳语相传,终是传到朝廷来了。
皇帝听闻,龙颜震怒,指派魏小渺亲自到地方调查,若此事属实,严惩不贷。
事实上,皇帝yù藉此机会整肃这些地方监守,并历练魏小渺,确立他在内廷中的威望,不叫人因他年少而看轻他。
魏小渺领命带着三百皇家禁卫军前往,那满脑肥肠的监守表面恭顺迎合,私底下却不当他一回事,甚至贿赂以金银财宝与美女,企图笼络他。
魏小渺先是按兵不动,直到查实他的罪证,列条列状罄竹难书,官府大厅上当众定罪。
那监守不服,说咱家乃太上皇亲派钦臣,圣旨犹在,你敢动咱家!
魏小渺说,小人确实不敢动您,这事jiāo由百姓来裁定,明日卯时,请您走过东市长街,如若您能安然通过,这些指控都当子虚乌有,小人必向您奉茶请罪。
魏小渺向他奉茶,等于当今圣上向他奉茶。
那监守得意忘形,自信百姓不敢动他半根毫毛,翌晨卯时,天色初明,他昂首阔步走上东市长街,身后依然奴仆簇拥,好不威风。
百姓们站在街道两旁,怨恨怒视却不敢妄动,他们对这个狠毒残酷的权阉畏之甚深,恐惧太久,他们不敢确定朝廷派来的另一个权阉,是否与他沆瀣一气,蛇鼠一窝。
正当他大摇大摆将走到长街一半时,不知从哪飞出一颗小石头,扔到他身上。
他大怒,大叫谁敢犯咱家,咱家叫谁死无全尸!
岂知,又飞来一颗方向不明的小石头,正打在他头上。
一石激起千万làng。
满心怨气的百姓们见有人敢出手,也不再忍气吞声,忘却对魏小渺的忌惮,纷纷捡起石头,愤怒的向那监守用力丢掷,顷刻间飞石如瀑,骂声震天。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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