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棋剑未出鞘,带着风声直接砸上赵七的手。赵七脸色疼得白了一下,可却把玉佩牢牢抓住,握在了手心。
“白公子,我不会跟别人乱说的……”赵七见白雪棋没有阻止,就忍痛动了动。他的手疼得几乎失去了知觉,根本抬不起来,只能拽着玉佩一点点往后拖。
白雪棋看了一会儿,按住他的手,用力一根根掰开赵七肿胀的手指,将玉佩拎了出来,脸上是chūn风一般和煦的笑容:“这点小事,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
话音未落,他随手一抛,便见一抹莹白在暗中如流星一般划过,坠入奔腾的瀑布水流。
赵七愣住了,他呆呆看着黑暗,又扭头瞅瞅白雪棋,似乎根本就理解不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给你,这可是我亲手做的。若是我不在的时候,你摸摸它,我就知道你想我啦。”
“哪里弄的东西,哄小孩子的玩意。哼,我现在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才不会被卿哥哥骗到呢。”
“哈哈,既然你这么了不起,就应该放开我的袖子,让我出去办完那趟差事。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要是你跟爹一样哄我怎么办。他只说自己生了场小病,可现在都躺在chuáng上不起来……”
“怎么会。你看,这正面是我给你做的诗,反面是你给我画的像,只要你别弄坏了,咱们就永远不分开。”
少年笑语言犹在耳,如今却已yīn阳两隔。他以为自己已经在那个寒冷的冬夜将过去与愿景一并埋葬,然而死者不能复生,依旧活着的人,又怎么可能真正死去?
白雪棋朝他摊开手,掌中已是空无一物。
第42章
“不——”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赵七朝着玉佩飞出的方向扑去。可一片黑暗中,只闻水声隆隆,哪里有那一小块玉石的影子?
“你!”他回过头,狠狠瞪着白雪棋,全身发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咦,原来那人说得不错,这东西还真挺好用的。”白雪棋欣赏够了赵七悲痛yù绝的模样,便漫不经心地又取出一枚玉佩,朝他晃了晃:“喂,小婊子,看好了。别在我面前自作聪明,若是还有下次,我就把它直接碾成粉,全都倒进yīn沟里。”
——那竟是方才应该被扔下瀑布的玉佩。
看到赵七满脸的不可置信,白雪棋愉悦地笑了笑,缓缓道:“听着,既然你的把柄在我手里,我让你做什么,你就要乖乖地去做。”
赵七嗓子发苦。
把柄,又是把柄,是个人都有他的把柄,随随便便就能拿捏他一番。他想打倒眼前这个挨千刀的家伙,拿着玉佩快点跑,躲得越远越好。可他很清楚自己做不到。
他什么都做不到。当年他救不了他爹,后来救不了沈兰卿,现在更救不了自己。
“你……要让我做什么?”赵七低着头问。
“嗯,我本来想把你送去做营jì,可仔细想了想,说不定反而投你所好,倒也没什么趣味。”白雪棋打量着赵七,“所以,我打算让你去偷岳长老一样东西。你将那东西取来,我就将这东西给你,你觉得如何?”
“什么东西?”赵七依然耷拉着脑袋,似乎再也无力抬起。
“一封信。”白雪棋道,“信封上是空的,一角有一个龙爪印。你把信取来,放在这个亭子里,自然会有人接应。”
“信里,是……”
“是岳听松的秘密,也是能致他于死地的东西。”白雪棋轻描淡写道。
赵七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么?”
“岳听松那小子,实在不识抬举,我本来还想留他一条命的。”白雪棋惋惜地叹了口气,又仿佛想到什么好主意一般,欢喜笑道,“哈,等他死了,你就是头号功臣。到时候,我就把他的眼睛剜下来赏给你。反正他的眼睛都恨不得长在你身上了,若是能让你天天随身带着,想必也是会高兴的。”
“不、不……”赵七被他的描述吓得脸色煞白,只知道连连摇头。
白雪棋舔了舔嘴唇,双眸中闪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他伸出手指,戳了戳赵七的眼睛,隔着薄薄的眼皮抚弄着,享受着他在自己手下恐惧的颤抖。
“我早就说过了,有你哭的时候。”
赵七一动都不敢动,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嘴里依然喃喃着“不行”。
“啧,这东西,你是不是不想要了?”
白雪棋收回手指,不耐烦地摸出玉佩,指尖稍一用力,边缘粗糙的雕花就在赵七眼前化成了细末,沿着他的指fèng流了下去。
“住手!”
赵七五内俱焚,想去阻止他,却被对方轻巧一带,重重摔在了地上,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玉屑一点点落在面前,赵七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似乎摔蒙了脑袋。
这已经是他与沈兰卿唯一的联系。
他正是依靠着它,才熬过最开始那段艰难的日子;也是因为它,他才能一次次苟活下来。
如果连这都没了,那些过往就真成了一场幻梦。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忍不住怀疑,其实一切都不过是自己于绝望中生出的臆想,那个笑容温和的少年,从来就没有真的存在过。
“停下,求你停下吧……”赵七匍匐在白雪棋脚边,他不敢去拉扯对方,只能不断地哀求。
“留给你考虑的时间可是不太多。”白雪棋悠悠道,“岳听松天亮之后就会回来,你顶多有两三个时辰,若是再耽误,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沉默半响,赵七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一路跌跌撞撞回到屋里,赵七便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
因为摔的那一下,他的膝盖剧痛,鼻子淌着血,嘴唇也被咬破了,却根本顾不上擦。而他的右手已经肿得像个馒头,十指连心,可他却似乎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最后,他在衣柜里摸到一块空心的暗格,打开一看,里面有个小包。包里装了一封信,还有半枚破损的铜钱。
赵七愣了愣,将铜钱拨拉到一边。见信封一角果然有个小小的龙爪印,便知道是白雪棋让他偷的东西。
揣好信再次上路,赵七步履愈发蹒跚,几次被石头绊住,快到珠帘亭的时候还跌了一跤,溅了一身水。
最后,他终于磕磕绊绊地来到珠帘亭。白雪棋不在,只有一个黑衣蒙面人站在亭中,似乎就是来接应的人。
“东西呢?”对方压低声音问。
赵七身上穿的衣服不多,又沾了水,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他将手探入怀中,并没有拿出信封,而是急声道:“你先给我看看我要的。”
黑衣人朝他张开手,掌心正躺着一枚玉佩,已经缺了一小块。
赵七便将信封取出,捏在手里,似乎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jiāo出去。
“给我!”黑衣人催促道。
赵七反而受惊一般地往回缩了缩。黑衣人不耐烦地上前一步,从赵七手中夺过信件。低头查看时,见信封已经湿了一角,那个龙爪印有些模糊,墨色晕染开来,微微变了形状。
“你、你快把东西还给我!”赵七见他一动不动,心中大急,生怕这人突然离开,赶忙上前将人紧紧扯住,使劲去抓他的手。
正在此时,突然有一声怒喝传来:“什么人?!”
——那是岳听松的声音。
赵七动作一僵。
黑衣人趁此机会,反手握住赵七的胳膊,将他往自己怀里一拉,形成一个暧昧的姿势,从远处看,倒像是赵七在主动投怀送抱一般。
“我们主人让我带话给你。”黑衣人的气息chuī拂在赵七耳边,声音几乎微不可闻,“这东西他会好好保管,待他日相逢,必双手奉上。”
“你、你们……”
黑衣人放开了赵七,扬扬手中信封,确认岳听松看到之后,便一步飞身跃出。
“赵七,我们很快就会来救你的!”他跳向黑暗中,一边大喊着,身影灵活无比,瞬间消失在茫茫山野之中。
过了片刻,赵七才勉qiáng回过神,缓缓转身,看到岳听松正跟白雪棋站在一起,面无表qíng地看着自己。
“岳长老,你可看清了此人面目?”白雪棋身披月华,神qíng淡然而高贵。
隐约又有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师叔祖,他千方百计混入天门,怕是所谋甚大,不能不严加审问,以追查幕后主使之人啊!”
岳听松一言不发,脸色yīn沉。
赵七呆呆站在原地,浑身如坠冰窟。
第43章
岳听松正一步步朝他走来,脸上是分明的怒色。
赵七从未见过他如此震怒的模样,俊朗的容貌已经微微扭曲,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猛shòu,狰狞的爪牙已经蓄势待发,就要将胆敢冒犯他的蝼蚁撕个粉碎。
“我……我……”赵七讷讷地想给自己辩解。可事实上,他的牙齿在打颤,双腿一阵阵发软,恐惧得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单是站在原地不去逃跑,就已经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害怕很多东西,可此刻最令他无法承受的,却是岳听松愤怒的神qíng。
而岳听松已经来到他的面前,抬起了手。
要被打了吗?会不会像那块石头一样碎掉呢?赵七希望岳听松下手能轻一些,不要打掉自己的牙,所以紧紧咬住牙关;他也不想记住这人狠揍自己的样子,所以赶紧闭上了眼——虽然以前已经被揍过了,但现在跟以前是不一样的。
难受到极点的时候,赵七就会走神,这样就能让痛苦的时间过得快一点。可这回似乎有些不管用,他又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感受到了空气的震动。
两只手一起落到了脸上,奇怪的是,却并不疼。
难道我已经被寒风冻麻了?赵七出神地想。
可温暖已经实实在在地传递了过来,他的脸颊被人轻柔地揉搓着,不像是愤怒的殴打,更像是满含疼惜的抚慰。
“抱歉。”岳听松低声道,“我又来迟了。”
赵七惊讶地睁开了眼,傻乎乎地看着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
岳听松把他的手抓下来,小心地捧在手里。赵七的右手伤得很厉害,有几根手指不自然地扭曲着,手腕已经高高肿起,鼓得跟个馒头一样。稍微动一动,赵七就嘶嘶地吸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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