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腿脚发软地跌坐在地,心里渐渐浮现一丝后怕。
若是岳峤慢上那么一点……
“别怕。”岳峤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阿棋,不要紧的,先把窗户关上。”
然而赵七却一动不动,只定定注视着岳峤:“为什么?”
“我来不及多想,只是舍不得见你受伤。”岳峤低声笑了,目光忧伤而温柔,“阿棋,我喜欢你。”
赵七默不作声地爬起来,小心翼翼关上窗子。转身一脚踹上岳峤的伤口!
第99章
“哈哈哈,慡!”赵七仰天大笑,“老子想这样做很久啦!”
“你——”
“我什么?”赵七似笑非笑道,“你以为我会对你感恩戴德?少恶心人了!你敢说花露不是你让人拿走的?你敢说这不是你设计好的?娘的,若是你慢一点,老子就死了!临死不忘拉个替死鬼,你对我是真恨啊!”
说着他脚下也没停,可没踢几下,忽而脚踝一紧,却是被岳峤牢牢抓住,差点摔个狗啃泥。
“我只想让你记住我!”岳峤目光yīn沉,全没了方才的深qíng与懊悔,有的只是堪称恐怖的恨意与执着,“你想跟那小子双宿双飞?他凭什么!你在我身下承欢的时候,他还不知在什么地方!”
“还敢说他?你连听松的脚趾甲都比不上!”
岳峤面如沉水,手里加了些力道。赵七的脚踝之前受过伤,被他这么猛力攥着,额头立刻疼出一层冷汗,依然嘴硬道:“有本事你就捏断我的腿,我才不怕你呢!”
岳峤却仿佛突然惊醒,忽地松开手,脸上又现出一丝歉疚:“你疼不疼?我确实知道今夜有人行刺,只是想最后博一把……我实在不明白,为何我付出的一切你都弃如敝履。我们过去明明相处得很好,你也很喜欢我的,不是么?”
“对啊。”赵七退到角落里,伸手揉着自己的脚腕,冷笑道,“我喜欢你不给我饭吃,不给我衣服穿,不让我好好睡觉。我喜欢你把我当条狗,bī着我到处爬,趴着从狗盆里舔东西。哦,还喜欢你天天喂我yín药,吃完就让人打我……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不喜欢你,还真是天理不容呀。”
“阿棋,你明知道我也不想的。”岳峤颓然道,“每次伤到你,我心里也是一样的痛楚。可只有你睡着之后才会听话一会儿,其它时候,你总是对我冷言冷语……”
“那不是睡着,是被你折腾晕了。”赵七订正道,“自从被你抓了来,我就没睡过几个好觉。至于冷言冷语……呵,我不就是说你这人不孝不忠不义,我永远不会看得起你,需要我提醒你做了什么吗?你让人弄了个东西撑开我的嘴,然后——”
“别说了!”岳峤吼道。失血与愤怒让他连指尖都微微麻痹,额头青筋bào起,似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赵七啧啧感慨:“果然‘心里也是一样的痛楚’,连听都不愿听。不过说来也奇怪,你往我嘴里撒尿的时候,怎么没心疼得尿不出来呢?我看你还挺慡的嘛。”
“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岳峤的整个肩膀都已被染红,他拼命支起一边身子,想要挪到赵七身边,“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你不是喜欢那些小玩意么,我命人做了新的给你,堆满了一间大屋子,我再也不会随便烧掉你的东西了……”
赵七向后缩了缩,嗤笑着摇了摇头:“你那点施舍,我才看不上,我有听松啦!他的好处十天十夜也说不完,跟你一点也不一样。”
“不要再跟我赌气了,你只是骗我的对不对?”岳峤哀声道,“恨与爱的感觉很是相似,或许你只是弄错了,你并不恨我,而是——”
“我恨你做什么?”赵七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走在路上被疯狗咬了,会去恨那条狗吗?我就不会。顶多在被咬的时候骂上几句,但那之后,我会感激那个安慰我、帮我包扎伤口的人。至于狗怎么样,我才不管呢。”
岳峤的目光一点点暗淡下去,像是灯尽油枯时的火苗。这时赵七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赶紧跑过去,果然是岳听松进来了。
“你可回来啦,东西到手了吗?”
岳听松晃晃手中的水晶瓶:“幸不rǔ命。”
“真厉害。”赵七笑嘻嘻地在他脸颊亲了一口,“咱们这就走吧。”
岳听松点点头,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岳峤,便对他告别道:“皇兄,你保重身体,我们改日再叙。”
岳峤怔怔看着他们,直到两人离开自己的视线,也没有移开目光。
今夜他步步谋划,jīng心算计,甚至以xing命为筹码,为的只是白雪棋心中一丝不忍。只要有这点不忍,他就能将他留下,就算是死了,也将永远成为他心头一个记挂。
然而,白雪棋什么都没有给他。
甚至连愤怒都不多,他的眼神是真的浑不在意,岳峤以为自己至少会是他生命里挥之不去的yīn影,可如今看来,顶多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跳梁小丑罢了。
最初的愤怒与嫉妒燃烧过后,只余下一些痛苦的灰烬。
他失去的东西,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第100章
赵七跟着岳听松弯腰钻进来时的密道——这个地方恐怕连岳峤都不知道,至于远在深山的岳听松是如何得知,恐怕又是一桩皇家秘辛了。
不过赵七对这些都不感兴趣。路上,他回味着岳听松最后的话,忍不住噗嗤一笑,对他道:“要我看,你皇兄身体好得很,流了这么多血都没事,肯定能撑到你下次见他的时候,但再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岳听松问:“为什么?”
“因为你这次气了他个半死,两次就是个全死,没下次啦!”赵七说完正要大笑,忽然瞥见岳听松有些心不在焉,不由敛去笑意,小声问道,“你不高兴?”
岳听松摸摸他的头发,皱眉道:“方才那个抢走花露的人死了。”
赵七睁大了眼睛:“你杀的?”
岳听松摇头:“不是我。”说着,他便将方才的经历娓娓道来。
当时,岳听松以为自己能立时将人拿下,然而那人轻功着实不俗。他拼劲全力,也只是堪堪不被甩脱。
可当将人追到一处拐角的时候,他却突然听见一声惨叫。再过去的时候,就看到有另一个人在那黑衣人身上翻东西。
“莫非花露被掉包了?!”赵七失声道。
岳听松只道:“你听我继续说。”
他自恃武功高qiáng,正要上前与那个突然出现的家伙jiāo手。却见原本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黑衣人突然bào起,一刀割断了那人的脖子!
原来那黑衣人竟是一息尚存。可杀掉那人之后,也终于jīng衰力竭,眼见就要一命呜呼。岳听松急忙上前,只听到他说了三个字——
“哪三个字?”赵七迫不及待地追问,“是不是跟凶手有关?”
岳听松凝重道:“竟然是。”
“是谁?你快说呀!”
“我是说,他说的那三个字是‘竟然是’。”岳听松解释道,“然后那个人就死了。”
“……”赵七郁闷极了,“临死之际这么重要的时刻,这个人就一定要用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惊讶吗?”
“嗯,然后我看到了他们的脸。突然冒出来的这个不认识,身上也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抢走花露的人我倒是见过,是岳峤身边的太监,叫得福的。以前还在南水镇的时候,他来找过我。”
“哦,是那个舌头很长——我知道是谁了。”赵七gān笑两声,神态不见多么伤心,“果然是岳峤在捣鬼,说不定他那时候就知道我还活着了。就是不知道今天晚上行动的第三股势力是什么人……”
他苦思冥想了一阵。有点疑心是赵禹成,可如此藏头藏尾,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而自己又得罪过谁呢?赵七怎么也想不出来,便索xing归到岳峤的仇人上去。
“这么说,那个‘白雪棋’可能也是岳峤派出的人……”赵七想了想,“难怪他要那封信,是怕你抢了他的位子吧。”
岳听松笑了笑。如今那封信上的东西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岳峤大可以继续做他的皇帝——直到大限终至的那天。
说话间,两人也走到密道的尽头,赵七探头探脑地想往外面钻,忽然听到岳听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其实……我方才早到了一会儿。”
赵七一愣,头也不回地打趣道:“啧啧,堂堂少侠,竟然做起了偷听的勾当,你害不害臊?”
岳听松轻轻拥住他,将头靠上了他的肩膀,闷闷道:“要是我早生几年就好了。若是那样,就可以早些照顾你。”
“等我老到没有力气,你多照顾我几年也是一样的嘛。”赵七说完,顿了顿,又小声揶揄道,“小哭包,你可别哭啊。”
“我才没有。”岳听松没有示弱,可他的声音仍然很不快活。
——无论如何,岳峤毕竟是他的血亲。
“你是你,别人是别人。我喜欢的是你,跟别人可没有半点关系。”赵七说到这里,忽然眼睛一亮,扭身捧住了岳听松的脸,笑眯眯道,“不过,如果你非要因为别人的事qíng而责怪你自己,那么我勉为其难惩罚你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怎么罚?”
“哼哼……”赵七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岳听松,脸上露出一抹坏笑,“你说呢?”
第101章
白雪棋四岁那年,宫里添了一位皇子。
那一夜天现异象,举城哗然。白宜秋连夜面圣,与皇帝商讨到清晨。
回府之后,他便开始为这位小皇子拟名。写了一张又一张,铺满了整个书案。
白雪棋揉着眼睛靠在书案一角,脑袋一耷拉一耷拉的,两只小手还记得要努力研墨。他昨夜等了许久也不见爹爹回来,今天就扒着他爹不放了。
“小棋,先去睡吧。”
白雪棋只是摇头,小声嘟囔道:“小棋乖,爹爹不走。”
或许是因为曾经被亲生父母抛弃过一次,白雪棋似乎很担心自己会被丢掉。白宜秋不知他是否有那时的记忆,但他与生俱来的的不安全感却是显而易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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