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复仇_时镜【完结+番外】(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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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舍人被人抓了现形儿,摸摸自己的头走出来,故作正经地咳嗽了一声,又哼声道:“之前不是不让我听吗?现在又找我同去,张汤我可告诉你啊,陈皇后已经是废后,你现在去可是——”

  “张汤自有轻重,郭舍人无需多言,不过此行还要郭舍人帮忙,不然张汤私入长门宫见陈皇后,怕是不好。”

  张汤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旦白是否愿意,而是三言两语将事qíng定了下来,就由郭舍人牵头,向着长门宫而去。

  郭舍人心里嘀咕,真怀疑张汤是吃错药了,没懂自己怎么也牵扯到这事qíng上来了。不过张汤一向是铁面无私,甚至有些过于苛刻,时刻约束拘谨自己,郭舍人散漫好动,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怕张汤,就是皇上在当太子的时候也很是忌惮张汤那张死人脸,现在张汤发话,他竟然也没骨气地答应了,真该打!

  他是越想越气,脚下却不停,一肚子闷气地到了长门宫,看到掩在黑暗里那黑漆漆的宫门才一惊,走了这不知道多久,竟然也到了。

  这长门宫当日如何繁华富丽?此刻在黑夜之中,却只觉得yīn森可怖,郭舍人战战兢兢地走着,有些畏畏缩缩,还差点撞上了后面的旦白。

  走在最前面的反而是张汤,他认得路,因为是他亲手经办陈皇后巫蛊一案,陈阿娇落至长门宫,与他脱不开gān系。

  挺直了脊背,张汤心中思量着那几句话,往昔的事qíng却浮现在了心头,在殿门外的台阶前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后面心不在焉的郭舍人撞到他背上,吓得惊叫了一声,差点没了魂儿。

  他忙拍着自己的胸口,“哎哟,张汤你gān什么突然停下来!吓死老郭我了!”

  张汤忽然道:“你还记得,皇上还是太子时,困于厌次的事qíng吗?”

  “那当然记得了,我跟皇上还被刘义关在了水牢里,后来梁王有yīn谋,我们却拿着真遗诏回去了,皇上才登基的嘛——”他忽然停住了,看向张汤,显然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忌惮地看着他,警惕道,“你什么意思?”

  张汤转身,踏上了台阶,一身云淡风轻,只答道:“没什么意思。”

  遗诏,是从陈阿娇的手上拿到的,太子能够登基,还是因为馆陶公主的支持,而且陈皇后受寇太后喜爱,这才定了下来——

  金屋藏娇一事,他张汤作为刘彻的心腹,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陈皇后行巫蛊,非皇后不悟,乃君心难测。

  伴君伴虎,张汤如何不知?

  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来到殿前,殿内昏暗,首先进入他眼中的,是地上那一尊鸩酒,在如此空旷的大殿内,这一尊鸩酒是如此突兀,带着一种触目惊心的刻毒。

  向来平静的目光上移,看到那坐在大殿上面的女子,白衣黑纹,对比鲜明到极点,因为隔得太远,所以看不清她脸上的表qíng,只觉得有些模糊,乌发披落,脸颊雪白,倒是那唇边的弧度反常地清晰着。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压迫感——眼神,那女子的眼神,高高在上,带着一种俯视苍生的悲悯,竟然似乎在可怜他。

  那一刻,张汤觉得冷,所有坚硬如铁的伪装都被看破……

  冷寂的大殿中,那女子从座上起来,走到阶前。

  “张汤大人肯屈尊前来,真是出乎本宫意料了。”

  张汤习惯xing地将两手一jiāo,输人不输阵,左手揣进右边袖子里,右手揣进左手的袖子里,面容淡静极了,薄薄的嘴唇一掀,冷冷淡淡地说道:“娘娘早就知道张汤必来,何必试探臣下?”

  ☆、第四章外戚之祸

  这真的是那个骄纵蛮横的陈皇后吗?

  张汤答得虽然镇定,心下却不然,早在听到旦白说陈皇后带给他的话的时候,一个疑问就已经起来了:陈皇后说得出那番话来吗?然而此刻再见到陈皇后,他又相信那话肯定是眼前这女子说出来的——

  可是此时疑问就变了:这女子是陈皇后吗?

  他就站在那大殿之中,眼神只要往左边一扫,就能够看到那杯鸩酒,张汤已经隐隐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一个字也不说——在陈阿娇说起这件事之前。

  后面的郭舍人远远看着陈阿娇站在殿上那模糊的影子,心里怕得要死,就缩在殿外不敢进去,回头正想要弓背弯腰悄悄走脱,却不想旦白站在他身后,那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面看着格外瘆人,差点将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旦白压低了声音:“郭舍人?”

  郭舍人一擦冷汗,还好旦白是个人,要是鬼那就可怕了,他看了一眼殿上,忽然觉得这事儿自己还是少参与的好,自己怎么就那么蠢,要去偷听?张汤这是明摆着算计自己,自己领着人一路过来,自然是没人阻拦。

  他方才偷听,张汤肯定一早就发现了,却由着自己,到最后才指了出来,这下他是不入局也得入了。

  一把拉着旦白往旁边的回廊上周,郭舍人恨恨道:“张汤这死人脸,我老郭竟被这人算计!yīn险毒辣jian诈狡猾的小人、酷吏!”

  旦白有些发愣,郭舍人见她反应这么慢,忍不住喝道:“你看什么看,你还想去听他们谈什么吗?”

  反正绝对、绝对不能跟再张汤待在一起,否则他会冲上去一刀砍了那yīn险卑鄙的家伙!

  旦白自然是不明白郭舍人在恼什么,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其实郭舍人此人虽然生xing油滑怯懦,却是相当聪颖,尤其是能逗笑,刘彻正是因此宠信他。方才他中了张汤的计,竟然也来了长门宫,已经是大大的失策。

  他郁结极了,却又只能在这边生闷气,若是再过去了,更大的麻烦就要上身了。

  而殿中,陈阿娇却款款站了起来,背后就是高高的屏风,她距离灯火近了,那白皙的鹅蛋脸上的表qíng也就清晰了。然而此刻张汤垂眸低首,双手放在袖子里,竟然不抬头看一眼,像是怕触犯了什么禁忌一般。

  “张大人经办本宫巫蛊之案,不过三天就将本宫定罪,甚至发落这长门宫,现下张大人看看这大殿,可还觉得舒服?”

  语含讽刺,字字如针,偏生陈阿娇脸上还带着那堪称雍容华贵的笑。

  她好整以暇地整了整长长宽宽的袖袍,心下却是一片荒凉。

  飞鸟尽,良弓藏。过河拆桥这事儿,刘彻gān起来倒是驾轻就熟。张汤大约只是揣度着刘彻的意思在办事,只能说这人太有眼色。

  然而张汤是出了名的审案严明,jīng修律法,陈阿娇毕竟未行巫蛊之事,他冤枉自己导致自己被废,也不知,此刻心中是什么滋味?

  张汤只是沉默,不说话。

  那眉眼低垂,薄唇略略抿紧,真是个玉面冷心。

  不愧是传说中的死人脸,这脸,陈阿娇也见过不少次了,却从没像今天一样有这样qiáng烈的感受。

  张汤,谋略智计都堪称是第一流,她想起后世对此人的评价,清廉,严明,不徇私,乃是汉武帝左膀右臂,汉朝铁律,大半由此人修订。

  如今,竟然要陈阿娇跟这样一个死人脸谈判,她嘴角忽然轻轻抽动了一下——真坑死个人了。

  见张汤一副“要杀要剐皆由你”的姿态,她走到案前,看着那一杯冷茶,心里想着怎样才能bī他说话。

  “张汤大人,查证本宫行巫蛊之术,你可有真凭实据?”

  “皇上亲自带人从娘娘宫中搜出桐木偶人,做不得假。”

  张汤心下一声暗叹,此案疑云重重,他向来是明察秋毫,怎么可能不知道陈阿娇实属冤枉?只是正如陈阿娇自己说的那样,非皇后不悟,乃君心难测。

  陈阿娇职场上看过的人多了,闷葫芦不爱说话的也多,可是张汤寡言,并非闷葫芦,此人能言善辩,只是不轻易开口——君子慎独。

  “做不得假?他刘彻当然做不得假,作假的是卫贵妃,是也不是?”

  拖长了声音,陈阿娇依旧高高在上地站着,眼含戏谑。

  “馆陶公主势大,刘彻他苦受外戚之祸已久,先有窦太皇太后,现有我母亲刘嫖,我若一直在皇后的位子上,他怕是如鲠在喉、寝食难安吧?不如任由卫子夫动手冤枉我,再栽我一个巫蛊诅咒的名头,就这样废掉我——”

  张汤拢在袖中的手已经握紧了,他终于抬起了头,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看着陈阿娇。“娘娘慎言。”

  陈阿娇大笑起来,却直接一手抄起身边案上的茶杯,掷了下去,冷茶四溅,茶杯却砸到了张汤的头上。张汤脊背挺直,竟然不闪不避,任由那茶杯砸到自己的额角,鲜血流下,滴落在大殿宫砖之上,暗红着。

  茶杯坠地碎裂,溅起珠玉之声。

  陈阿娇听得快意,一双眼抬起来,眸中却燃了一簇火光,冷笑道:“怎么?张大人不躲,是觉得自己该受此刑吗?”

  “娘娘怎么说都好。”

  油盐不进,不识好歹——别的官员给张汤的评价,此刻用在他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陈阿娇真觉得自己是耐心用尽了,她不得不出最后的杀手锏:“张大人还欠我一个人qíng。”

  她没有再称本宫,而是换称“我”。

  张汤抬眼,面目有些yīn柔之感,却加之以狠辣,薄唇者刻毒无qíng,这一点他倒与那刘彻差不多。美男子,美则美矣,权谋之术无一不通,最后也被冤杀,张汤恐怕不知道——今日的陈阿娇,便是往后之张汤。

  天下最难还的债,是人qíng债。

  从陈阿娇让旦白传话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额角还在钝痛,张汤却面无表qíng地一掀衣袍跪下,“臣下记得。”

  武安侯田蚡之所以举荐张汤,还是因为馆陶公主府和陈阿娇的面子,如若没有田蚡的举荐,张汤如何能够官至御史?

  陈阿娇唯一庆幸的是,那个失忆的自己够傻,因为刘彻被困厌次之时,乃张汤居中联络,她看此人忠心,竟然帮了他。

  张汤此人,还没人xing尽灭,这也是陈阿娇有把握请他来的原因之一,更何况张汤严明,冤枉自己他心中有愧,更兼伴君伴虎,看着自己,他必然心下戚戚,这多方夹击之下,陈阿娇还真不信有谁能扛得住——就算此人是历史上毁誉参半、狠厉yīn险的张汤!

  她猜对了,此时的张汤还不是日后的张汤,踏进官场,时日尚短,这大染缸还没将他全部染黑,如今张汤只能自嘲一笑:“张汤忘恩负义,牢娘娘记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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