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公主立刻笑道:“子夫一向是贤惠,陛下可是误解她了。”
卫子夫也掩唇笑,只是看上去有些造作,“公主过奖了,不过李氏若能常伴陛□边,倒也成全了一桩美事。”
陈阿娇将要一瓣橘子递给了张安世,张安世对着她眯眼一笑,接了过来,一大一小坐在漆案后面,似乎完全不理会那边正在进行的献美人之事。
不过她这不理会的样子,落到了别人的眼底,就成为了不悦,是一种遮掩,卫子夫看到她那不理会的模样,便觉得解气,她一心以为陈阿娇会因为这些事qíng生气,而没有想过,她是以自己的心qíng去度测陈阿娇的心qíng,却不知陈阿娇的段数比她高多了。
卫子夫想要拉陈阿娇下水,顺便也让她不开心,于是又笑道:“不过这还要陛下您做主,而且陛下您好歹也要考虑一下陈夫人的意见,妾身瞧着陈夫人似乎心qíng郁郁……”
后面的话不必说下去,卫子夫这是要给别人一个印象——陈夫人是个妒妇,不如她卫子夫贤惠。
其实这是一个语言陷阱,陈阿娇哪里有听不出来的,只是卫子夫的段数太低,简直让她有些不屑于与此人争斗,若是没了卫子夫背后的卫青和平阳公主,陈阿娇早就一把捏死她了,哪里还轮得到爱她在这里出言挤兑她?
这话,自己要是顺着卫子夫的,说自己不高兴,那就是妒,可是如果反过来装出一副贤妃的模样,那李妍进宫根本就是势在必行的事qíng,在卫子夫的猜测之中,陈阿娇必定厌恶李妍的存在,这样一来,她就能够算计一把陈阿娇,让她不舒服了。
只可惜,陈阿娇其实还挺喜欢李妍。
当下拿出锦帕给张安世擦了擦脸上沾着的果汁,陈阿娇好整以暇道:“李妍妹妹倾国倾城,这姿容万千,倾倒众生,卫娘娘与臣妾,都比不过李妍妹妹,臣妾想着,这样的人如果到了陛下的身边,封位必不能比你我二人低,否则叫群臣看去,以为你我二人善妒,不知卫娘娘以为如何?”
卫子夫没有想到陈阿娇会这么说,这也是要让自己不痛快,封位不比她们低,那便是至少要与她们平起平坐了,再往上便是皇后,李妍根本想都别想!
她心中恨极,根本没有准备给李妍如此的高位,现今被陈阿娇这么一提,便是骑虎难下了。卫子夫不如平阳公主有那么高的眼界,挣扎纠结于这样的小事,反倒错过了平阳公主给的眼色。
平阳公主暗骂了一声不济事,只好自己出面:“陈夫人果然懂礼,子夫肯定也是没有意见的,现下便要看陛下您的了。”
卫子夫这时才反应过来,只是平阳公主已经将自己要说的话都说了,她也只好微笑了一下,以示平阳公主说的正是自己的意思。
刘彻只觉得好笑,看着这一群女人斗来斗去,还真是……
不过看着阿娇的样子,似乎对这个李妍另有打算,他之前去李延年的府上,分明看到陈阿娇从内院出来,身边还有李氏陪伴,别人不知道,自己可是知道的,那李妍定与阿娇认识。她都说了封位不能低于自己与卫子夫,那他就——
“既然姐姐和两位爱妃都没有意见,那朕便封李氏为夫人,赐居兰林殿。”
李妍垂首,“臣妾谢陛下恩典。”
于是舞乐又起,立刻有宫人为李妍安排了漆案,便在卫子夫旁边,陈阿娇看着,只觉得好笑。
历史上著名的李夫人,便这样出现了。
陈阿娇微笑着,不过似乎从来没有她这个陈夫人啊……
张安世忽然道:“安世想回去看看娘……”
陈阿娇怔然,又笑了,孩子总是想娘的,“那我带你过去?”
而后陈阿娇与刘彻禀告了一声,便牵着张安世离席了,谁知道离开了这里面,张安世才笑道:“我看那里闷得慌,便诓夫人出来了。”
陈阿娇愕然,随后大笑起来,里面的确是闷得慌,她一刮张安世的鼻子,“你小子,有心计,不过我喜欢,现在你还要去见你娘么?”
“要见。”
张安世点了点头,于是陈阿娇领着他去了官员家眷那边,刚刚一到,便有许多命妇给自己行礼,她忙道她们免礼,这才到了陶氏身边,jiāo还了张安世,陶氏却道:“稚儿顽劣,搅扰夫人了。”
陈阿娇道一句“无妨”,转身便往建章宫那边的凉风台走,旦白与馥郁跟在她的身后,一上凉风台,便瞧见了已经等候在那里的李氏。
李氏一见到陈阿娇,立刻俯身行礼:“叩见夫人……”
陈阿娇扶她起来,许久没看到李氏,倒觉得她老了许多,陈阿娇打发旦白与馥郁去一边守着,防备有别人进来。
李氏垂泪:“妍儿终究还是进去了……”
“现下她已经是李夫人了。”陈阿娇提醒了一句,李氏愕然,转瞬却叹了口气。
“还望夫人以后照拂于她,妍儿进宫前,老身曾经与她说过,必定听从夫人的意思,决不敢违逆。”
如此甚好。
陈阿娇走过去,手往这白玉栏杆上一搭,极目远眺,便见湖光潋滟,水色方好,清风徐来,chuī动了腰上的系带,宫绦压下,便更见风致。
“你放心,她若肯忠心于我,自然是什么事qíng都不会有的。”
陈阿娇一笑,“只是平阳公主卫子夫都在拉拢你们……”
“夫人明鉴,老身服侍过夫人一段时间,看得清,更何况那纵火之人必定是夫人的仇人,差点害了妍儿,妍儿如何能够容忍心肠如此歹毒之人?进宫之后,妍儿必定为夫人所用,她今日出门前,已经嘱托老身将此事告与夫人。”李氏将原委道来,不想让陈阿娇对李妍起什么隔阂。
毕竟以后李氏一门的荣rǔ,几乎就系于李妍一身了。
“我只能尽力保她,你放心吧。”
陈阿娇这便是给李氏下了保证,只是还要寻个机会跟李妍接触一下而已。
不过进宫之后机会还很多,陈阿娇还不担心这个。
李氏不便在此处久留,俯身告退,陈阿娇在凉风台待了许久,才准备重回宴席,但这个时候宴席已经散了,皇帝与大臣们便坐在一起随意议事,在殿外便能听见汲黯的声音,陈阿娇想着这肯定是在骂张汤的,毕竟汲黯与张汤素来不睦,没有想到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竟然是在骂丞相公孙弘,陈阿娇无言了半晌,叹了口气转身便走。
那一边,仆妇们聚在一起,旦白询问道:“夫人要过去吗?”
陈阿娇远远地看了一眼:“没兴趣去找不快,还是回凉风台吧。”
只是她主仆几人才准备离开,便见平阳公主过来了。
平阳公主朝她一笑:“我见着夫人的容貌,与一位故人很相似。”
陈阿娇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了,可怜平阳公主做出了一副笑脸想要试探陈阿娇,如今竟然被无视了!
那姿态,何等嚣张?!
竟然只是平淡的一眼,高高在上极了,一转身便走远,似乎不跟不屑与她jiāo谈。
平阳公主在原地气得发抖,脸色青白jiāo错,引得腹中胎儿一动,疼了起来,她一下捂住了自己的腹部,却恨毒了这该死的女人……
☆、第七十四章皇袍
只可惜了这个时候已经养不起来碗莲了,否则单看凉风台下面池水之中盛放的青莲,倒是婉秀可爱。
陈阿娇坐在上面,有风chuī过来,“方才我走过去的时候,平阳公主是什么脸色,”
她从水中捞出了一枝莲花,却掐断了,只留了一朵海碗大的花在自己的手中,捧了起来,放在了栏杆上,阳光照着,玉一样晶莹剔透。
馥郁笑了一声,“婢子看着脸都快气歪了。”
也许在平阳公主看来,自己就是个跟陈阿娇一样蠢,嚣张跋扈没有心计的人,否则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地得罪于她,可是她不会知道自己就是想要得罪她,一是本来就看不惯,二是这样顺便可以降低平阳公主的戒心。
平阳公主从来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她是王太后的长女,刘彻的姐姐,陈阿娇幼时与她没有什么jiāo集,对平阳公主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原本平阳公主与陈阿娇接触,她还尊称她为阿姐,只是在陈阿娇成为皇后之后,平阳公主竟然向刘彻进献了卫子夫,试想当时陈阿娇乃是皇后之尊,而平阳公主进献美人,也该看个时候,那个时候起,陈阿娇便已经对平阳公主没有什么好感了。
再加之,平阳公主乃是王太后的女儿,而陈阿娇却是馆陶公主的女儿,并且是窦太皇太后的孙女,王太后一向是被窦太皇太后欺压,两个人是面和心不合,所以陈阿娇与馆陶公主的关系自然也不会太好。
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她听了馥郁的话,笑了一声,却手撑着下颌,看着那荷花,打了个呵欠,倦意涌上来,便想借着这凉风台的位置好好地睡上一觉。
竹帘卷起来一半,阳光一般洒在身上,却因为这凉风台建在水上,却背后有绿荫的缘故,不觉得灼热,只觉得暖烘烘地,就那样晒着,陈阿娇忽然说:“旦白,馥郁,我觉得我现在就像是一条死鱼,横倚在这里,一点也不想动啊……”
“噗”地一声笑忽然之间从后面的竹帘那边传过来,陈阿娇惊起,这才发现帘后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她皱眉道:“何人在后面?”
却见一角绣金的黑色衣袖露出来,掀开了那竹帘,这大汉,唯有最尊贵的人才能服黑,这黑色衣袖,一看便知道是刘彻的了。
他刚出来,便捂着最笑:“我竟然不知道自视甚高的阿娇姐什么时候会将自己比作死鱼了,还是躺在地上晒太阳的死鱼……哈哈……”
陈阿娇忽然觉得自己头顶有些冒烟,方才不过是困晕了,才说出这句话来,哪里知道竟然恰好被刘彻听见了,还遭他如此大笑。
陈阿娇当下敛去一脸的表qíng,冷哼了一声:“想不到堂堂天子,竟然只是个会在帘后偷听的小人。”
她这似笑非笑的表qíng却恰恰泄露了自己的愤怒,让刘彻又笑起来,他走过来,坐到她身边,也去看那一朵被她放在栏杆上的莲花,“朕只是约了群臣打猎,不想策马路过凉风台,竟然看到有一角天青的衣袖落下来,然后便见一只手伸到了水里,将那青莲掐下,放在了栏杆上,我还道是谁,才一来便听见你说自己像条死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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