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宰相厚黑日常[清]_时镜【完结+番外】(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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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说奇才鬼才都是各有各的想法,周道新跟张廷玉虽xing格差距挺多,可内里风骨却有共同之处。

  知趣相投,才可结为知己。

  周道新只一笑道:“江宁学政赵子芳,与张英老大人乃是同一年的进士,只是一个步步高升,一个外派出去做了多年的官。我听闻,这个赵子芳与张英老大人素有仇怨,早几年便狠参过张大人几本,只是没了消息罢了。”

  现在这个跟张英有仇的赵子芳忽然被提拔上来,也不知道是哪一边搞的鬼。

  没人在皇帝跟前儿chuī风,那是不会有这个结果的。

  周道新兴味得很:“若我没记错,衡臣兄说,明年要去江宁乡试,我看是棘手了。”

  顾怀袖站在窗边听着,也不知为什么心紧了一下。

  这周道新的一张嘴,真的挺毒,可不得不说这人说话是说到点子上了的。

  顾怀袖也记得有这件事,张廷玉明年要参加乡试,若是过了,那就是后年的会试,顺利地进入仕途。可若有这么一档子事儿,科考舞弊案年年都有,每年都有人莫名其妙地落榜。

  这倒也罢了,好歹张英也常常是主考官,可问题是……

  张英愿意让张廷玉考中吗?

  现在府里就一个张廷瓒撑着,张英此人则深谙韬光养晦之道,忌讳着树大招风,本来汉臣在朝中就处于弱势,要是一门出好几个进士,那风头盖过满人,定然要树敌的。

  皇帝也未免忌惮下面臣子势力太大,要出手打压。

  到底君心难测,张英是步步为营。

  这赵子芳若真要为难张英,怕是张英也只能认了这个亏,出于种种考虑而不会与同僚赵子芳撕破脸。

  顾怀袖这么一推测,真是惊心动魄。

  她没忍住转过身,看着周道新,这人肯定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否则不会跟张廷玉说。

  张廷玉又怎么会不明白?

  他端着茶杯的手顿时握紧了,又慢慢将茶杯放下,搁在了桌上。

  “若真是遇上,也是无奈之事。”

  周道新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衡臣兄有个准备。”

  好事多磨这样的话,真不是这时候能说得出来的。

  两个人只管喝茶,又聊了聊外面的事qíng。

  说到去年因为字好被点成了状元的戴有祺,听说已经隐居去了,倒是那huáng叔琳等人混得风生水起。

  张廷玉道:“当今圣上喜欢写得一手好字的人,可光有一手好字也是不行。”

  一手好字可登高,一刹失足跌万丈。

  有得必有失罢了。

  周道新道:“我这会儿要去李光地大人的府上,不多聊,先告辞了。”

  “慢走。”

  张廷玉起身,又看周道新躬身走了,这才回头看顾怀袖。

  顾怀袖握着一杯茶在窗边,她绾着堕马髻,显得细瘦高挑,一袭秋香色百蝶穿花马面裙,透着chūn意的明媚,外头微风chuī进来,却是眼波流转。

  她抿了唇,不知说什么。

  原以为这周道新来,应该是件好事,毕竟这人除了爱好奇怪之外,说话似乎也很风趣幽默。

  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说了这样一个消息。

  顾怀袖心里都不舒服了,可张廷玉面色如常,他只朝她伸手,拉她过来:“万事皆有定数,qiáng求不得。赵子芳此人我听说过,yīn鹜刁钻,迟早出事,不急。”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话,张廷玉便忽然道:“我看府里是越来越乱,不如找个机会回了江南去住,反正乡试也在那边。三年一回地跑,累得慌。”

  “去江南?”

  这倒不是不可以,只是……

  张府这边,怕还没那么容易。

  顾怀袖心知他也是不想在这府里待了,只笑他道:“明明是你自己想往江南去了,却又要赖上我,这样的张二爷我倒是头一回见着。”

  张廷玉悠然道:“天生没脸没皮,好游名山大川,江南好风光,不如择日而去?”

  “那便择日吧。”

  嫁jī随jī嫁狗随狗,顾怀袖也不喜欢张家,不过这机会还要慢慢找。

  夫妻两个只要一条心,往后的事qíng就好办了。

  分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qíng,张廷玉必须要顾及着张廷瓒的面子,更何况他虽跟吴氏关系不好,到底还是个孝顺的人,不能不管不顾地走。若真是抛开一切走了,回头怕是千夫所指。

  顾怀袖估摸着是之前看西湖景的时候,张廷玉就转着这心思了。

  一壶茶见底,张廷玉也不在这里多坐,出来就往楼下走。

  廖逢源竟然又站在了柜台后面,拿着一直茶杯,里面装着一些gān茶叶。

  他就用自己微微透着富态的手指,一根根轻轻搓着手中的茶叶,一脸凝滞的忧虑。

  来的时候就见着这一幕了,回来的时候也见着,张廷玉就起了好奇:“掌柜的近日似乎有忧愁之事?”

  廖逢源之前看周道新下来了,还没料想张廷玉也下来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茶叶这生意真是越来越难做了。”

  “年年南来北往,这茶叶过一趟大运河就要翻个三五倍的价,又怎会难做?”

  更何况,廖逢源还是万青会馆的副会长?

  苏杭一带的商人,都聚集在这里,一般来说,会形成一个小地区的商帮,众商人聚在一起的时候便能相互探寻价格成本,直接定价,保证了各茶行茶叶标价的稳定和大致相同,这样大家做生意也正好。

  一般来说,到了廖逢源这个位置,不可能担心茶叶生意难做。

  可张廷玉现在看到的,竟然是廖逢源的满脸为难。

  “唉,我私底下给您一句话。”

  廖逢源白白的手指上全是漂亮的茶叶,一根一根裹着的,一看便知道是好茶。

  他这一回用了一个字,“您”。

  这可不一般,至少说在说这件事的时候,廖逢源没把张廷玉当做一般的茶客。

  他五根手指来:“从江南那边运茶叶过来,成本不说,算上咱们茶行这边还要再翻个一,过来咱好歹要赚钱吧,又是一。张二爷您要也看见了,这还有三呢?”

  他数出一个“一”来,就掰一根手指下来握住,最后剩三根手指竖着。

  廖逢源眼底带着些微的嘲讽,又是叹气又是好笑:“剩下的这三,都是过河钱。”

  过河钱?

  顾怀袖没听说过,颇觉新鲜。

  若是照着廖掌柜的这样说,一文钱的茶叶,从茶农的锅里出来,再运到北边,就要变成六文钱,其中一文是茶钱,两文是茶行卖茶给茶农的利和茶行本身的利,剩下的一半在哪儿?

  就过河用了。

  这就跟顾怀袖知道的过路费一样,收得可真黑。

  可这过河钱,是怎么出去的?

  张廷玉也知道应该有下文,可廖掌柜的看了看张廷玉,嘴巴一张,末了却又紧闭,道:“张二公子怕还是不知道的好,唉,我就自己一个人糟心吧。”

  看掌柜的这样,应该是不想说了。

  张廷玉也不qiáng求,与顾怀袖辞别了廖逢源,这才出来。

  远远地,阿德跟青黛站在马车旁边,一个坐在车辕左边,一个在右边,朕百无聊赖地四处看呢。

  顾怀袖与他一面往那边走,一面道:“不问清楚,不要紧吗?”

  张廷玉摇摇头:“廖掌柜的这话说了一半,未必是什么简单的事qíng。不能告诉我,那也就是与我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关系了。你可知道过河钱怎么收吗?”

  顾怀袖不懂,她摇了摇头。

  张廷玉背着手,已经走到了马车旁边。

  阿德一下站到地上,躬身喊了声“二爷二少奶奶”,青黛也已经起来了。

  张廷玉与顾怀袖直接上了车,到现在似乎也没有什么继续往下面逛的必要了,两个人坐进车里,顾怀袖便问他:“怎么收?”

  张廷玉手放在膝盖上,手指指节轻轻地叩击着,“大运河从南到北,分成各个河段,有时南高北低,有时西高东低。水流方向并不一致,要紧的是商船过往,只能通过闸门调节各个河段的水深,此河乃因漕运而兴盛,除了运输漕粮之外,如今却是商船来往频繁。所以,每过一个闸门,便有河道衙门来收过路钱,过大运河,便叫做过河钱。”

  这个闸门调节水深,只是用于某些特殊的河段,更多的时候这些闸门只是为了治理水患。

  河工之事颇为巧妙,康熙也一直很重视,几次南巡,都是把河工放在首位的。

  可过河钱这事,却是皇帝根本管不到的。

  每个河道总督上任都要收钱,这一任河道总督名为靳辅,乃是一位治河能臣,可为什么廖掌柜的会说过河钱已经三倍于茶叶本身价值?

  过河钱每年都收,所有商旅都习惯了,可唯有今年的生意难做,难保不是运河上出了什么差错。

  可这件事跟张廷玉有什么关系?

  即便是廖掌柜的将这件事告诉张廷玉也未必有什么影响,可他说了一半便不说了。

  张廷玉顿觉微妙起来:“这一位廖逢源可是jīng明人,若不是真的半路才想起来不该告诉我,那就是故意说了一半,却又不说完,引我去查的。”

  顾怀袖举袖掩唇,却是窃笑一句:“看样子你张二公子还有那么些许的利用价值,能被廖掌柜的青眼相中。好歹也是本事人,却不知如今你要怎么做呢?”

  “廖掌柜的与我相识多年,又不会坑我,这件事必定关系重大……靳辅,乃是王新命死了之后顶替上去的……不知道这一位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廷玉左思右想,却不明白这其中关窍。

  顾怀袖忽然眼皮子一跳,王新命?

  她手指一抖,差点连呼吸都滞了一下。

  王新命贿赂太子,还想要向太子检举四阿哥有异心,结果翡翠扳指平白落入顾瑶芳的手中,由此引发了顾怀袖连着两年的隐忍。王新命一计不成,以为败露,没敢继续在太子面前说四阿哥如何如何。可在顾怀袖将翡翠扳指里面藏着的字条,jiāo还给胤禛之后,王新命便在狱中离奇死亡。

  这人便是河臣,也当过河道总督,他贿赂太子的钱,乃是贪墨治河银,可这里面未必没有下面私收上来的过河钱。

  到底王新命是怎么死的,顾怀袖心里门儿清。

  四阿哥心狠手辣,弄死一个王新命算什么?

  表面上还能说是给太子做了遮掩,只怕不知道真相的太子,在此事之后更加信任自己这四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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