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宰相厚黑日常[清]_时镜【完结+番外】(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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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廷玉自知当初有错,如今能见着沈取平安,也不在乎那么许多了,只是想起来的时候,到底多几分辛酸苦楚。

  “你回来便好,听人说你去了点禅寺,如今那一处景致还不错吧?”

  顾怀袖点点头,想起当初在点禅寺的种种算计来,也是一声笑:“去了便想起许多的旧事,时辰也合适了,叫人拜访吧。取哥儿是什么时候来的?”

  沈取道:“下午时候来的,也没坐多一会儿,要在京城待许久呢。”

  这倒是跟之前李卫给顾怀袖说的差不多。

  顾怀袖略略地笑过,三个人坐在一张桌边,看着丫鬟们布菜上来,也都没怎么说话了。

  石方走了,府里的吃食也似乎变得难以下咽起来,他留了一小坛用来泡茶的梅花梨花,如今顾怀袖也舍不得拿出来喝,吃着饭却也没了当初那样的享受,变得有些应付起来。

  府里厨子的事qíng,沈取也听说过,张廷玉更是一清二楚,如今也只有渐渐去习惯罢了。

  张廷玉瞧着沈取,见他也不挑食,不像他娘一样那样jīng细,道:“倒是个好xing子。”

  沈取原没注意,这会儿才明白张廷玉说的是什么,他随口道:“吃什么都差不多,苦的。”

  药喝多了的缘故。

  他看了一眼顾怀袖,道:“倒是会馆那边有新来的厨子,淮扬菜是一绝,前儿廖伯伯说味道还不错,赶明儿我叫来给您尝个鲜吧?”

  顾怀袖搁了筷子,神qíng倒有些恍惚起来。

  她有些勉qiáng地弯唇,却言:“最近是胃口不大好,哪里来那么多的讲究?倒是你,食不厌jīng脍不厌细,吃食jīng致一些比较好。”

  “沈取记下了。”

  他点了点头,而后接了丫鬟用小茶盘递过来的茶漱口,净过手,这才端茶来喝。

  顾怀袖一望天色,叫青黛掏了怀表来看,酉初时候,便问:“今晚可还要去会馆?”

  “自是要回的,不过也不急在一时,外头人都伺候着。”沈取喝着茶,又想起桐城小兰花来,便没说话了。

  张廷玉cha不上什么话,也不好说什么,索xing坐在一旁听他们母子两个谈,心下是一片奇怪的平和。

  沈取说自己在各地的见闻,偶尔遇到好笑的,倒是也能逗这厅中伺候的丫鬟们笑出声来,顾怀袖只道:“闻说你前阵身子不大好,我认得几个宫里给皇上看病的名医,你何时得了空来,我为你找人看上一看,也好过每日里拿药伺候着,连个舌头都要给吃废了。”

  “两三月都在京中,娘什么时候寻了空,找了人,只管差人往会馆叫我便成,没个事的话必来。”

  沈取笑着,自个儿倒是自在。

  一时顾怀袖有些舍不得他,不过见天晚了,生怕路上误了时辰,便起身说要送他出府门。

  沈取也没推辞,便辞了张廷玉,绕过上房后头,踩着园径里才出来的嫩糙,往仪门处去。

  半路上,顾怀袖叹了口气,只道:“你是不肯原谅他么?”

  “也不是。”沈取知道她问的乃是张廷玉的事qíng,有些事qíng哪里有那么容易,他笑笑,“您也别太担心……成了定局的事qíng,何苦想那许多?再说,张老先生一向是个能忍能豁达的xing子,您心底未必是不恼他的。缘生缘灭皆有定数,我与他注定父子qíng分淡泊些……”

  哪里那么容易忘记?

  自己的生父几乎置他于不顾,如今能坐在一块儿吃饭,沈取觉得自己已经很大度了。

  “原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如今倒觉得各人有各人的报应罢了。”

  “你心里有数,我也不说。”

  顾怀袖不gān涉他的想法,只跟他一道走,母子两个并肩从园子里过去,后面丫鬟们远远跟着。

  “沈恙的事qíng,我也暂时不想追究,想必你似乎更清楚他的下场,到底……我只怕他的事qíng连累了你。”

  “有人生下来就是孤独的,比如他;有人生下来则是为了一个死字……我原本算是后者,如今还活生生站在这里,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您不gān涉我的事,我也不gān涉他的事qíng,独善其身罢了。”

  沈取也不知该怎么说对沈恙的感qíng。

  终究,不是他父亲,却做着他父亲应该做的事qíng。

  心底到底放不开,也懒得放开了。

  “我眼见着他孤孤单单,只想着能救他一回……可他身上有血海深仇,各有各的打算,我也不知该怎么去劝,索xing让他去做,更何况……他也没打算活着走。”

  沈取走着,说着,眼见着要看见仪门了,才站住脚。

  “娘,雍亲王真不是什么良主。”

  “怎的忽然想起这么一句来?”

  顾怀袖想想,天潢贵胄不都那样吗?跟谁不是跟?都已经陷进去了,再说什么抽身出来,未免太迟。

  她这小半辈子,其实一直都在泥淖里,谈何容易?

  沈取想说什么,最后只能低头笑:“或恐有一日,您能明白的。”

  “我一直都明白的。”

  只是时机没到。

  顾怀袖不喜欢坐以待毙,任人拿捏,只是上天给她的差距太大了,以至于她与张廷玉折腾了半辈子,才堪堪上了台阶。

  至于后面的,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现下这样的局面,保持着就很好。

  顾怀袖的心思,沈取不大明白,只出了门,便上了马车离开。

  马车前面挂着两盏万青会馆的牛角灯,昏暗之中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顾怀袖早早便看不见了,她回身,想起袖中的信,又觉得她还是走在刀尖上。

  回头时候,从园径之中经过,听见石桥底下潺潺的水声,她抬眼,便看见前面花厅花架掩映下头,张廷玉抚着一管箫,似乎想chuī,又不知怎的按住了没动,那身形凝在暗光底下,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寒凉。

  一路走到花架旁边来,顾怀袖看见张廷玉垂着头,听他道:“他回去了?”

  “回去了。”

  顾怀袖看着吊着灯盏的花厅,盘碗已经收拾了,只有茶几上摆着两碗冷茶,偌大一个张府,倒觉得有些异常的冷落。

  张廷玉两片薄唇碰着dòng箫孔,方chuī出一个音来,便觉得调子歪了,于是停下。

  “你没在的时候,四弟妹来找过你几回,说想要给你道歉,你回头若有个什么时间……”

  “人都没了,有什么好说的?唯有个搬弄是非的彭维新饶不过,求我也没用的。”

  顾怀袖岂能不知道彭氏心里是个什么主意?

  石方的事qíng,终究还是要再闹上一阵,四爷方也递了消息,让她明儿去圆明园拜见,想来是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她背地里打着四爷旗号办事的事qíng了。不过顾怀袖也不惧怕,过了这许久才找她来算账,也算不到什么人头上去,她绕过花架走过来,便坐在那huáng花梨木富贵雕漆的圈椅上头,手指轻轻敲着扶手,眼帘低垂:“倒是你,准备cha手吗?”

  “……罢了,你要怎么做,只管怎么做吧,你心里痛快就好。”

  张廷玉手指转了那一管箫,终于还是没心思chuī,把它放在了桌上。

  “不chuī了?”

  顾怀袖笑一声。

  张廷玉道:“何苦来戳我痛处?”

  “怕你好了伤疤,忘了疼。”顾怀袖一点也不留qíng,笑起来的时候,唇边竟然还有个小小的梨涡,她眼底含着讽刺,道,“qiáng求不来的,你何尝是这样优柔寡断之辈?他还肯来看看你,你便该觉得自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我本就是寡福之人,你这样说也没错。”

  张廷玉淡淡一弯唇,却抬手将dòng箫递给她。

  顾怀袖随手接了,一时也有些恍惚。

  “听什么?”

  张廷玉两手往脑后一叠放,想了一阵,道:“柳三变,玉蝴蝶吧。”

  顾怀袖按了个曲调,只坐在花厅里chuī了一曲,待到那一句“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却不由得手指一顿,错了调。她抬眼看他,只道:“想什么?”

  “想青史留名,还是遗臭万年。”

  张廷玉起了身,虽知与她已有嫌隙,可最懂自己的唯有此红颜佳人。

  他从她手里,缓缓抽了dòng箫,道:“我这里也有一曲,你来听听?”

  顾怀袖没说话,只看他站在台阶前面,忽然起了调,初时稍稍平缓,很快却又沉郁起来。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是苏东坡的一曲《卜算子》,算是今人作的调子,早没了古韵,顾怀袖却道:“你要谋反不成?”

  如今是康熙近臣,说什么“不肯栖”?

  张廷玉手指蓦地一抬,箫声断了,只回头虚虚比了根手指,轻声道:“夫人慎言。”

  他可是想青史留名的张廷玉,对皇帝忠心耿耿,任劳任怨。

  顾怀袖懒得搭理他,只夺了那箫,道:“早睡吧,我明儿去圆明园一回。”

  张廷玉却不肯松手,揽她腰到臂弯里,低低道:“去年年底八爷因为送了半死海东青的事qíng,彻底惹了皇上厌恶,倒是十四爷如今渐渐厉害起来,你找个时间,让霭哥儿离十四爷远些,我怕出事。”

  “霭哥儿还说要跟年羹尧学本事呢,我看还是找个时间打发他回江宁去吧。”

  霭哥儿也该准备着科举了,年纪不小。

  顾怀袖心里有谱,只跟张廷玉一道离了花厅,过了穿堂,朝前面正房去,入了屋,又端了热茶上来驱寒,这才见着屋里暖暖和和,似乎还是旧日模样。

  青黛白露伺候完两位主子,便退了出来,外头上夜的小厮方过去,白露有些看不明白:“青黛姑姑,我怎的老是瞧不明白二爷跟夫人?”

  青黛听笑了,她叹了一声,伸出手指来,戳了白露脑门儿:“前儿阿德才问了我,今儿你又来了,可见都是些糊涂鬼。你啊,还是好生想着找个人嫁了,回头我好找夫人给你说去。二爷跟夫人的事,你少问,也少出去传。这才是正经的过日子呢。”

  第二四一章相位

  次日里起来,顾怀袖想着去圆明园的事qíng,睡也没怎么睡好,睁眼便已经瞧见张廷玉起身。

  “今日不叫大起,你起得这样早,又是南书房有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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