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图开头挽回大阿哥的意思,可大阿哥主意已定,一摆手道:“今儿本来只是找明珠大人说说话,没想到要跟你们这些人计较,不过如今连这十多岁的小子都敢在我面前拿乔了,我岂能不扳回自己的脸面?”
话音刚落,胤褆已经直接转身走了。
纳兰揆叙面色铁青,一挥手叫人去报纳兰明珠。
纳兰明珠是只老狐狸,现在太子的地位还很稳固,朝中能与太子相争的也就是一个大阿哥。他自己就是大阿哥一党,一直教导大阿哥,要他沉得住气,暂时不要跟太子正面抗衡。对付太子的事qíng,要慢慢来。
刚刚将明日的奏折写好,明珠心里也苦。
现在他已经不如往日受恩宠了,要辅佐大阿哥也有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
纳兰明珠觉得事qíng不如意,又慢慢觉得当初勇武有余的大阿哥渐渐变得像个莽夫,忧心忡忡之余只怕自己站错了队。
原本纳兰容若在世的时候,是安排在皇帝身边的。
康熙特别喜欢自己这个儿子,那么纳兰容若就可以成为理所应当的皇帝一党,站在皇帝的身边。到时候不管他纳兰明珠gān出什么事qíng来,整个家族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可是谁想到纳兰容若英年早逝,绝了他这么一步好棋。
现在明珠渐渐觉得跟大阿哥不对付,这一位爷只会坏事,不觉得有什么好。他转眼就把纳兰揆叙安排出去,在别的皇子之中物色物色。
康熙爷现在的身子骨还好,也不知要过多少年才会有新帝登基,这中间的时间长了很容易出变数。
而明珠想的,就是抓住这个变数。
他思虑着,想着还是一步步稳扎稳打地来。
没料想,这念头刚刚冒出来,外面奴才就奔进来,报道:“大人,大阿哥来吟梅宴了,跟年侍郎家的二公子杠上,现在往后面校场园子走,揆叙公子叫奴才来请示您一声。”
“当”地一声响,明珠几乎眼前一黑,手中一块huáng玉印章直接掉在了砚盘里,砸得墨汁乱溅!
“胡闹!简直胡闹!”
他虽觉出大阿哥是个不成器的,可没想到竟然有这样不成器的时候,这是什么节骨眼啊!大阿哥这蠢货竟然还往大臣的府里跑,还这样明目张胆的!
明珠真是头风都要被这一位傻爷给气出来!
他使劲儿地敲了桌子,就想要叫人把那一位爷给拉回来,后来想想那不是更露痕迹吗?
明珠着了急,他道:“我这就从角门悄悄出去,你只管告诉外面人,说我不在府里。”
“啊?那说您在哪儿?”
府里的奴才着了急,哪儿有这样应付的啊?
明珠急得满地乱走,他摆摆手:“管不得了,我老觉得这心里慌,大阿哥即便是没脑子也不该这样啊,别是被人给算计了。”
眼瞧着太阳下山的时候就要到了,冬天黑得早,明珠一想到大阿哥这神来一笔的忽然出现,几乎亡魂大冒。
他直接奔出屋去,一面走一面道:“若有人问起,就说我在张英大人府上!”
好歹张英是太子的先生,现在往张英府上跑总是没错的。
这一回,要算计大阿哥的只能是太子,索额图一直支持太子,而且把张英化成了自己那边的人,这个时候明珠就是把祸水往张英家里引。
他一直笼络张英,就怕张英被太子那边拉拢走了,跟张英之间的关系一直不错。
现在大阿哥来得这么奇怪,明珠凭借自己多年为官的敏锐,知道里面肯定有yīn谋,可再去拆解yīn谋已经来不及了。
明珠只能将计就计。
话已经吩咐下去了,明珠提着锻袍前摆就往东角门跑。
后院里,大阿哥一箭she出,真真是百步穿杨,赢得了满堂的喝彩。
年羹尧捏着那一张弓,一咬牙,却狠狠将弓扔在地上,显然是输了。
他输了,年希尧才是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奴才一路悄悄过来,把明珠的意思告诉了纳兰揆叙,纳兰揆叙只觉得事qíng有问题。他微微咳嗽了一声,文雅地一拱手,恭维道:“大阿哥真是厉害,百步穿杨,箭法绝世啊!”
胤褆得意,却忽然一拍脑门,道:“爷今儿竟然忘了正事,不陪你们这些小娃娃玩了。揆叙,你阿玛呢?”
围观的张廷瓒唇边微微挂了一分笑,张廷玉的目光则不动声色地在几个人之中徘徊。
这事qíng,怎生这样诡异?
大阿哥明目张胆来找明珠,若是传到了皇帝的耳中,像是什么话?
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在看到张廷瓒唇边那隐约笑意的时候,张廷玉觉得自己是明白了。
果真是有yīn谋的……
胤褆有要紧事要跟纳兰明珠商量,还是件喜事,所以才觉得有些得意忘形。
他问了之后,纳兰揆叙有些为难起来:“家父不在府中,一直在张英大人的府上,若是您要找的话……”
张廷瓒顿时一怔,张廷玉也是一怔,他们家跟明珠家根本就是与虎谋皮,何时有这么亲密了?
还不等人反应过来,大阿哥就有些不耐烦,不悦道:“也不知老狐狸是怎么想的,你们赶紧着人去张英府里请,我就在这里等着。”
“这……”
纳兰揆叙简直急得脑门冒汗,他不如自己哥哥纳兰容若聪明,纳兰明珠走得又急,根本没jiāo代清楚。任他想破了头,也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自然无从提点于大阿哥了。
时间差不多,众人散去,张廷玉走出去,正好跟顾怀袖结伴出来。
他脸色有些不对劲,顾怀袖一见就明白了,她上去握了他的手,压低声音道:“怎么了?”
张廷玉摇摇头,脸色有些yīn沉,只扫了自己大哥那边一眼,又想起张英说过的话。
他也不知应该怎么跟顾怀袖解释,索xing之前已经说过有关于张廷瓒的事qíng。
张廷玉轻轻比了四个手指头,又换成了二。
他目光扫的是张廷瓒那边,现在顾怀袖一琢磨,就有些心惊起来。
原本比的是一个四,这说的是四阿哥,现在换成了二,莫不是太子?
可这有些不对啊。
时间紧急,也想不到那么多,顾怀袖就已经跟张廷玉一起出了府。
那边年羹尧还耷拉着脑袋,被自己哥哥教训。
他听得心烦,索xing自己一个劲儿地往前面走,正好跟顾怀袖擦身而过。
年羹尧年纪小,看着矮,还没到顾怀袖胸前,他只觉得这一身衣裳眼熟,鬼使神差地一伸手:“你就是那个看见小爷she落鹦鹉的人吧?”
张廷玉眉头一皱,眉心之中平白生出几分煞气来,只将顾怀袖往身后一拽,淡声道:“年小公子自重。”
年羹尧皱眉:“她是你媳妇儿?”
这人说话也忒无理了。
顾怀袖也听得眉头紧皱,她只躲在张廷玉的背后,却叹年羹尧未来的下场已经在这时就能窥知了。
年纪小小,却不懂得收敛,飞扬跋扈,跟他哥哥年希尧完全没法儿比。
张廷玉唇边浮出几分冷笑来,瞧见年希尧已经追上来,只对年希尧道:“却该庆幸小公子箭法不如大阿哥,不然又是一场大祸。”
冷冰冰丢下这么一句话,张廷玉却回身给顾怀袖搭上披风,道:“上车吧。”
顾怀袖权当没发生过这事,便一埋头,踩了小凳子上了马车。
后面年羹尧颇不服气,他瞪着那马车,对自己哥哥道:“我就是想请她帮我作证,我连鹦鹉都能she落,又怎么会输给大阿哥!”
年希尧简直恨不能把他这一张臭嘴给fèng上,一把拽了他也往马车里走,“你这嘴巴,迟早要出泼天的祸事!”
这话跟刚才的张廷玉说的何其相似?
年大公子刚刚将自己弟弟撵上车,忽然想起方才张二公子那一句话,平白多了几分惊心动魄的感觉。
他连忙上了车,“赶紧驾车走。”
年府马车的方向跟众人不一样,很快整顺好,直接走了。
顾怀袖这边刚坐好,要跟张廷玉说话,马车驶出去,转过了明珠府东角门,已经在正门处见不到的位置了。
“今儿到底是——”
“吁!谁!”
前面车把式忽然吓了一跳,只见到一个青绿色的影子扑了上来,一下就从他身边钻进了马车,吓得连忙拉缰绳。
顾怀袖也吓了一跳,张廷玉护住她,将她按在怀里,镇定看向这láng狈窜上车的贵人。
“明珠大人,怎么……”
纳兰明珠惊魂未定,满身的láng狈,给张廷玉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才压低了嗓门,抖着声音道:“贤、贤侄,莫、莫出声,载我这一程,定结糙衔环相报!”
这等江湖上的话都说出来了,张廷玉倒觉得有几分好笑起来。
他垂眸,手指轻轻敲了敲,却转头对外面车把式道:“没事,继续走吧。”
张府这三辆车,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明珠方才一直守在东角门,结果远远瞥见那边的来人,吓得三魂气魄都要离体,索xing正好散了宴。亏得他眼尖,瞧见张家这马车来,张廷瓒那小子贼jīng贼jīng的,听说这二公子比较平庸,他上来说不定还能忽悠张二公子一番,免了这一场祸事。
可现在一上来,竟然看见张二公子镇定自若看着自己,二话没说就叫车夫继续赶车,平静得有些过分了。
明珠心里平白生出几分惴惴不安来,事qíng顺利得出乎自己的意料……
事出异常必有妖啊……
明珠喘了几口气儿,一把老骨头都要被方才的高难度动作给颠散了,他看了张廷玉一眼,莫名其妙地将这一个“妖”字,跟眼前的张二公子联系了起来。
张廷玉施施然道:“看样子,今儿明珠大人可是欠了小侄一个大大的人qíng了。”
他话音刚落,才离开了不远的明珠府,忽然有一顶轿子落下,里头走出来一个人,不是康熙又是谁?
太子从旁边走出来,躬身跟康熙一拜:“皇阿玛,听闻大哥已经先来赏梅了,现在明珠大人应该在府上,胤礽为皇阿玛……”
“不必了,梅园冬色,直接进去瞧就是了。”
康熙爷摆了摆手,却是直接笑着走进去了,可那意思怎么看也都是冷的。
胤礽后面站了位四阿哥,却没跟着进去,而是在接到了太子的手势之后轻轻一点头,让人去查东西角门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时镜 清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