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姨娘终于找见了机会,眼神躲躲闪闪地看向了顾怀袖,那意思多明白?
“贱妾本来是想给大少奶奶请安的,之前也没好好地跟大少奶奶行过礼。如今贱妾忽然有了身子,实在是怕大少奶奶多想,所以想来解释一番。毕竟,贱妾这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还要叫大少奶奶一声‘嫡母’,贱妾实在没有别的意思,可是大少奶奶怎么也不肯见……”
她说到这里,就低下头去擦眼泪。
顾怀袖玩着茶杯,好整以暇地听着。
那冯姨娘的丫鬟也是本事大,在冯姨娘哭哭啼啼不说了的时候,或者说是“说不下去了”,更有甚者其实是应该说“不方便她说下去了”,丫鬟来代劳了。
她贴身丫鬟也是一副跟冯姨娘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委屈和愤愤。
“老夫人,您是没看到,姨娘苦心哀求,想要进去看看大少奶奶,没想到二少奶奶死活不让,还对汀兰说什么,只要姨娘敢进去,就要抽她好几个大耳光……姨娘可是有身子的人啊,怎么有人敢这样对一个有身子的人?更何况……姨娘肚子里还是大爷的骨ròu呢……”
这话说得真是有道理呢,顾怀袖挑眉,然后装模作样地用茶杯拍了拍手,虽然没声音,可姿态已经有了:“说得真是动听呢,可真不是我不让你进去,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敢让你进去啊。这可是大爷jiāo代的,回头来大爷要问起,我可怎么jiāo代?”
反正张廷瓒就这样说了,顾怀袖根本不担心出事。
张廷瓒若是个拎得清的,回头来怎么也不可能怪罪到顾怀袖的身上。
她这样一番话,可把吴氏跟冯姨娘气得七窍生烟。
“胡说八道!廷瓒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不怜惜自己的子嗣了吗?”吴氏瞪着顾怀袖,只觉得自打将这女人娶进门了,家宅就没安宁过,这事qíng是一桩接着一桩地出。哪里有个宜室宜家的样子?
还敢将有身子的冯姨娘拦在外面,让人跪在地上,看冯姨娘这满脸的茶水,垂泫yù泣的模样,真真是个惹人怜的。
“如今你胆子也真是大了,竟然连大房的事qíng都敢cha手,谁给你的这个胆子?!”
吴氏气得七窍生烟,大喊道:“把冯姨娘扶起来!”
“啪!”
顾怀袖也是个有脾气的,今天不闹起来,以后还有个什么闹起来的机会?
她直接将手里的杯子给摔了下去,厉声喝道:“她起来,可以;进来,做梦!”
起来,可以;进来,做梦!
就是这么qiáng硬。
顾怀袖这么坚决的一句话,让整个屋内屋外所有人都震惊了,顾怀袖怎么敢对着老夫人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疯了?!
顾怀袖当然没疯。
这冯姨娘没事儿gān什么走进来?
上午才来看过了陈氏一趟,下午继续来献殷勤?
顾怀袖自己换位想想,若她是个姨娘,没道理天天跑去正室眼皮子底下晃,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huáng鼠láng给jī拜年,没安好心的!
冯姨娘被顾怀袖这轻蔑的话一刺激,差点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你,你……”
“姨娘也真是的,自己说要给大少奶奶尽尽心意,自己跪在了外面,现在竟然又想要起来?真不知道这所谓的心意,到底诚不诚,即便是诚,又有几分诚?”
顾怀袖嘴皮子利索着呢,上下一翻动,便刺得冯姨娘说不出话来:“大少奶奶人还在病中,你就在外面哭哭啼啼,不怪是我不让你进去,就是大爷在这里,也早把你的腿打断了!”
那一瞬间,冯姨娘真觉得自己腰部以下一冷。
她想起张廷瓒的做派,自己虽然伺候过他几次,可从来摸不透张廷瓒是个什么脾xing。
压根不知道这一位是怎么想的,所以如今听了顾怀袖的话就格外害怕起来。
如果是她自己遇到这样的qíng况,这时候肯定已经畏畏缩缩地去了。
可偏偏,这里还有一个老夫人给她撑腰。
长安说了,老夫人最在乎的就是子息。
现在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自己最大的依仗。
这顾怀袖的嘴脸,也忒可恶了。
冯姨娘举袖一掩面,便哭了起来:“皇天后土明鉴,贱妾从来不曾有过这样不敬的意思啊!二少奶奶不分青红皂白地泼了贱妾这么一脸,贱妾这都还没地方找人说理去呢。”
又把皮球踢回顾怀袖这里去了。
吴氏听着,根本cha不上嘴。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嘴笨了,一个姨娘跟二少奶奶之前的你来我往,她竟然听得云里雾里。
吴氏很不耐烦:“你们这些个废物,还愣在这里gān什么?不知道把姨娘给搀起来啊?!还不赶紧的?!”
周围人这才反应过来,将人从地上拉起来。
冯姨娘依旧委屈,可不知道是不是被顾怀袖这凶悍撒泼的样子给吓住,竟然也不说话了。
顾怀袖笑道:“姨娘这会儿倒是肯站起来了,方才真是撵你也撵不走,人啊,真是很奇妙的存在呢,您说是吧?”
就是这么奇妙而犯贱的存在。
——这是顾怀袖的潜台词。
只是别人是不是听得懂,顾怀袖就不大清楚了。
吴氏qiáng压怒气,今日非要整治整治这二儿媳不可。
长此以往,府里不反了天去了?
大儿媳也是,好的人不jiāo往,竟然跟这么个不学无术又泼辣专横的二儿媳混在一起,以后要跟老大好好说说,他那媳妇,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就这样的女人还是老头子挑出来的,以后当当家主母?
能行?
不能!
老太太眼睛都要气翻过去了,她使劲喘了几口气,勉qiáng平静地道:“你现在可以让开了,我进去看看大儿媳。”
顾怀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蹲了个身:“婆婆您别为难怀袖了,大爷说了,谁也不能进去。我若是让您进去了,回头大爷又该说儿媳办事不得力了。再说这事qíng已经这样了,您若是进去,回头姨娘这边就该不高兴了。大家都是人,怎么就您能进,别人都不能了?”
“……”
一片寂静。
瞧瞧,这像是个儿媳妇说出来的话?
都把自己婆婆挤兑到什么地界儿去了?
就算是张廷瓒,那也是老太太的儿子啊,哪儿有不让进去的道理?
顾怀袖可不敢让老太太进去,平时还可以,顶多也就是陈氏多受这老夫人几句气话,自己忍着。
可现在,陈氏明明身子已经越来越差,到底是个什么qíng况没人清楚。
顾怀袖不惹事儿,可事儿来了她也不怕。
现在她就是这大房的门神,谁要进去,都要问过了她才行。
吴氏连道了三声:“好,好,好!来人呐,把二少奶奶给我拉走,竟然敢挡在我的路上,反了!”
其实跟在吴氏身边的,也就是一个王福顺家的。
现在长安还在给冯姨娘端药来的路上,如今吴氏使唤一阵,竟然也就出来了个王福顺家的。
她本就是个粗使婆子出来的,跟着吴氏久了,才拔了上来,因为办事稳妥,逐渐坐稳了吴氏心腹的位置。
现在她也看不惯顾怀袖这一番做派,气得咬牙,上来就朝着顾怀袖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扭顾怀袖的手臂。
顾怀袖岂能让这么个不知死活的婆子给扭住了?
她先发制人,自己快步走上前去,在那婆子踏进门的一刹那,就已经一脚踹在了婆子的膝盖上。
王福顺家的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朝前面一趴,在地上跌了个狗吃屎,一张脸全拍在顾怀袖脚下了。
青黛汀兰这些丫鬟都被吓住了。
真正地吓住了。
顾怀袖看着文文弱弱的,结果刚才出去的那一脚,速度极快,还狠辣刁钻。
其实也不见得她这一脚多高明,主要是王福顺家的这妈妈,体格太庞大,摔在地上的时候,几乎震动了她们脚下的地面。
那感觉,就像是顾怀袖这么果断的一脚,踹翻了一个庞然大物一般。
更不要说,王福顺家的连哀嚎都没一声,整个人是脸朝下拍过去的?
顾怀袖却没什么震惊的表qíng,顶多也就是嘲笑这一个婆子摔得难看了些。
不过换了任何人也不可能在她这一脚之下,讨了好去。
现在她袖子一甩,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喝道:“还不将这作死的婆子给我掀了出去?什么地方都敢闯,若是大少奶奶被她这鲁莽的腌臜东西给气病了,谁担待得起?”
大话套话,说出去就是压人的。
汀兰之前是见过大少奶奶活生生被气吐血了的,她多少明白一些张廷瓒的意思。
虽不见得老夫人对大少奶奶有什么恶意,可她说话总是会伤着大少奶奶。
二少奶奶这样做,正是合适!
想着,汀兰下手根本不留qíng,直接拽着肥胖的王福顺家的往外面拉,青黛也上去帮忙,这屋里的丫鬟七手八脚的,竟然又把王福顺家的给扔出去,正好落在了老夫人跟冯姨娘的脚边。
老夫人安生了这么多年,哪里见过这样粗鲁凶残的场面?
她气得发抖,面皮都皱起来一大块,眼睛瞪着,喘个不停。
冯姨娘更是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吃了这么个大亏的王福顺家的,哭号道:“天煞的哟!竟然这样对待老身!老身好歹伺候老夫人这么多年了,你们这些丫头片子竟然敢这样……二少奶奶真是个糊涂的啊,娶进门来就是个祸根啊!”
顾怀袖听了,也动了真怒。
现在是大房二房这边人多势众,顾怀袖索xing任xing这么一回。
她一摆手:“青黛,上去掌嘴!府里竟然还有奴才敢诋毁主子的规矩不成?你只管往死里抽她,谁若是敢出来阻拦,那就是要坏了这府里的规矩了!”
青黛二话不说就出去了,一招手,让两边人按住了王福顺家的就开始抽。
“啪啪啪啪……”
左手右手轮着来。
顾怀袖听得高兴,老夫人却已经要哽住。
“你,你,你……”
这比当初惩罚浣花还来得吓人!
上一次打的毕竟是四公子身边的丫鬟,可这一回打的是跟了她许久的奴才,这哪里是在打奴才?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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