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现在还不想跟这些事儿扯上关系,官场这水太深,自己如果还没摸清楚qíng况就下水,难保不会跌跤。
刘全儿是个聪明人,现在和珅是不办安明的事儿的,可是他们却不能断了安明的念头。
这边冯霜止拒绝了安明的礼,那一边和珅的家奴刘全儿却收下了和珅的礼,这便是关上门开了窗,至于安明怎么想,那就是他们管不着的了。
冯霜止那边推了东西,意思是我们和大人不办您这事儿;这边刘全儿收了他的礼,却是告诉他,我要帮您牵线搭桥,您耐心些,事儿总是能成的。
这无意之间,便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
和珅一把算盘扒拉得响,心里想着最近户部的事qíng,在前面换了衣服,问道:“对了,那安明送礼来的时候,夫人是什么反应?”
刘全儿细细说了一遍,又重点说了那古玩店铺的事qíng,和珅心里有了谱,这才向着冯霜止屋里走去。
“喜桃便是后一日出嫁的,她也待不了多久了,新买来的丫鬟调=教一下,便送给她当了陪嫁。前日进来了十来个丫鬟,拨给了喜桃两个,别的都给我派到各个院子里,那个叫做芳菲的倒是伶俐,给提作二等丫鬟,月钱给一吊,别的只给三等丫鬟,下面养着。”
坐在屋里,冯霜止合上了名册。
现在贴身伺候冯霜止的人便换成了梅香与微眠,梅香依旧管着她起居的事qíng,微眠则有比较声的心机,帮着冯霜止处理着一些棘手的事qíng。
这么多天观察下来,冯霜止也看得出微眠还是个实心的,不是jian猾之辈,逐渐地便起了培养她起来的心思。
她将名册递给微眠,看着她道:“外院的事qíng有刘全儿负责,你将人员调动整理好了之后,便报给刘全存档,这府里上上下下都必须有规矩,不守规矩的丫鬟婆子全都是要给我发卖出去的,你到时候也不必手软,处理不好的便直接报给我,我来让他们老实。”
新买来的丫鬟不少,按理说府里是不会有什么乱局的,只是为了防止万一而已。
她jiāo代完了这些,便叫梅香去看看里屋歇着的团子的qíng况,几个奶嬷嬷一起照顾团子,原本也不会出什么事qíng的。
团子的身板儿还不错,出生到现在也是没病没灾的,冯霜止吃着那周望渊开的补汤之类的东西,生产之后身体迅速地便恢复了。
现在周望渊算是获得了和府上下的承认了。
冯霜止想着这些事qíng,忽然道:“近前些日子来说媒的人,提到的那家小姐似乎是安明家的?”
以前是没注意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
还不等她继续问qíng况,和珅便已经走进来了,“听说我夫人铁面无私,拒绝了户部每个笔帖士的贿赂呢。”
冯霜止扭头,忽然扬眉道:“和大人去了一笔外财,莫不是觉得可惜。”
“比起这顶戴花翎,钱倒是不可惜的。”和珅坐过去,一看周围那些丫鬟,她们便应声退下去了,他一搂她肩膀,道,“安明送礼的事儿,你做得很对。”
岂料冯霜止似笑非笑地回了他一句:“不是不收,只是还不是时候。”
不曾想,她看得如此明白。
和珅叹气:“我注定不是什么清官,不是什么忠臣。我想要权力,金钱,地位……别人想要的,我都想要,真实得丑陋。”
冯霜止忽然沉默,她看着他的眼,像是在剖析着什么一般。
“若有一日,你因为此刻自己所有的*,而葬身,此刻的你,是不是还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不择手段地往上爬,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培养自己的党羽,辅助自己,一步一步,越来越高。
这个朝廷之中,使手段的不少,可是他们直到现在都没有出事。
可是她知道,很多人都会出事。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和珅喃喃了一句,又用那清明的眼看她,“只要是和珅,不管是此时此刻,今时彼时,都是一样的决定。”
冯霜止忽然就笑出声来,她回身抱住了他,将尖尖的下颌放到了和珅的肩膀上,“你真是……坦然得让我不知道应该恨你还是喜欢你了。”
“当然是爱我了。”和珅的手搭在她的背上,笑得柔和。
“不要脸……”冯霜止嘟嚷了一句,却觉得没有什么对错。
和珅说:“水至清则无鱼,为夫要做一个有原则的权臣。”
后世对和珅的评价,其实有很多种。
在修撰和珅有关的传记的时候,嘉庆帝让改了很多遍,在后世的眼中,他已经成为了贪官的代名词,可是那是一种符号化的认知,也曾有人为他平反,在之前的许多年里,他还是一个能臣。到底历史是怎样,已经无从探寻,冯霜止接触到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他……
不管发生什么,都让她在身边,见证一切吧……即便是一个贪官。
不对,和珅自己说,是有原则的权臣。
她闷声笑起来,“你这话若是传出去,旁人都要笑话你的。”
和珅也笑起来,他握着她的手,一起进去看了团子,团子醒过来,便伸手去抓冯霜止头上的珠钗,让和珅好一顿训斥。
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自家阿玛的话,竟然嘴巴一张就开始gān嚎了起来,似乎委屈极了。
和珅只是觉得这小子讨厌,随便对自己的额娘动手动脚,所以才出言训斥,不想这小子竟然还委屈起来了——在冯霜止对自己怒目而视的瞬间,和珅觉得自己也委屈了。
有了儿子忘了丈夫的妻子……
和珅心里酸,坐在一边看冯霜止哄孩子,凉飕飕道:“我倒宁愿没孩子……也不要这臭小子!”
冯霜止瞪他,“你又胡说八道些什么?”
和珅摸摸鼻子,只道:“眼看着要chūn天了,什么时候出去踏青吧。”
“这不是才一月吗?不急……”
冯霜止抱着团子,在屋里踱来踱去,哄着他。
“夫人,冯府那边惜语姑姑带着少爷来了。”梅香在外面说了一声。
和珅站起来,看了团子一眼,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叹了口气:“这孩子一点也不让人省心,我去书房处理些事儿,你这边应酬吧。”
“嗯。”冯霜止应了一声,看和珅走了,便叫惜语他们进来。
惜语的身份不明不白,叫“姑娘”已经不合适了,毕竟现在惜语的年纪大了,只能改口叫姑姑了。
冯霜止这边请了他们进来,前些日子冯霖已经成为了家族之中的嗣子,也就是说以后家里的家业都有他继承。
一见到冯霜止,惜语便福身行礼,冯霜止抱着还在哭的团子,只让丫鬟扶她起来。
冯霖则躬身道:“弟弟给二姐请安。”
冯霜止道:“都起来坐吧,团子方才被他阿玛逗哭了,我这正哄着呢……团子乖,不哭不哭……”
她抱着团子走了两圈,冯霖已经到了弱冠之年,也是一脸的文秀,他抬头看团子,不想团子哭得厉害的时候一转头,便瞧见了冯霖。
四只眼睛对在一起,团子忽然就不哭了,乌溜溜的眼珠似乎是在打量冯霖,对于团子来说,冯霖肯定是一个新面孔吧?
冯霜止倒是一下愣住了,转而便笑起来:“定然是看到了新鲜的人,一下便不哭了。”
她松了一口气,让嬷嬷将人抱下去,只是一到了后面又开始哭。
冯霖微微笑了一下:“侄子似乎挺喜欢我的,弟弟想去看看他。”
冯霜止只是点了点头,这孩子只是找了个借口走开而已,惜语有话要跟冯霜止说,大约不想要冯霖听见吧?
这边冯霖走开了,惜语便看向了冯霜止。
她二话不说给冯霜止跪下来,磕了个头:“多谢二小姐当日的成全。”
冯霜止不闪不避,受了她这一礼,才走过去扶她起来,道:“如今冯霖已经成才,你算是熬出头了。”
“若没有二小姐,断没有惜语的今天。”惜语知道是谁对自己有恩,脸上的感激之色并不夸张,也不造作,她抽了抽鼻子,忍了眼底的辛酸泪,道,“日后冯霖若有什么出息,也都是二小姐的恩qíng。”
她大约是太激动了,忘了冯霜止已经嫁人,竟然直接喊了“二小姐”。
冯霜止没有介意,让她起来坐着,叫丫鬟给她倒了一杯茶,道:“今日来,怕不是只为着这些事qíng吧?”
“小姐明察秋毫……”惜语擦了擦自己的脸,似乎觉得自己失态了,她低下头,有些局促,“奴婢……冯霖也到了要参加科举的年纪了,先生也教他很多东西……只是和大人都曾经失利,奴婢怕……”
冯霜止笑了一声,“这你大可不必担心。没人给冯霖使绊子,他不过是个孩子,玛法会护着他的。即便是和珅这边,也不会让他受了委屈,要他好生准备着,今年过了乡试,过两年便能准备着殿试了。十年寒窗,总不会辜负他一番努力的。”
这算是给惜语吃了定心丸了,毕竟这科举的事qíng太大,惜语一直在内院之中,是个女流之辈,不是什么有见识的,所以会惶恐。
她在这边问了问英廉府的qíng况,又跟惜语聊了会儿育儿经,眼看着便要晚上了,惜语不好久留,便带着冯霖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冯霜止赠了他文房四宝,又说在那恒泰古玩店有些好看的字画,也有个才子,他可以多去拜会一下。
冯霖因为毕竟是男子,读书也多,见识反而要比惜语好上不少。
惜语听了这话之后只觉得摸不着头脑,而冯霖却是给冯霜止躬身为礼。
送了这两人出府,冯霜止看着那车在夕阳里的剪影,忽然一笑,自语道:“只希望王杰喜欢我给他找的这个徒弟……聪明……聪明……呵……”
今年的chūn闱,又会是怎样的呢?
冯霜止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期待。
有关于安明的事qíng,暂时告一段落,只是这人依旧在跑着和府这边联络着。
而冯霜止一直注意着的那扬州盐商汪如龙,也在跟安明接触。
冯霜止让刘全儿去盯了几天,便有了消息。
三月三之前的一天晚上,冯霜止躺在被窝里跟和珅说了汪如龙的事qíng,又跟他解释了汪如龙的身份,这个时候和珅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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