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下面庄子上的管事儿一个接一个地说了各自庄子上的qíng况,不过因为季节不大好,都有些担心这一季会歉收,现在是旱灾的地方旱灾,水患的地方水患,整个清朝太大,各处都不平衡。
听完了,冯霜止只道:“尽力保住便好,也让下面的人放宽心,一季不收成,至少我们这边也饿不死,下一季再来。”
“是。”众人知道这是给他们吃定心丸,下面的庄子即便是jiāo不上什么收成,府里这边也不会为难他们。
这边报完了,冯霜止便让他们下去,只留了周曲一个。
她将茶盏放下,问道:“江南那边的事qíng如何了?”
“绸缎庄和茶叶都不是问题,难在运输,我们的运米船没过一段,便要jiāo一道的钱,这一路jiāo下去,过路费都能跟货物相比了。南来北往的货物,到了地方定价之后,便觉得有些贵,可是太贵了也卖不出去……”
周曲早就注意着这个问题了,只是当初生意的规模不大,所以还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一旦规模大了,这白花花流出去的都是银子,让人着急。
冯霜止道:“别家的绸缎和茶叶都没我们这样的高价,可是我们在江南那边的进价已经是最低的,何处出了差错?”
周曲回道:“便是方才所说的过河之费用了。听闻江上有漕船,可以承担南来北往运输货物的事qíng,旁的人都是用的漕船,而漕运与河道之间有合作,漕帮的船行水上,只是每过一个省才jiāo钱的。”
“……”冯霜止沉默了好一阵。
周曲等了半天,没听冯霜止说话,有些疑惑,“夫人?”
冯霜止回过神来,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笑道:“想些东西入了神,你莫介意……如你方才所言的话,我们的船是过一段便jiāo钱,可是别的商铺却是雇用漕船,漕帮自己的船在水上走却要少很多过路钱……也就是说,我们的东西并没有输在进价和品质上,而是输在了路费上头……”
“正是如此。”周曲觉得此刻的冯霜止似乎有些奇怪。
夫人总是在一些很奇怪的不该走神的时候走神,周曲现在已经有了这样的一种认知。
他以为今天的事qíng其实也就是这样过去而已,不想今日冯霜止忽然古怪地笑了一声,道:“此事不日便能解决……漕运……左右他敢在漕运上卡我们,便要他吐口血,方知道什么是硬茬儿。”
周曲不敢接话,看出现在的冯霜止不好惹了。
她道:“生意还是要做的,只是今年可能没有什么好收成……米价得涨,能收多少便收多少好了,收不了也没办法。哄抬米价的事qíng万万做不得,当心撞到了刀口上,千万让下面的人给警醒着,谁若是行差踏错,我必不客气的。”
“小人知道了。”周曲应声,也知道冯霜止的顾虑,毕竟和珅是个官。
一般官宦人家,下面养着的庄子经营着这些事qíng,都不算是什么大规模的,甚至浑浑噩噩地走的,可是自家夫人做事比较jīng细,硬是将这些个事qíng打理得井井有条的。
“运输的事qíng,你不必挂在心上,过两日便好了。”
周曲走的时候,冯霜止对他说了这句话,可是周曲一直没明白,怎么夫人这样有把握?
没过得几日,便传说从扬州到高邮那一段的漕河上,漕帮的漕船被官府扣下了一片,气得漕帮帮主连霜城将下面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船扣在那里,货物也都扣在那里,若是不很快地赎买出来,有得他们受。
无奈之下,连霜城只有叫人全找官府那边的路子,不想一级一级找了,花费了很大jīng力,颇多周折自不必说,最后最让他吐血的,无非是动手的不过是一个高邮的小官,让扣了他的船便直接扣了。还被查出这几条船上有私盐,这事儿终究没敢闹大。私盐的事qíng可大可小,乃是公开的秘密,若是扯了出去对大家都没好处。
所以这一回扣船的事qíng总算是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是回头连霜城去查的时候,才知道那扣他船的人名为范宜恒,乃是京城里头那位姑奶奶贴身丫鬟的夫君。
于是连霜城明白了,得,自己那点小手脚又被发现了。漕河上头的事qíng,基本都是连霜城一句话说了算。
当初在知道冯霜止那边和府在江南这边有活动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抽了就想要去撩拨一下,gān脆地让人看到那家的船就收钱,所以才有周曲报给冯霜止的那种qíng况。哪里想到冯霜止一下就猜到是他在后面搞鬼,或者说即便不是他在后面搞鬼,那也有他的默认,扣了他的船是他活该。
被冯霜止反将一军的滋味,当真不好受,损失了大把大把的银子不说,还差点没了信誉,连霜城那几天是刚回江南,脸色就没晴过,等到事qíng解决了,知道是冯霜止了,他也只能生个闷气,让人解除了对冯霜止手下那些庄子的限制。
同时,连霜城不高兴,所以他手一挥——九省漕运八道关卡,提价提价提价!
于是原本的那些商户们顿时叫苦不迭,可是这江上是漕帮最大,若是私人的航船,独自出河走还很危险,商户们不得不依赖于漕帮,涨价也没办法,只能照样给了。
这一系列的qíng况,就导致了江南运来京城的绸缎和茶叶价格居高不下,而冯霜止他们这边的私人商船却没有那么大的影响,价格反而低了下来,物美价格,生意竟然好了不少。
这种qíng况持续了大概两个月,之后连霜城的心qíng似乎才好起来,让下面的人把价格给压回去一些,留住了那已经要心灰意冷的商人们,冯霜止他们这边的价格优势才逐渐地不明显了。
只不过这两个月的时间之中,他们这边的绸缎庄和米铺都已经得到了好的口碑,旁人认准了他们这一家,倒是名气有了。
下一季汇报秋天收成的时候,周曲将这些个日子的qíng况一说,当真是红红火火,听得冯霜止微笑起来,翻着那厚厚的账本,数着进账的都是雪花银,她悠然道:“前两个月也扩张得差不多了,便就这样打住,把现在的局面维持好,主要是一个稳字,能稳住了才是我们的本事,别làng费了之前的机会。”
“是。”周曲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他始终有一事不明,“那漕帮怎么就那么巧,在那边……”
他总觉得事qíng是跟冯霜止有关,可是又不知道到底是在哪个环节做到的,因而一直很是困惑。
冯霜止道:“日后你便知道了,先下去做事吧。”
“……是。”周曲没探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便扼腕而去了。
眼看着秋季便来了,宫里面太后的身体似乎也渐渐地不行了。
冯霜止脑子里便忽然划过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在看到周曲走了之后,她回了屋里,便准备着进宫了。
其实周曲好奇的事qíng很简单,在怀疑是连霜城之后,冯霜止跟和珅说了这事儿,又说了自己的想法,和珅也觉得没什么差错,所以冯霜止直接修书一封快马给跟随范宜恒一起到了高邮的喜桃,只说要范宜恒扣了连霜城的船,找茬儿便是。
冯霜止跟喜桃的通信是不会有人察觉的,也不会让人怀疑是和珅直接指使了范宜恒,更不会存在什么勾结了。
连霜城栽得gān净,也活该他栽。
冯霜止本不是什么讲理的人,遇到这样的事qíng第一个就要怀疑到他连霜城的头上去。若是连霜城gān的,结果便像是现在的这样;若不是连霜城指使的,便只当是冯霜止甩脸子丢脾气,是在用这样的方法给他施压,这自然显得霸道一些,可是霸道一些她也不觉得有错,写那一封信去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连霜城会郁闷很久,所以冯霜止的心qíng真是说不出地好。
和珅还以为她遇到了什么喜事,一问才知道她又在坑害那漕帮帮主连霜城,顿时乐不可支,夫妻俩看着悲剧的连霜城,心qíng不约而同地好,时不时就有消息从江南那边传来,于是那两个月,和珅跟冯霜止都保持了好心qíng,连带着和府的下人们都以为是要出什么喜事。
现下里,坑害连霜城的事qíng就已经算是大功告成了。
连霜城还算是个很识相的,在知道了自己是得罪了和珅和冯霜止之后,竟然选择了用最绝的涨价这一招来应对别的商行,算是在给冯霜止赔不是,算是一种变相的行贿。
冯霜止知道自己会从中得到多好啊好处,连霜城也是心知肚明的,只是两个人都不点破,让这样的qíng况持续了两个月,等到下次连霜城来京城,跟和珅私下接触的时候瞧见冯霜止,便都当做是什么事qíng都没有发生过了,仿佛冯霜止不知道当初有过漕运被做手脚一事,仿佛连霜城没有遭遇过被穿小鞋扣漕船一事,各自和和乐乐,笑脸相迎。
这些都是本事,冯霜止知道自己还算是个有本事的,处理这些事qíng还算是游刃有余,只不过那是对外,对着自己那烦人的儿子的时候,就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今日也要进宫给老佛爷讲《石头记》,出府门之前,便听团子一直在哭,远兰进门来之后,也很喜欢团子,冯霜止忙的时候也帮着带孩子,今日要出去,一样是远兰帮着她哄孩子。
“乖乖乖不哭,额娘去很快就回来……”
冯霜止将团子递给远兰,看远兰那一脸温和的模样,又掐了团子那粉嫩嫩的脸一下,对远兰道:“你xing子温和,日后生下来的胖小子肯定不像我这孩子一样能折腾。”
远兰有些脸红,嫁给和琳之后,他们两人也算是很幸福美满了,一个月之前,远兰给那两名通房丫鬟开了脸抬了姨娘,只是和琳不怎么去他们那里,远兰现在还没孩子,不能让妾室先怀上,婆子们说多跟孩子接触也好怀上孩子,所以远兰少不得天天往冯霜止这边跑。
“嫂嫂说笑了,我看团子是个有jīng神气的,日后定然有本事。”
冯霜止心说自己不过是个表面上安静的人罢了,xing子始终还是烈的,但被这两世给磨得差不多的,只不过……心底的东西是改不了的……
团子这孩子这样闹腾,只盼着能这样一辈子闹腾下去才好。
握着她的手指,团子攥着,一直不肯放。
冯霜止叹了口气,时间差不多了,也只能狠下心走。
如今和珅已经是内务府大臣,总理着内务府三旗的事qíng,同时也是军机处很受乾隆器重的人物了,冯霜止的身份也是跟着水涨船高,如今谁不知道她是个炙手可热的,进宫也有不少人围着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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