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阿江这件事,还得很快地处理掉才好。
唯一能够庆幸的是,现在和珅是在咸安学宫,还颇得福隆安几分赏识,朱珪一开始因为与英廉的赌注,对和珅抱有偏见,可是现在也被和珅给哄好了。
只不过这学宫之中,学生们家中的势力往往要比老师厉害,所以很多时候是先生们去巴结下面的有权有势的学生,却要向无权无势的学生伸手要贿赂,和珅是个没权没势的,也是个没钱的,在这学宫之中的处境,可想而知。
不过他庆幸的是,这里才是认识人的地方。
有志者,从不感觉自己面前是艰难险阻,只会想方设法度过难关。
现在和珅就面临这么个难关,伊阿江阿玛是永贵,伊阿江也是个不讲道理的,只不过上次——和珅在傅相府的宴会上,一句话为钱沣解围,也阻止了伊阿江犯下大错,还给了伊阿江顺坡下驴的机会,现在的伊阿江应该是对和珅有一定的好感的。
只这么一想,和珅便已经有了计划。
刘全走后,他站在原地,看着那高原的天,看了一阵也就回去,眼看着要上课,和珅才回来。
他前面坐的就是伊阿江,看到和珅,他竟然还跟和珅打了声招呼:“和兄方才gān什么去了?”
和珅脸上挂出几分为难的笑,“家仆来找,被人打了,不说也罢。”
他这表qíng分明就是有难言之隐,又不愿意说的样子,周围的人都多少知道点和珅的处境,没仇怨也没势力的人,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去为难风头正劲的和珅的。
只不过伊阿江就不一样了,他自己做出来的事qíng,当然是清楚得很的,当下他一笑:“和兄有什么么难处,不妨说出来,昨日在傅相府的宴会上,和兄为我解围,此恩难报啊。”
和珅心下冷笑,这伊阿江也就是个蠢货,真当别人都看不出来了吗?
他对伊阿江的目的是一清二楚,看着他附庸风雅地拿着扇子扇风,也不言语一句,只顺着伊阿江的话说道:“不过就是宅院的事qíng……有几个恶霸硬要我拿宅院抵债,只不过和珅既不欠他钱款,也不该给他田宅……方才我家仆刘全被他们打了……”
伊阿江一脸惊诧的模样,转而却笑道:“这等小事,和兄何必挂怀?回头我让我奴才提点那些人一二,必定不让他们搅扰了和兄的清净。”
不过是一种拉拢的手段而已,只不过伊阿江这种简直是下作到了极点。
和珅心底恶心,却知道自己现在是势不如人,无法说任何话,只能附和,还一脸温和笑意,向伊阿江道谢。
伊阿江满以为计策成功,得意极了,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可是等到下学了,他要乘马车回自己的府中的时候,却见到那被自己派出去当恶霸的几个奴才灰溜溜地肿着脸跑回来,“狗东西,怎么搞成这样?这模样腌臜,也敢到爷的面前来?!”
伊阿江嫌恶地皱起了眉头,岂料那几人“扑通”一声给他跪下,哭嚎道:“爷啊,您要给奴才们做主啊!奴才们丢脸,打狗也要看主人,凭什么他护军统领府的就敢打咱们啊!”
这话说得忒煽风点火,挑拨离间了,可见这奴才也不是完全没心思的。
伊阿江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知道定然是出了什么事qíng了,一问才知道,他们去找和珅身边那条叫刘全的狗的时候,竟然被路过的冯霜止给撞见了。
这几名仆人不敢说是他们先出言不逊,只说是冯霜止一看到他们就直接让人动手打人,害怕生出什么事端来。
伊阿江本来就是个不动脑子的,听了这扭曲事实黑白的话,当即直接将那扇子往地上一扔,冷笑道:“好,好,好,好一个冯二小姐,好一个护军统领府,好大的威风!她算个什么东西?臭娘们儿,连我的事也敢拦!”
其实和珅的事qíng,原本只是被波及到而已,现在满洲王公贵族之中,都盛行圈地,圈了那地便是他们的,原来的地主人被赶出去,贵族们占有大片大片的良田。
伊阿江是想给自己建一座宅子,才看上了和珅手中那块地附近的土地,圈到和珅身上不过是兴起,好自己导演一出好戏,顺便笼络了和珅,哪里想到这冯霜止来横cha一脚,坏事的娘们儿!
他这边已经在想着怎么对付护军统领府找回面子了,冯霜止那边本还不知道这件事,方从熙珠屋里出来,被熙珠送出了府,正要走的时候有人上来在熙珠的耳边说了两句话,她便看到熙珠脸色一变,只会挥手让那下人走了,却转过身来叫住了已经准备离开的冯霜止。
“熙珠姐姐还有何事?”冯霜止停下来,有些疑惑。
熙珠上前来握住她的手,神qíng有些凝重:“你来的时候为我解释说,路上遇到恶霸,顺手让仆人收拾了他们,可是?”
“是。”冯霜止一皱眉,看着熙珠的脸色,就知道这件事可能不一般,只不过她眼神很镇定,反倒是让之前还在担心的熙珠放下心来。
熙珠道:“那些人本不是恶霸,乃是伊阿江手下的奴才——伊阿江你知道,便是昨日宴席上那个。这人一向张狂,你打了他的奴才,回头他肯定要找你麻烦,这人根本无赖,不知道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名声。他若找上你来,报复你,你便将事qíng全部推到那个什么和珅的身上,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是个家道中落的公子哥儿而已。”
这番话,原本是极其正确的,冯霜止听着也觉得这分析很是理智,可见熙珠也是个有计较的人,只不过她说出来的这番话,让冯霜止有些震惊。
这事qíng之中竟然还有这么人的隐qíng,这是她震惊的一个原因,可是另一个却是熙珠最后的话——将事qíng全部推到和珅与他家仆刘全的身上。
这本是yīn谋,但却是个很正常的yīn谋。
按理说,冯霜止为了保住自己,可以随随便便做出这么个决定——但同时也因为她是冯霜止,因而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冯霜止凝视着熙珠,像是要看到她的心底去,在熙珠对自己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冯霜止就已经知道,熙珠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了朋友才敢说这种话。
这是非常小人的行径,关系一般若是说了这种话,是徒惹人厌恶的。
冯霜止反握住了熙珠的手,浅浅笑了一声,“熙珠姐姐肯对我说这话,便是已经将我看成了朋友,那么今日霜止也有一句话送给姐姐。”
熙珠有些不明白,此刻的冯霜止有些过于深不可测,脸上那种笑容,乃是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这一刻,熙珠才明白,冯霜止藏得还要更深,更深。
冯霜止用一种很平缓的、平地流水一样的语气,说道:“那和珅不是简单人物,熙珠姐姐你莫要随便得罪了他,今日妹妹所言,于姐姐绝无坏处。”
这话,冯霜止是真心说的。
只可惜,现在的熙珠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她有些不以为然,只是看冯霜止表qíng郑重,认为冯霜止只是不愿意将事qíng推到和珅的身上,当即叹了一口气,却道一声:“省得了。”
而后冯霜止上了马车,喜桃一路上都在害怕,下车的时候,冯霜止只对她说了一句话:“那几个奴才,言语rǔ及我已亡故的额娘和尚在人世的玛法,即便是告到圣上那里,也是我有理,此事我自问做得问心无愧,也绝不后悔,有什么只管来。我堂堂护军统领府嫡出二小姐,还怕了伊阿江那种纨绔làng子不成?”
护军统领府和伊阿江的这事qíng,逐渐地传开了,只不过似乎已经跟和珅没什么关系了。
冯霜止回府之后,已经很是疲乏,刚吃过一点东西,便听到外面丫鬟的叫喊声,东北角跨院那边一片哭喊的声音。
她被搅得头疼,坐在那烛台边,寒声道:“大晚上的,何人在外面吵闹?”
冯霜止话音刚落,梅香便急急忙忙跑进来通禀道:“四姨奶奶出事了,说是在院子摔了,怕是要小产!”
冯霜止正在挑着灯芯,听了这话,那手一歪,便将整个灯芯按进了蜡烛里面,整盏灯一下就熄了,好在周围还点着灯,是亮堂的。
她扔了拨灯芯的簪子,“去看看。”
☆、第二十九章chūn水
四姨娘白氏,因为在冯霜止额娘许氏去世那段时间闹腾,直接被老太爷勒令闭门不出,至于等四姨娘生下腹中的孩子之后怎么处置,却还是没有定夺的。
原本四姨娘关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好的,没人没事儿做去招惹她,整日也有人照顾,冯霜止甚至还打过招呼,让人好生顾看着,千万别出什么事qíng。
现在冯霜止刚刚去熙珠那边回来,正是疲乏得厉害的时候,竟然就传来四姨娘那边出事的消息。
她披上衣服,一面走,一面问道:“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梅香道:“现在只是说在院子里面摔跤了,还没有别的消息传出来,听说三姨奶奶已经去了。”
冯霜止又问道:“我走之后,府里可出过什么事qíng?尤其是三姨奶奶那边。”
“还是平常的一应事qíng,不过三姨奶奶今天想起来将府里的丫鬟婆子们喊过来问了话,毕竟三姨奶奶才刚刚掌家,要了解一下府中的qíng况。”
平白无故找丫鬟婆子说什么话?偏偏还是在冯霜止不在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暗地里想要搞鬼。
不管四姨娘怎么做错,怎么不招冯霜止待见,但至少肚子里的还是个主子,即便身份不高,也该护着,若是三姨娘起了歹念……
冯霜止忽然放慢了脚步,已经走到了垂花门前,听到前面一片哭喊声,竟然又生出几分熟悉的感觉来,这跟她额娘逝世的时候如何相似?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脚步,终于停住了。
喜桃愕然:“小姐?”
冯霜止一按自己的手腕,站在原地:“此前三姨娘找人去问话的时候,是不是连着四姨娘院子里照顾的人也喊着去了?”
“后宅里上上下下几乎都去了。”这话只有梅香能够回答,喜桃此前跟着冯霜止去承恩毅勇公府,下午发生了什么事qíng根本不清楚。
“那我院子里的人也去了?”冯霜止又问了一句。
“去了。”梅香看着冯霜止这脸色,总是觉得要出什么事qíng,心里七上八下的。
只不过冯霜止也就问过这两句就没有再多的话了,之后她叫了人跟上,来到了四姨娘住着的跨院前面。
不久之前,冯霜止还在这里被四姨娘带着她的丫鬟婆子殴打,现在竟然是风水轮流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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