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也有注意过来往丫鬟们衣角上的图案,可是都没有找到能够对得上的,想必那丫鬟的身份不普通。如果是之前出现过的丫鬟,后来却没有出现,不是去照顾十一阿哥了,便是有事拖住……
当时冯霜止能看到那衣角,按理说那丫鬟也有注意到冯霜止的可能。
只是不知道,她跟熙珠的对话。
毓舒原来已经可怕到这个种地步了吗?
之前熙珠想要说却还没说出来的话,到底是什么呢?
这傅恒府的人,竟然没一个是善茬儿。
冯霜止心里复杂,微微地出了一会儿神,回过神来的时候査氏还在说话。
“……和大人是个年轻有为的,也不像是海宁,他父亲便是前任的云贵总督,到了他了,反而只是个云南粮储道和贵州按察使,这官儿是越做越低了,他身体不好,也盼着早日调离呢……唉,时间也差不多了,夫人出来得怕也够久了,不如一起回去了吧,这宴席,怕是要结束了。”
“也是。”
冯霜止将这一番话听在耳中,默默地记住了,却没有说别的话。
毕竟只是第一次跟査氏接触,日后的事qíng还不一定呢。
査氏只是这么一提,如果以后和珅发迹了,她再说这事儿的时候就不会觉得突兀了,如果和珅没发迹,倒下了,那就只当是轻飘飘的一句牢骚了。
二人同路,回了宴席上,却见冯云静已经归了席,只不过脸色惨白,冯霜止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有喜了。
有喜的人不是这个表qíng。
冯霜止暗笑,只能说冯云静够倒霉。
熙珠拉她,“你怎么跟那査氏一起回来的?”
“不过是半道上遇见,正好同了路,你当我想啊?”冯霜止笑了一声,言语之间做出一副看不起査氏的样子来。
那边暗暗听着她们说话的毓舒一勾唇,道:“那不过是个想方设法要往上爬的,那海宁在任上做了许多年,今次回京述职,狠了心地四处送礼钻营,chūn和园的请帖没发到他们家,他们倒是自己上赶着来的,上门来的客我们也不拒绝,我阿玛也不轻易地得罪人,便放了他们进来。”
这么说来,査氏本来是没资格出席这样的宴会的。
冯霜止顺着毓舒的话,露出了几分鄙夷的神qíng,只不过半显半露,真得不能再真。
熙珠知道冯霜止心机深,看到她跟毓舒之间这相互试探的文模样,她竟然觉得荒唐,当下心中狠狠地暗叹了一声,便随他们去了。
陈喜佳在宴会要结束的时候才走上来,一脸疲惫的神qíng。
她上来,先给毓舒行了个礼,问了声“十一福晋安”,毓舒这才叫她起来。
因着四公主走了,这个位置正好空了一个,陈喜佳也就顺便坐了下来,一脸的忧色。
众人问她怎么了,陈喜佳只说:“爷肋下是带着箭伤回来的,我听着他们前面喝得厉害,爷是来者不拒地喝,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这身上带着伤,怎么还喝酒呢?爷就是这样不知道爱惜自己的。”
说着,陈喜佳竟然抹了一把泪,那泪珠落下来,惹人怜惜。
只可惜,现在福康安不在这里。
冯霜止看到陈喜佳这样,想到的只有那已经不知所踪的王杰。
陈喜佳现在,兴许已经完全忘记她还曾经爱过那样的人了吧?
爱起来快,忘记得也快。
不知不觉地,心里就泛上几分讽刺来。
临走的时候,是陈喜佳送着出来的,冯霜止跟她这一席上,也没说上两句话,都是陈喜佳在说福康安因为伤不进她房的事,又说福康安喝酒的事qíng,可是一转脸又说福康安为人体贴什么的。
连冯霜止这样脑子很清楚的人都要被她给绕晕了,只觉得陈喜佳的人生真是没法说了。
站在花园外面,眼看着就要出去了,冯霜止忽然停下来,问了一句:“喜佳,你还记得王杰吗?”
陈喜佳脚步一顿,脸色苍白,咬了牙,却寒了眼,一脸的戒备:“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问问罢了……
冯霜止摇头,叹气,只道:“我原以为你终究还是会念着几分旧qíng的,不曾想,你其实根本不曾爱过别人,又怎么哄着别人跟你私奔,最后还负了人呢?”
陈喜佳那戒备的神qíng保持了许久,过了一会儿看着周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笑道:“姐姐现在比谁都幸福,自然觉得我这样的人可怜了。我估摸着,我夫君心心念念指不定想着你呢,不过你竟然想着王杰……我倒是觉得奇怪了。当年不过是我不懂事,如今我很喜欢我夫君,没有什么不能改变的。我不可能嫁给穷书生。”
“我听说,王杰到了山东,他已经中举,以他的才华,想必中进士是不在话下的。到时候你们相见,又该何其尴尬?”冯霜止这话也是听别人闲话来的,王杰到了哪里,她是一点也不关心的,“你若是不想留下后患,还是早早地将这陈年旧事说清楚了比较好。”
陈喜佳没有说话。
冯霜止走出去之前的最后一句是:“盯着我是没有用的,你还是去争取自己应该争取的人吧,喜佳。”
出去了,冯霜止便是越走越远了,这院子里面的灯火亮一些,她走过了一段比较暗的路,又被丫鬟领着走到了前面比较亮的地方。
那一瞬间,陈喜佳觉得自己的眼睛像是被闪了一下,只觉得从黑暗的路上走回到光明之中的冯霜止,像是周身都在发光一样,然而她没有回头看一眼。
和珅正在前院跟人告别,冯霜止正好这个时候上来了,于是夫妻两人一起跟福康安告了辞,福康安什么也没说,一身都是酒气,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
冯霜止未免觉得有些揪心,他又何苦作践自己呢?
“你心疼他了?”和珅一路走,一路拈酸。
冯霜止笑他:“你何时也变得这样小肚jī肠?”
“为夫从来都这么小肚jī肠,娘子不知吗?”和珅用扇子敲着自己的手心,还是那醋坛子的口气。
“终究还是我们算计了他,欠的债,兴许得还。”冯霜止也不过是担心,她不敢跟和珅说自己遇到过的福康安是多可怕,也暂时不打算说毓舒的事qíng,回来的时候没遇到熙珠,也没办法问她之前想说什么的事qíng,这个时候只能等了。
和珅却道:“我喜欢贪,不喜欢借。”
“这话你若是出去说,立刻断了锦绣前程。”冯霜止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给他。
和珅揽着她的腰,出了chūn和园门,便瞧见刘全儿牵着马过来了,于是准备扶她上去。“所以这话我只敢对我家的老虎说。”
一转身,冯霜止立刻给了他一下,“你就贫吧,当心哪日这母老虎不开心了,一口吞了你。”
和珅没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还不知道是谁吞谁呢。”
这话是在冯霜止的耳边说的,却让冯霜止羞红了脸,只觉得这人流氓。
她不理会他,转身便要上车,却不想看到另外一旁有一辆青顶子的马车,却是钱沣跟冯云静。
钱沣的脸色很沉,似乎一直沉默着,冯云静脸色却是苍白的,她将自己的手递给了钱沣,钱沣却看着她那手,竟然没有伸手去扶她。
这一幕无疑引起了冯霜止的诧异,自然也让冯云静无比地惊诧,她甚至觉得难以理解,办朝着钱沣喊道:“你果然是嫌弃我了,便是因为我现在还没有子嗣,你就嫌弃我了,说好白头偕老,你却负心!”
钱沣只觉得无比地讽刺,他出来的时候曾经试探过了福康安,有的事qíng转瞬之间就清楚了的。
今日的福康安喝多了,嘴里出来的都是真话。
他问他:“当日福三爷在chūn和园宴会的时候戏弄沣,故意将三小姐指成二小姐,倒促成了我与三小姐的一段姻缘,还得感谢福三爷这个媒人呢。”
那个时候,福康安便是一笑,还晃着手中的酒杯,竟然讽刺他道:“你不过就是个可怜虫,但你如今也算是与三小姐结成良缘,原本我防备着你,却不想真该防的是那和珅。罢了,罢了……追不回来的……”
于是钱沣什么都明白了。
昔日的种种疑惑也都迎刃而解,福康安虽然是没有正面回答,可是也算是默认了,于是钱沣记忆里的种种就都冒出来了。
今日他看到冯霜止的那一双眼,半张脸遮在画扇下面,反倒是让他一瞬间想起了自己当初差点撞到的人。
他撞到的不是冯云静,是冯霜止!
那个时候,和珅就已经在误导自己了,后面又来了一个福康安,现在钱沣真是觉得心中复杂,这些人一个个地算计着,他竟然也是被算计得最惨的一个,最后的赢家不是权势最高,也曾经距离冯霜止最近的福康安,而是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和珅。
何其讽刺?
只是昔日的疑惑解了,之后的疑惑也就上来了。
为毓舒小姐画扇的人是冯霜止,那冯云静的字体为什么完全跟当初那扇子上的字体一样?云静说是冯霜止喜欢临摹她的字体,当真如此吗?不可否认冯云静是个颇有才华的人,可是婚后他与她吟诗作对,了解深了,才发现冯云静在很多地方都是一知半解的,云静推说是婚后事qíng太多,没有了那闺阁的qíng趣,变得俗了,他当时竟然还信了,如今想来竟然是处处都是疑点。
袁枚的女弟子,除了傅恒府的毓舒小姐、如今的十一福晋之外,便只有冯霜止一个。
他心里万般思绪涌过,最终归于平静。
远远地,冯霜止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上了马车,却对和珅轻笑道:“我那三妹要过苦日子了。”
和珅也隐约地猜到一点,只道:“我早看你那三妹不顺眼,却又怕人知道了你的好,倒宁愿藏着你,让你那三妹得意去。”
“你这心思,永远地这么毒。”和珅的坦白,让冯霜止会心一笑。
这人啊,像是什么都知道呢……
☆、第四十六章黑手
路上,冯霜止便跟和珅提了海宁夫人査氏的事qíng,只不过关于自己跟熙珠说话的那一段,她并没有提,毕竟涉及到了毓舒。
可是在说完了之后,她又觉得自己还是不说比较好,因为一说了,其实就已经露了痕迹。毕竟为什么査氏要提醒自己,这是一个很难说的问题。如果后面那丫鬟不是在偷听,査氏何必提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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