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季流寒。”这人穿着织金的黑色长袍,跟整个小店的风格倒是很相匹配的,只是如果放到外面就会觉得见鬼。
季流寒?
“没听说过。”就算听说过他也不会承认的,昨天那个姜错明就曾假称自己是季流寒,不过他姜家独有的“撕天之术”bào露了他真实的身份。
年轻人的好奇心似乎都有些重,这样真不好。
容深笑了笑,“你们都来找我,莫非最近我这个老妖怪gān了什么缺德的事qíng了么?”
季流寒眉心一朵荆棘盘成的暗纹,隐隐透着几分神秘的味道。季家是传世的老家族了,自然是底蕴深厚,可是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人活得比容深更久了。
容深是名副其实的老妖怪——也许那个传说中的阮湘蓝跟容深差不多的年岁,然而阮湘蓝毕竟只是个传说。
“只是最近天道界发生了灭门惨案,天道者联盟目前抓不到人,有人怀疑是容老板你gān的而已。”
“我?”容深瞪大了眼睛,“季大少爷你别是开玩笑吧?小鬼头可以作证,我最近根本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有什么黑锅真的别往我背上扔,容某人这里可是生计都成问题,其实要不是顾及着你是季家人,早就被我一刀给宰了。”
淡淡地说着这些血腥的话,容深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是小鬼头吓得直打哆嗦。
容老鸨越来越妖孽了。
这是季流寒第一次见到容深,这个家族里的老妖怪们念叨了很久的人物,有时候这样的人的存在其实是一种奇迹——你想想这样的qíng景,你的祖祖辈辈留下的传记里不断地提到这个人物,他贯穿你家族发展的始终,你家族的每一个人见到他的时候他都是那样地年轻,永远端着他漂亮的烟杆,却从来不会抽一口,天道的世界再风起云涌,他也始终像是一个旁观者,表qíng淡然,百年,千年,甚至万年不变。不仅是你的祖祖辈辈,甚至还有你自己,将来还有你的子子孙孙,无论是谁看到,容深依旧是这个容深,你眼前的这个容深。
容深,天道界最完整的通史。
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自从天道的世界有了文字记录,就已经有了容深的出现。
每一个时代他都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可是他们都叫做容深。或者说,他一直叫做容深。
“我奉家中长辈之命,携家祖修书带给容老板。”季流寒取出一颗琉璃珠子,递给了容深。
容深把玩着手中这颗珠子,这通讯手段还真是越来越先进了啊。
身体里的天道之力缓缓运转,融进这颗珠子里,里面的信息完整地进入他的大脑。
良久,他睁开了眼睛,眼底波澜不起。
“季家的老祖还有什么话带给我吗?”
“没有了。”季流寒很好奇,那颗珠子里到底蕴含了怎样的消息,虽然容深的表qíng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刚才他的确敏锐地发现了一丝波动,很显然,琉璃珠里有一些让容深也动容的消息。可惜他在来的路上试了很多次,他的天道之力一输入琉璃珠就好似泥牛入海,根本没有半点反应。
那些老怪们的手段,他现在还不怎么搞得懂。
“请转告你家老祖,我最近会注意的。”
容深终于站了起来,对面的泥人张看着太阳大了,就把椅子搬进了店里面。
这就是很明显的送客了。
季流寒不会听不出来,他躬身为礼,向容深道别,“容老板,回见。”
“回见。”
季流寒抬起头的时候看到容深的眼神,很渺远,很深沉。一瞬间有一种被看穿的错觉。他敛了自己脸上的所有神qíng,身影渐渐淡去。
消失了。
小鬼头瞪大了眼睛四处找寻,“他走了?”
“走了。”
容深的脸色比平时还要苍白。琉璃珠里的信息实在不是很好。
他本来要往后堂走,中途却想到了什么,便转身低声向小鬼头问了一句:“很像他是不是?也许真是他呢?”
季家老怪的话,到底可不可信?
全天下地人都知道他在等阮湘蓝,他等了许多年,可是那个人依旧音信杳茫。
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是作了一场大梦,梦醒了,阮湘蓝就不见了。
可是无数的事实在提醒他,一切都是发生过的。
刚刚见到的季流寒,那独具野心的眼神,倒真的让他想起阮湘蓝。
阮湘蓝就是那样的,温文尔雅的外表下藏着巨大的野心,他是这天地间少有的逆道者,逆天而行才是他的道。
只可惜,这个世界由天道掌控,天道不允许任何违背规则的人或事物存在,阮湘蓝终究败给了天道。只是阮湘蓝到底是怎么败了的呢?他忘记了……
他竟然忘记了……
容深使劲想了很久,可还是记不得了。
阮湘蓝,那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似乎总是把最重要的事qíng忘记。
小鬼头看着容深消瘦的背影,若有所思起来。
那个琉璃珠子里的信息其实很简单——天道三衰似乎提前开始了。
天道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可容深知道它是真正存在的。
容深可是整个天道世界的百科全书,没有哪个家族的藏书能够比得上他的脑子。
天行有常,不因尧存,不为桀亡。
然而“天行有常”这个“常”字却蕴含颇多。
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盛极而衰之理万物尽皆适应。天道本身亦然。
天道有盛有衰,九百年盛,九百年衰。天道有三盛三衰,在三衰之中,每一衰过后天道的力量都会变弱,三衰过后便转向恢复,逐渐地转为三盛。
说起来,他遇到阮湘蓝似乎也是在某次三衰的时候吧……
记不清了。
容深不知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弱了,昨天跟姜错明斗法竟然还不小心伤了自己,道法三天不练简直就跟没学过似的,太丢脸了!
一眨眼之间,容身就把那劳什子的天道丢到了脑后,天道什么的,跟他关系不大。
他关注的只是阮湘蓝而已。
天道有轮回,谓之六道。就算阮湘蓝离开了,也是逃不出轮回的,如果他矢志不移,一直追寻逆道之途,那么天道三衰是他最好的机会——打败天道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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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天道三衰
下雨了,天道三衰终于开始了。
容深今天打开店门的时候望了一眼yīn沉的天空,在小镇的天空上笼罩着无数的yīn霾,常人ròu眼看不到的灵体在小镇外面徘徊游dàng。
这个小镇是游散天道者们的小镇,早早就布置下了【界】,低级的灵体无法突破。
这些灵体只对天道者造成威胁,对常人反而不会有伤害。
天道衰,则妖魔盛。
“老鸨,你去哪儿啊?”小鬼头坐在柜台上,胖嘟嘟的小脸上全是红晕,天道开始进入衰期,他这种妖体就有利了,这两天他就跟喝醉了一样,灵力太饱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容深撑起天青色的油纸伞,没有回话。
在生死巷,只允许存在天青色的伞,别的伞会被抵制的。这是当年设【界】的家伙留下的奇怪的规矩。
“啊,容老板,要出门了么?”泥人张,yīn天捏泥人,雨天捏泥人,晴天捏泥人,他的泥人捏了一辈子,一个也没有捏好,自然也卖不出去一个。
“恩。泥人张,早上好。”容深颔首示意。
“今天老板的气色似乎不太好呢,天气冷了注意加衣裳。”泥人张笑得跟朵jú花似的。
容深今天穿得的确很单薄,黑色的风衣里衬衣散开了两粒扣子,冷风呼呼地chuī来,一片冰凉,雨丝也是凉的。“哎呀哎呀,我看上去还没这么虚弱吧?那么这就离开了……”
生死巷,一巷定生死。
容深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这句话。
他在巷口遇到了一个让他有些眼熟的人。
耳垂上蓝色的耳钉,看上去有如黑夜一般绚烂。姜错明说:“容老板,早上好。”
容深歪了歪自己的脑袋,眼眸里有一丝迷惑,“你是谁?”
姜错明愣了一下,转而笑容加深:“姜错明。”
“哦,姜家人嘛。”容深觉得这人眼熟,可是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他了,他现在要去看看天道,没工夫理会这些闲人,即便是姜家人。“你让开路吧,挡着我了。”
姜错明的眼神里带着几丝莫测,无声地让开了路。他今天没有打伞,雨丝打湿了他单薄的衬衣,水珠顺着他的发丝滑下来。
本来准备要走的容深忽然停住了,记忆力似乎也有这样的场面,穿着天青色长袍的少年站在雨里,笑容温和。
“给你。”他把自己手中的伞递过去。
姜错明微怔,还是接了过来,应该是一把很旧、很旧的伞了,可是伞骨却不带半分温度。
容深仰起脸,看着天,“我记起来了,你是前天跟我斗法的那个姜家人。”
然后他双手踹进风衣的口袋,逐渐走了出去。
姜错明站在原地,回身去望生死巷幽深的青石板路。
季流寒出现在他身后。
“你来得很迟。”姜错明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他。
“跟其他家族联系的时候làng费了一些时间。”季流寒足不点地,只是悬浮在半空中。
“进去看看那个泥人张吧,那天我去的时候觉得他似乎有古怪。”一辈子都在捏泥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正合我意。”
季流寒当先进了小巷。
青石板路蜿蜒,这一头连着那一头,像是弯弯曲曲的长河,流淌了千年,静静。
泥人张抬起了头,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个年轻人。
“二位要捏泥人吗?”泥人张的声音是沙哑的,像是大漠huáng沙里狂风chuī卷而起的尘霾,抬起来的一张脸满是皱纹。
“老伯的泥人怎么卖?”姜错明俯视着泥人张。
泥人张依旧笑着,像是一朵jú花,“人头一颗。”
“那还真是很贵呢。”这一次是季流寒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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