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急匆匆的跑进来一位小伙计,看见赤赢他们站在后院,又停了脚步,焦急的朝着李掌柜使眼色。李掌柜跟赤赢他们告了罪,朝着那个小伙子走了过去,小伙计立即上前,跟李掌柜jiāo头接耳的说了些什么。
顾熙月倒是好奇李掌柜这个人,问赤赢:“他的行事作风很有讲究,倒像是东擎人?”
赤赢回她:“他祖辈早前是东擎大户,后来流落西梁,他是在西梁出生的,又曾游学东擎,之后回到西梁。三哥当年走马帮时,曾与他略有些jiāoqíng,后来就高价聘请他做了铺子掌柜。这铺子里很多事qíng,都是他一手cao办的,倒让三哥省了不少力气。”
顾熙月发觉,虽然赤赢似乎并没有介入过这个铺子,但是对铺子里的事qíng了如指掌,他应该是一直都关注着朗吉的铺子。只是,想到朗吉上次回家时,他和赤赢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她就又疑惑不解。这两个人,说是亲密吧,却一个冷冰冰的,一个也不试图往前凑;可是要说他们不亲密吧,他们之间的动作、神qíng,甚至连眼神都如此的默契。她真是有点捉摸不透两人的关系。
李掌柜很快就走了回来,领着他们到楼上歇息喝茶,边走边说:“刚才小伙计遇到了一些麻烦,耽误了二位,真是李某的罪过啊!”
听到熟悉的东擎人说话的方式,顾熙月才觉得,她原来并不喜欢这种文绉绉的说话方式,表达一句话的意思,都要牵肠百转的,实在是làng费时间。
两人跟着李掌柜走到铺子的楼梯口,正要顺着楼梯上楼,从楼上忽然跑下来个披头散发的人,险些与顾熙月撞了个正着,幸好赤赢眼疾手快,把她捞进怀里抱稳,不然她差点摔倒。
跑下来的是个女人,见到自己撞人了,慌手慌脚的道歉,她一说话,顾熙月就愣了。因为她张口说的,竟然是汉话,还是东擎京城的口音。
那女人一边道歉,一边捋顺头发,把眼睛露了出来,看清了顾熙月后,大惊失色,又惊又喜的叫道:“顾熙月,你没有死?”
这时,顾熙月也认出了她。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同她一起作为和亲公主的媵侍的杨明丽。
杨明丽披散着头发,身上穿着宽大的长袍,是峡谷里很常见的款式。但因为她过于纤细,长袍很不合身,就像是罩在她身上一样。她的脸色苍白,脸颊消瘦,眼窝塌陷,像是大病过一场似的。
她看见顾熙月后,简直像是见了救星一样,抱住顾熙月又是哭又是笑,语无伦次的,让顾熙月云里雾里,完全摸不到头绪。
她忍不住问她:“杨明丽,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明丽总算是不哭了,抹着眼泪,抽着鼻涕,可怜兮兮的讲:“我是被这里一个叫做朗吉的人救的。你知道的,我不会讲夷话,他们也不会讲汉话,当时真的要吓死我了,没想到这里的李掌柜,竟然还懂汉话。对了,”她抬头看顾熙月,见她气色红润,皮肤细腻,不由的惊问:“这大半年的,你是怎么过来的?当时营地里起火了,听说死了不少人,后来我们被带走迁徙时就看不见你了,我以为……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呜呜……当时我就想,连个陪我的人都没有了……”
顾熙月头疼,她和杨明丽虽然同为公主陪嫁媵侍,但真的不熟,一点都不熟。在东擎京城,嫡女出席的场合,庶女一般是不出席,就算是像杨明丽这种被嫡母记到名下的,也不可能跟她们这种真正的名门嫡女是同一个圈子的,所以顾熙月之前并不认识她。后来,她出了事,被禁足在自己的小院,更不会再出现在贵女圈子里了,就更不认识几个人了。
不过,既然杨明丽与她有缘,流落到了这里,她也不能装作不认识,更不可能袖手旁观,什么事都不管了。
但她觉得,她没有必要把自己的事qíng详细的讲给杨明丽听,只是简单的回了句:“当时慌乱,我自己逃跑了。”她说这话时,特意看了一眼赤赢。赤赢现在已经剃了胡子,当时在蛮匪营地里时杨明丽是又惊又怕,肯定认不出赤赢了来。
杨明丽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见她身边站着一个英俊无比的年轻男人,顿时羞红了脸。又见那英俊男人跟顾熙月举止亲密,恍然大悟,立即就猜到了两人的关系。她把顾熙月拉到身边,用汉话悄声问她:“那个西梁人是你男人吧?”
顾熙月点头。赤赢虽然有一半东擎人的血统,但装扮和容貌,看起来更像是西梁人。杨明丽误会了,也很正常。
杨明丽故意贼兮兮的和她说:“你之前被掳的事qíng,他不知道吧?你放心,我一定替你保密!”说完,她还拍了拍顾熙月的肩膀,给她一个让她安心的表qíng。
顾熙月:“……”
当年掳走她的人,就是赤赢好不好,这有什么可保密的!
不过,既然杨明丽说要帮她保密身份,她倒是乐见其成。毕竟,东擎国送嫁和亲的陪嫁媵侍这个身份,万一被有心人挖出来,再给赤赢他们招来灾祸就不好了。
跟李掌柜那里打听,才知道杨明丽是朗吉走马帮时,顺手救回来的。杨明丽之所以披头散发的跑下来,是因为她不会梳这边的发髻,又听闻李掌柜要趁着朗吉不在时把她赶出去,所以才气冲冲下楼理论,没想到就遇到了顾熙月。
李掌柜顿时喊了冤枉,急忙朝着赤赢和顾熙月解释:“是这位姑奶奶一天天的嫌弃我们这里这么不好,那么不好,把我们的伙计指使的团团转,伙计来跟我抱怨,我就话赶话的说,赶她走算了。”
李掌柜今年三十多岁,多年辗转东擎和西梁两国,见过的风làng数不胜数,杨明丽一个十几岁的寄人篱下小丫头,他可没有闲qíng雅致的哄她玩。
杨明丽也觉得委屈,小声嘀咕:“他们就是小瞧人,朗吉在的时候,也没有像这样,天天吃的喝的都给我对付,连身合适的衣服都没有。这朗吉才离开几天,他们就这么欺压我,就是要趁着朗吉不在把我赶走!”
李掌柜冷笑三声:“小姑奶奶,你算哪根葱哪根蒜啊,李某是闲的长毛了才会针对你吧?”
“反正你们就是没有朗吉在的时候对我好!”杨明丽是一心一意的盼着朗吉早点回来。
杨明丽是个很会看眼色的人,虽然她还不知道顾熙月的男人跟李掌柜是什么关系,但显然李掌柜要处处恭敬他,所以她自觉顾熙月是她的靠山。
顾熙月倒是没想到这么多,她很惊讶于杨明丽对朗吉的依赖,忍不住问她:“你和朗吉很熟?”她用的是汉话,杨明丽根本听不懂夷话。
听到顾熙月的问题,杨明丽红了脸,支支吾吾道:“还行,那个,他知道我不会夷话,尝试着跟我讲汉话,很贴心。”
顾熙月:“……”杨明丽这个样子,这是……chūn心萌动了?
.
傲景是踩着吃饭点回来了,进了铺子就大声嚷嚷着饿了。跑到餐桌前一看,有个陌生的姑娘坐在顾熙月旁边。
那姑娘见了他,先是惊讶,后是羞怯,红着脸低下头,不敢看他。傲景好奇:“熙月阿姐,她是谁啊?”
顾熙月说:“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
傲景了然,凑到专心吃饭的赤赢身边,小声嘀咕:“这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吓一跳。我熙月阿姐跟那个东擎姑娘一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美人坯子呀!原来东擎国也不是个个女人都是美女的!”
赤赢脸不红心不跳,得意洋洋的夸赞自家媳妇儿:“那是当然,你四嫂是多好看的一个姑娘啊!”
这一边,杨明丽也小声跟顾熙月打听:“朗吉是你男人的三哥?那个漂亮的小少年是你男人的弟弟?”
顾熙月如实点头,没有隐瞒。
这之后,杨明丽便不再说话了,一直闷头乖巧吃饭。饭后,她把顾熙月拉到了房间内,要跟她说悄悄话。
杨明丽的房间很普通,布置的极为简单,并没有什么姑娘家的个人特色。她拉着顾熙月坐到了桌子边,扭捏了一阵子,犹犹豫豫的小声问道:“那个……顾熙月……你跟你男人,那啥过了吧?”
那啥?哪啥?
顾熙月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杨明丽的意思。原来是指钻帐子的事qíng啊,她一想到和赤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那种亲密,脸顿时就红了,羞着脸点了头,如实承认了。
杨明丽凑到顾熙月身边,惴惴不安的问:“你男人在不在乎你是不洁之身的事?”
顾熙月有些不悦,眉头紧锁,没有顺着她的问题回答,反问她:“你什么意思?”
杨明丽立即慌张的摇了摇手,忙道:“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哎,我这不是看上朗吉了吗,我怕他嫌弃我跟过别的男人,一直不敢……”
朗吉那个人看起来很冷,其实很细心,她被他救了之后,一路上都是被朗吉无微不至的照顾着。经历了那么多事qíng,几乎是死里逃生,杨明丽不自觉的就喜欢上了朗吉。本来她并不抱什么希望,毕竟自己已经**于别的男人,但看见和她同样命运的顾熙月,如今有丈夫陪在身边,她顿时升起了希望。也许朗吉和顾熙月的男人一样,并不在乎她的身子是不是gān净呢?
顾熙月见她这个样子,顿时就明白了,她之前没有猜错,杨明丽对朗吉动心了。
不过,朗吉那个人太难捉摸,她是敬而远之,杨明丽与朗吉能不能成,真是她不愿意管的事。
她没有再与杨明丽纠缠这个话题,而是故意换了话题,问她这大半年来是怎么过来的,又是怎么流落到此的?
杨明丽叹了口气,讲起赤赢和顾熙月离开蛮匪营地之后的事qíng。
当天夜里,蛮匪营地起火了,火势很大,有好几个帐子都被烧光了。当时qiáng占了她的那个男人去救火了,第二天就带着她跟着蛮匪部落火速转移。这期间她一直没看见顾熙月,以为她在昨晚的那场火中被烧死了,还为她伤心难过了好一阵子呢。
后来,到了康城,部落又发生了一次动乱,是之前被蛮匪首领迫害过的老三以牙还牙,扣下蛮匪首领,控制了整个部落。而当初带走她的那个男人,是算蛮匪首领那一派的,在反抗的过程中被杀了。她就又作为战利品,归了那个胜利者老三,就是后来康王禺姜。因为她是汉人,在一众女俘虏中,容貌最是出众,自然就被送到了康王禺姜的chuáng上。
康王禺姜年近四十,备受子民爱戴,并不重女色。虽然听闻他本人尤喜东擎女子,部下总是进献东擎女子,她也是被进献的女子之一,但康王禺姜并未宠幸她,甚至连见都没见她一面,就将她随手赏赐给了一位得力部下。后来,那位部下出康城办事,为途中解闷,就将她带在身边,谁知半路受人偷袭,那个部下的头被歹人一刀砍断,她吓得逃跑,慌乱中摔到了旁边的一条河里……
52书库推荐浏览: 魂缘伊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