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修道?”谢凝吃惊,“三年前周娉婷也不过十三四岁,去山里修什么道?道经里讲的故事她能懂么?”
“可据打听来的消息,当时周小姐已经在山中住了快十年了。”陆离说,“不知何故。”
“难怪她行事如此冲动。拿龙虾来害朕?亏她想得出来,这九族还真是说给朕就给……不对!”谢凝猛地明白过来了,腾的一下差点就坐起来,脸色瞬间凝重,随后又笑了。“呵……朕还差点就上了当了,这背后是谁?防不胜防啊!”
她一想到,陆离也明白了,脸色也不由得沉了下来。
敢对女帝下手,这是诛九族的大罪,而且证据确凿,现在谢凝就可以下旨将周家株连九族,可这之后呢?周家是江南首富,掌管着江南最大的钱庄,周家一倒,谁来接手周氏钱庄?若是没有一家信誉可靠的钱庄,江南的商人行商之时便有诸多不便。那是否还要重建一家?这重建的一家,给谁?
江南首富,家中的资产是自不必说的,抄家之后自然归入国库,在场见了qíng景的人自然明白是周家上赶着找死,可民间怎么说?难道不会认为女帝贪图周家财产,故意下旨灭了周家?
若是女帝当真不管江南的商业局势,也不管自己在天下的名声,依旧将周家杀了,那么株连九族时,要不要牵扯御史江自流一家?虽说周氏已经被周游逐出了周家,可毕竟是周家嫡长女,若是周家因为弑君而被株连九族了,娶了周家女的江自流还能在朝廷上立稳脚跟?就算不追究江自流的责任,难道江自流还会站在女帝这一边?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莫不如是。背后之人或许一早就知道谢凝会出现在周家,会想办法进入后宅,于是特意让周娉婷去见谢凝,最后再让周娉婷见到陆离,喊一声“陆七哥”,叫谢凝吃醋,此后不管发生何事,周娉婷这等冲动之人,自然会有冒犯龙颜的一天。等周娉婷一作死,周家自然就诛灭九族,届时江南商业局面重新打乱重组、谢凝民心大损、江自流一党岌岌可危。
用心险恶,可见一斑。
“哎呀……”想清楚了一切,谢凝却不觉得害怕,只是笑嘻嘻地说:“幸亏朕念着太尉的心不曾对周姑娘做点什么,否则的话,现在朕可就危险了。”
陆离也缓缓地笑了,“对方千算万算,却没算到陛下心中,臣……无足轻重。”
这话说得苦涩又欣慰,带着酸楚与庆幸,好像藏起来的苦痛不小心被戳破了个口子,流了出来。谢凝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望着他的目光也温柔了下来,轻声问道:“陆离,你怪我么?”
陆离眨了一下眼睛,目光里的苦涩一下子都收了起来,换上怒气,他压住谢凝的手,生气地点头,道:“不错,陛下,臣很是生气!臣想知道,青瓷嘴唇上的胭脂怎么回事?”
“哦?那个啊?”谢凝笑了,星眸流转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那自然是朕涂上去的。”
他当然知道是她涂上去的,青瓷的唇上用的是芙蓉相留醉,那是贡品,皇宫御用,整个天下就她一人有,若不是她涂的,难道青瓷还有那个胆子敢偷她的胭脂用?他想知道的是,她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才使得青瓷嘴唇上的胭脂像……像被啃过一样!
“太尉想知道朕怎样涂上去的?”谢凝微微抬头,手肘撑着chuáng,仰头道:“太尉,那是朕御用的芙蓉相留醉,同从前用的胭脂不一样,你知道是什么味滋味么?”
陆离不自在地别过头,祈祷她千万别发现他鼓动的心跳,恼声道:“说着正事呢,你别闹!”
“朕哪里闹了?朕不是在说正事么?”谢凝咬着嘴唇吃吃地笑了,“太尉,这样子,朕若是找你侍寝,你是不是还要大叫‘别胡闹’?”
侍……侍寝?!陆离猛地转过头,眼里的光大放,仿佛还能看到他的感qíng是怎样一举打败了理智的。
谢凝却又躺了下去,神色正经地问道:“对了,方才叫你试探汝阳王,结果如何?”
撩完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陆离被她折磨得快没脾气了,放开她蔫蔫道:“什么也没试出来,陛下既然无恙了,臣就去看看外边的qíng况,可别叫翊卫将周家端了。”
语罢手一拱,走了。
哎呀!谢凝无辜地眨眨眼,反思——她是不是逗得太过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姑娘也只是一枚棋子而已~可怜她自己并不知道。
第124章悬梁
陆离走出来了才看到,原来周娉婷竟然脱簪素服地跪在门口,见他走出来,周娉婷立刻扑过去,伸手便要抓他的衣角,叫道:“陆七哥!救我!救救我家!我不知道会这样的,我真的不知道!他们说……他们说要诛我九族!怎么办?”
她的手还未碰到陆离的衣角,陆离的身形一闪人已掠到了台阶前,他皱眉道:“来人!”
“gān嘛?”钟铭之搭着腰上的剑走出来,他已经知道谢凝的伤不是大事,但对这位前表姐夫,他可真是一万个不满意。钟铭之乜斜着眼睛,道:“有什么事快说,本世子还要守着陛下呢!”
陆离也十分不想理会他,只问道:“谁叫她来这里跪着的?”
“没人叫,她自己愿意来的,犯了错还不能叫她跪着?”钟铭之睁大了眼睛,“陆离,就这样你就生气了?你还有没有点良知啊?”
良知?他倒是想问问钟鸣之这世子怎么当的!一点大局观都没有,眼睛里只有谢凝……对,就是这点特别叫人讨厌!陆离下巴一抬就叫道:“你跟本侯走,丁文卓呢?叫他顶替你带人守着。”
“走?”钟鸣之问道,“去哪?陆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调动陛下亲卫,你不想活了!”
“钟世子。”兰桡走出来,温和道:“陛下有命。”说着便将紫宸令取了出来。
一gān翊卫忙垂下头。
兰桡道:“陛下有命,今日状况突发,圣体有违,一切事宜暂jiāo太尉定夺,无关事宜一概不得打扰。”
“末将等遵旨。”翊卫齐声道。
兰桡将紫宸令收起来,才笑道:“钟世子,既然太尉要你调离,那就去吧,这里有丁公子守着便好了。哦,对了,丁公子呢?”
“兰桡姑娘,文卓在后边休息呢。”一个翊卫道,“我去将他叫来。”
“不必了,你且守好主殿,钟世子,陛下说了,如今事qíng都jiāo给太尉处理,你可不能叫陛下担心呀。”兰桡一句叮嘱,钟铭之果然不敢跟陆离对着gān了,乖乖地跟着走了。兰桡一笑,也去通知丁文卓。不多时,丁文卓来顶替钟铭之率领小队巡逻。
陆离带着钟铭之纵马疾驰,不过片刻便到了西湖另一边的周府,孟季衡带着十八翊卫与一千余杭府兵明火执仗,将周府团团围住。陆离赶到时,孟季衡正在跟一个翊卫吵架,两人都争执得脸红脖子粗的,几乎要动刀子了。
“胡闹!”陆离见状不由得沉下脸,纵马上前一人给了一记鞭子,呵斥道:“这是什么场合?也是你们能争斗的?待会儿自己去领鞭子!你们已经是陛下的翊卫,不是京城里驰马放鹰的公子哥儿,这点军纪也做不到,陛下要你们何用?”
那挨了鞭子的翊卫更气不过,仰头就应道:“可咱们翊卫护卫陛下,不是在这里gān看着的!周家胆大包天,竟敢弑君,证据确凿,这还围什么围?直接冲进去将周家杀了gāngān净净为陛下出口气才是正经!”
他说着便黯然地低下头,咬牙道:“陛下许咱们前程万里,历来优待咱们,将咱们当成亲近。那天陛下自扬州回来了,还叫齐了咱们好好地说了抱歉,说她胡乱抛下咱们出巡不好,叫咱们担心了。哪代陛下像咱们家的陛下这样好?陛下这样善心的人,周家竟敢对陛下动手,我等不将周家血刃当场,便愧对翊卫之名,不配为陛下亲卫!”
他这一番话说得qíng真意切又慷慨激昂,不少府兵与翊卫都叫道:“对!将周家血刃当场,为陛下报仇!”
“都给本侯闭嘴!”陆离喝道,“陛下还没驾崩呢,你们一个个都给谁报仇?你们究竟是京城里的公子哥还是陛下翊卫?可知何谓军令如山?可知可谓谨遵圣意?陛下要你们动周家了么?你们就敢在人家门口喊打喊杀的?若是随便由着你们的xing子来,还要陛下做什么?都给本侯守好了!里边但凡有一点差错,死了任何一人,小心陛下要你们项上脑袋!”
一番话将入迎头的雪水泼下,将那些热血上脑的府兵和翊卫都浇醒了。孟季衡见状便道:“诚如太尉所言,咱们既然是陛下的翊卫,便该以陛下的圣旨是从,若是随随便便就行动,陛下知道了岂不心寒?都各归各位,守好了!”
擅离职守的府兵与翊卫们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陆离又看了先前那慷慨激昂的翊卫一眼,问道:“你小子,叫什么名字?哪家的?”
翊卫抱拳道:“我叫郑则,兵部侍郎郑忠飞之子。”
“郑忠飞的儿子?怪不得这么冲动呢。”陆离笑了一下,翻身下马,道:“你跟钟铭之两个跟本侯来,学着点,还有,该来的人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一早就躲在旁边等您召唤呢。”一个文士从不远处掠出来,潇洒地一展开手中折扇,笑道:“我来也!”
钟铭之嫌弃地看着:“怎么又冒出个拿扇子的?见陛下扮男装拿了个扇子潇洒风流,个个都学了是吧?”
以铁扇为武器的叶睿图简直冤枉,“小子哎!我告诉你,当年你家陛下还是我嫂子时,我手中便拿了折扇,谁学谁还不一定呢!”他懒得跟钟铭之计较,只问陆离道:“火急火燎地叫我来做什么?”
“来审问个人。”陆离道,带着三人走进了周家。
周家上下已经吓得噤若寒蝉,所有人都呆在房间里不能出来,原本的花红柳绿,此刻全都变成了愁红惨绿。一行人走向周家主宅,陆离问沿路的府兵:“周游呢?”
“回太尉,自从太尉下令,属下们便将周游带回周家主宅,他一直在屋里没出来。”府兵一边答道,一边将房间的门打开。
门一开,陆离便感觉到了不好的气息。
“不好!”叶睿图也同时感觉到了,立刻冲到房间里,却见前方横梁上一个肥胖的人影飘飘dàngdàng,早已气绝,他脖子上挂着一块白布,上边写着一个巨大的字——
52书库推荐浏览: 鼓瑟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