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谢凝笑了,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道:“陆离,你知不知道每次你要骗自己时,便对我特别恭敬,一口一个‘陛下’、‘微臣’,平日里可没见你这么听话呀。”
她怎么这样敏锐!陆离只怕多说多错,赶紧道:“陛下稍等,臣将暗卫叫来。”
大事当前,谢凝也不好戏弄他更多,便由着他去处理。她抬头看着远方的天空,心中喃喃——小十七,你可千万别叫朕失望啊!
大梁朝制度,各道都有自己的大营,主掌一道军事的军官为都督,位置一如文官中的太守。一般来说,各道的大营与太守所在的州县不能太远,以免出现紧急qíng况时不能及时处理。江南道的太守府就在余杭,江南大营也自然在余杭与钱塘镇之间的一处山下。
谢冼与伴月策马赶回余杭城,正要进城之时,忽然一道劲风袭来,谢冼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打下了马。他在地上滚了一跤,láng狈不堪,喝道:“什么人?!”
“你小爷我!”一个长得与伴月一模一样的小少年从旁边的树上跳了下来,拍拍手道:“两个无知的笨蛋,害得我急赶慢赶地用轻功追,差点没断气。两位先生说了,去什么余杭城?立刻去江南大营,将军队先控制了!”
来者竟然是黑白先生的侍僮,谢冼敢怒不敢言,只好从地上爬起来,忍气吞声道:“你直接说就是了,将我扫下马来……不是耽误时间么!”
他到底不敢发火。
“小狗儿,你是不是真的傻呀?”寻星白了他一眼,“谢凝死在苏州城,你好手好脚地回来了,谁相信呢?需要身上带些伤,例如……”
他毫无预兆地抽出腰上剑,刷刷刷几剑在谢冼身上割了几道伤口,肩上的伤更是深可见骨。谢冼痛得几乎站不住,寻星才笑嘻嘻地将剑收了起来,道:“王爷,这才像是大难不死之人啊!还耽搁什么?快去江南大营!”
说着跳上了伴月的马,一踢马腹,策马走了。
谢冼看着扬尘而去的背影,转头“呸”了一下将嘴里的血水吐掉,眼神yīn鹜。等他坐上了皇位,看他怎么收拾这两个小畜生!
他也翻身上马,催马赶往江南大营。
“来人止步!”守卫的士兵横戈阻拦,“什么人胆敢擅闯江南大营?不要命了?”
“放肆!”谢冼喝道,将紫宸令取了出来,道:“我乃当朝十七王爷,快去禀告你家都督,就说陛下遇刺,余杭城恐生哗变,本王现在是皇室唯一的血脉,要调江南大营全部将士围住余杭城!”
守卫的将士差点没反应过来,吓得赶紧飞奔去主帐报告。“报告都督!外边来了个手持令牌的少年,说陛下遇刺,他是十七王爷,要调咱们的军队!”
江南道都督正跟久违的贵客喝着茶呢,闻言差点将茶案给掀翻了,站起道:“胡说八道!女帝昨天还在余杭城的行宫里,怎么会遇刺?再者女帝遇刺又怎么会派十七王爷来调兵?此时十七王爷不该在余杭城里主持大局么?”
“可他手里拿着的确实是紫宸令。”士兵道。“都督,您还是去看看吧。”
江南都督挥手道:“去叫他进来!”
说着又对贵客道:“您老人家安歇着,晚辈去去就来。”等贵客点头之后,他才撩开帐门大步走出去。
随即便迎上了对面来的三个少年,当中一个衣着华丽、身带贵气,却也满身是伤,走路颠簸,他一见到骆士安便问道:“来者可是江南都督骆士安?”
骆士安抱拳道:“正是本将,你……”
“骆都督!”谢冼将手中紫宸令亮了出来,哽咽道:“紫宸令在此,骆士安听令!”
骆士安见过许多次紫宸令,一看是真的也跪了下去,抱拳道:“末将在此!”
谢冼悲痛道:“陛下今日中午于苏州城中遇刺,如今下落不明,皇姐传下口谕:令本王暂代一切朝政。骆士安,现在本王要你发兵攻入余杭城,戒严城中,将陆离及其手下全部斩杀!”
骆士安吓了一跳,失声道:“陛下不是在余杭城么?怎会在苏州城遇刺?这不可能!”
谢冼悲愤道:“本王也不希望皇姐出事,但皇姐身边有个狐媚少年,惑乱君心,本王为清君侧,与那少年打赌,比试看谁先破江南官药令一案。昨晚查得苏州一处线索,今日便往苏州查房,皇姐贪玩,也微服跟着来了。谁知这是陆离与那少年的毒计,他们将皇姐骗到苏州,以数十杀手刺杀皇姐。皇姐不忍皇族血脉中断,拼死护了本王出来……”
他说着便哽咽了一下,伸手抹了一下眼泪,道:“本王……本王如今,承皇姐口谕,骆都督,你快发兵余杭,本王怕陆离会派人前去控制江南道机要……”
“陆离那厮竟敢如此胆大妄为!”骆士安气得满脸涨红,喝道:“来人!击鼓传令,整军待发!”
“是!”传令兵立刻前去敲鼓。
咚咚咚——便在鼓声响起之时,一匹白马跳过近五尺高的栅栏,闯入营地来。营门哨塔上的弓兵见状立刻喝道:“宵小放肆!”
语罢数十羽箭激she而来,便要将那白马扎成一只刺猬,不想那白马竟然轻巧地跳跃躲开了。
这世上仅有一匹白马这样轻快善战!
“狮子骢?”骆士安定睛一看,忙喝道:“住手!”
也是此时,白马原地打转,紧急停下,马上的少年高举短剑,喝道:“青霜剑在此,如陛下亲临!江南都督在何处?”
骆士安应道:“本将便是……”
话还未说完,两道白影便从旁边飞掠而上,银光如电刺向马上的少年,两个声音异口同声道:“你这陆离的走狗,还陛下命来!”
马上的少年见状立刻策马躲开,怒道:“陛下料得不错,你这冒牌货果然到江南大营来了!”
正是小石头!
原来狮子骢虽是绝世名驹,小石头却怕遇上谢冼与他的杀手,不敌被擒,只好弃了大道,从山间小径绕了远路过来。他还未赶在江南大营门前勒马停下,便远远地听到士兵嘀咕“怎么又来了个少年”。小石头心中当即一沉,只怕是谢冼那冒牌货先到了,因此到了大营前反而加速,以绝代神驹越过栅栏冲进营地来。
不曾想还是晚了一步!
寻星伴月二人一击不成却不再动手,只对骆士安抱拳道:“都督,这便是那个惑乱君心的狐媚少年,就是他与陆离两人合谋,将陛下骗去苏州城,害得陛下遇刺!都督若是不信,这白马便是陆离的爱驹照夜狮子骢,他手中的剑便是陛下随身的青霜剑。这青霜剑本是永定侯夫人佩剑,陛下前不久才用紫电剑同陆离那厮换的,一直藏在袖中从不离身,他不过是一介百姓,纵然博得陛下欢喜,陛下却怎么肯将青霜剑jiāo出?必定是陛下已经遇害了!”
骆士安也认得狮子骢,更认得这把青霜剑,当年陆家老太太拿这剑将他拍出陆府,又岂会认错?他当即将寻星伴月的话信了七八分,沉喝道:“大胆狂徒,竟敢谋害陛下,纳命来!”
他来不及取惯用的长1枪,抽出腰上剑便刺了过去。
小石头忙策马躲开,叫道:“江南都督,你别信错了人!那个十七王爷,他……他是假冒的!我才是真的皇室血脉!”
当众听到这句话,谢冼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慌乱,好在没人注意他。谢冼立刻隐藏qíng绪,冷笑道:“本王当日策马过苏堤,余杭城数千百姓都看在眼里,将玉牒jiāo上,在群臣面前被陛下验证胎记,身份已经确认无误!你一个乡野村夫,也敢冒充本王?寻星伴月,快快将他拿下!本王要用这小子的鲜血,祭奠皇姐!”
小石头在路上便想过,若是谢冼死不承认自己是冒牌的,又将玉牒与胎记之事摆出来,他该如何应对?而想来想去,他却怎么都想不到推翻这些证据的方法。此前他还害怕,然而事到临头,他不由得想起了谢凝方才对他说的话——
“朕是天下之主,金口玉言,说你是朕的十七弟,你就是皇室血脉,无可动摇。”
“朕随后就到。”
这话仿佛一剂qiáng心的猛药,小石头的脑袋嗡的响了一下,登时大笑起来,“我凭什么?当然是凭陛下的金口玉言,小畜生,看小爷将你抓了亲手扔到陛下跟前,再做理论!”
语罢他也不管什么兵权不兵权了,脚尖踩马镫,整个人飞掠起来,抬手便是小擒拿手的起手式,迅猛如鹰地扑向谢冼。
谢冼吓了一跳,急忙往后躲,叫道:“来人!快护驾!”
寻星伴月立刻从旁边掠出,一左一右双剑袭来,小石头不惧不躲,只听“呛”、“当当当”几声,他右手拔剑左手剑鞘,悍然迎了上去。剑鞘格住伴月的剑,青光闪过,青霜剑一剑将寻星手中长剑斩成两截。寻星立刻一惊,手持短剑便要后退,小石头大喝道:“哪里走!”硬提内力紧追上去,手中又是一剑挥出。
“小心!”伴月大惊,看准他背后空门便挺剑刺去。剑风森冷,小石头却冷笑一下,堪堪趁着落地之势猛地矮身转向,正手长剑反手剑鞘。只听两声惨叫,青霜剑自下而上地将伴月的右手齐肩削断,剑鞘也刺穿了寻星的胸膛。断手飞出,血如雨落,小石头浴血再次转身,再度挥剑,同样一剑斩断寻星的右手。
起、格挡出剑、追出、转身、断臂,一切不过在五招之间,连骆士安也反应不及,寻星伴月便双双断臂,倒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而小石头还嫌不够,提着青霜剑步步走向谢冼,剑尖斜垂,鲜血顺着绝代名剑的血槽滚滚落下,他俊秀而稚气的脸上也有血滴顺着脸颊滑下,样子十分骇人。
谢冼吓得浑身发抖,白着脸叫道:“你……你放肆!你敢对本王动手?”
“本王?呵!”小石头怒喝道,“我才是十七!你敢伤我九姐,纳命来!”
语罢一剑挥出,便要将谢冼斩在剑下。
“住手!”骆士安眼看这小子要发疯,终于长剑出鞘,将青霜剑拦住,“事qíng……”
“轮不到你这等连常理都想不通的人来阻挡本王!”小石头念着谢凝的伤势和余毒,心中有如火燎,手腕qiáng行用力,也不管虎口朕的撕裂,反挑短剑,青光乍起,骆士安手中长剑也咣当一声断成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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