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病!”陆离恼声道。当年他们便是用“谢凝多病,恐怕不能再生育子嗣”为由,处处为难她。
“好好好,是我那时太上忘qíng之毒发作了。”谢凝问道,“哎,那时候,你慌么?我如今回想起来,只记得自我病后……毒发后,你日日脸色都很难看,在我面前qiáng颜欢笑,勉qiáng地哄我开心。”
“原来那时,你以为我烦了你,在敷衍你,所以才常常生气么?不是的。”陆离摇头道,“之前我一直不清楚你中的是什么毒,见你的毒被穆杏林压下去了,还以为你好了。隆昌二十一年与二十二年,发生了太多事,我才知道你中的是太上忘qíng之毒。凝儿,我怕得很,怕你死,也怕你忘了我。”
谢凝轻叹道:“二十一年时,你也才十九岁呢。”
陆离自嘲地笑了:“是啊,又傻又自负,恨不得将自己掐死。”
“你是我的,若是将自己掐死了,哪去找个陆七郎还我?”谢凝抱住他不放,又问道:“你将我抬到紫宸殿上,心里是什么感受?我那几日约莫是伤心过甚了,记起来都是迷迷糊糊的,总觉得前一日还在同你吵架,后一日便到了白雪皑皑的山上。”
陆离抬头看着远处黑漆漆的前方,缓缓道:“我却记得很清楚,不敢忘。”
谢凝问道:“你从江南回来时,便决定要将我送走了么?”
陆离点头:“我在江南发现景昙要造反,发现江夏王的旧部都被他召集了之后,便已决心拼死一战。但是擅动兵权是死罪,我怕连累你,便糊涂了,想着先将你休了,若是有一日我能活着回来,再去九华山上去求你原谅我。将你送到九华山之后,我便去了江南,将景昙杀了。其实这件事,先帝是知道的,只是他不动声色,未曾降罪,甚至还因为这事更欣赏我。但我当日并未想太多,我杀了景昙,他……景渊不会放过我的。”
“所以他要杀我。”谢凝道,“他知道我是你心口上最珍重的ròu,要挖掉你的心。”
“嗯,所以我回来了。”陆离回头看着她,眼中还有余悸未消,“差一点他就成功了。”
谢凝低头亲了他一下,权当安慰,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你将我救上来,是不是也受了伤?所以更决定要舍命救我?你想过若是你不能活下来,而我好了,知道了一切,会如何么?”
陆离眼中带着点笑,道:“臣只知道,如今就算没了臣,陛下也依旧是这龙椅上的皇,将这天下治理得极好。”
“这一生,无论爱你恨你,你总是在我心里的,你知道么?我便是装作不在意思,那也只是因为我不肯原谅你,可若是没了你,朕这心里,会永远缺一块。”谢凝看着他的眼睛说,“朕少的自然只是一个能gān的太尉能臣,而谢九娘却没了她的七郎。”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抱歉,昨晚姨妈痛半身不遂,所以也没来得及说一下就断更了,今晚两更4K+4K补回来!
第161章
陆离愣了许久,保持着背着谢凝却转头看着她的姿势,好一会儿没动。
他未曾想过自己做了那么大的错事之后还能听到这样的话,他眼中渐渐蒙上一层深qíng。谢凝眼中也露出怜惜,伸手抚着他的脸,陆离便侧头去轻轻地蹭,亲吻着她的手心,说:“对不起,还有,谢谢。”
对不起,他不该将必死之语时时挂在嘴上,仿佛随时要吓她一回,测试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
而谢谢,则是谢她能如此宽容,原谅他曾如此愚蠢地将她抛下,偏执地用一人的生死一线,换对方的安然无恙。
“真是个傻子,我们之间,何必说谢字?”谢凝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声音里终于露出了从前的温柔。“若不是你一意孤行地换血,我身无武艺,这太上忘qíng之毒是无论如何都挺不过的。若是当年你只束手无策地看着我一天天病弱,最终死去,哪怕为我终身不娶,伤心一生,我在地下看着,也不会开心的。用三年的痛苦,换一生的相守,只要你还将我如珍如宝地爱着,那也是值得的。”
“是。”陆离道,“臣谨记陛下教诲,锦书已经对解药有了眉目,我一定会好好的,一定会继续守着你。往后若是有战事,末将便为陛下披坚执锐,上阵杀敌,守万里山河无忧。若是天下太平,臣便乖乖呆在陛下的后宫里,为陛下研墨铺纸,好么?”
谢凝笑道:“好呀,圣旨之下,可不许反悔。”
陆离只是笑着看她,谢凝低头,他便吻了上来,两人jiāo换了一个缠绵辗转的吻,qíng致绵绵。谢凝不住脸红,伏在他背上喘息着,陆离却好像重新得到了珍宝的守财奴,不住地问道:“你记不记得?以前有一次,我们去山里玩,在山里迷路了,我也是这样背你的?”
谢凝点头,两人在这悠长又安静的密道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从前,将许多心结都说了出来。大到和离之伤,小到某次读书时意见不同的分歧,谢凝仿佛回到了十六岁,说不过便要咬陆离。陆离也随她咬着肩膀,笑嘻嘻地看着她,等她咬累了,便要她的一个吻。
从皇宫到燕山行宫,将近五十里的路程,足足两个时辰,陆离便这样背着她走了下来。直到看见了出口的门,才将她放下来。
谢凝体贴地问道:“累不累?我们要不然……”
“陛下。”陆离伸手点住她的朱唇,笑道:“怀疑男人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怀疑男人的的体力,知道么?”
谢凝一笑,从善如流:“嗯,太尉当真勇猛,朕好生欢喜,好生舒畅。”
陆离眼色一暗,瞬间便起了cháo涌。谢凝却无辜地眨着眼睛,道:“朕说的是不必走路,好生舒畅,太尉想什么呢?对朕不恭,朕可是要罚的。”
“随便陛下怎么罚。”陆离无所谓,长臂越过她去打开石门,在她耳边轻声说:“将臣绑起来,臣也欣然接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过陛下这雨露,只能洒在臣身上。”
谢凝到底不如他厚脸皮,被他的描述弄得红了脸,正要娇嗔,石门打开,却听到一声沉喝:“什么人?!”
是段昀的声音。
谢凝立刻回头瞪了陆离一眼,陆离挑挑眉笑了,揽着她的腰走出来,道:“是陛下。”
走出石门一看,原来出口竟然在燕山行宫的寝殿里,就在龙chuáng背后。兰桡假扮的“女帝”与段昀正坐在不远处的锦榻上谈话,此刻段昀站起来将兰桡护在身后,一脸警惕全都转成了惊愕。
“陛下,您……您怎么……”
“有个密道,朕也是刚知道的。”谢凝还是第一次看到兰桡假扮的自己,不禁上下打量,然后点头说:“不错,有模有样的。”
兰桡与琼叶这才回神,忙行礼道:“叩见陛下!虽然前几日青瓷传回消息,道陛下已经安然,但今日见了陛下,婢子们才放心。陛下,您……您受苦了……”
说到最后,两人都忍不住扑簌簌地落泪起来。
“好了好了,朕这不是好好的么?不哭了,嗯?”谢凝将两人扶了起来,问道:“卫煜与孟季衡呢?叫他们俩也进来,朕有话要说。”
琼叶擦着眼泪去传令了,孟季衡与卫煜听说陛下有话要说,还以为是兰桡,入内拜见却看到了谢凝坐在龙椅上,登时松了一大口气,跪下道:“陛下……恭喜陛下安然无恙!”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时间紧急,以后有的是时间给你们对着朕哭一顿。”谢凝笑着抬手,将两人叫起来。
卫煜与孟季衡站起,孟季衡生xing严谨,抱拳问道:“陛下可是有话要嘱咐末将等人?”
谢凝道:“你们俩给朕仔细想想,将当日朕中毒时翊卫的qíng形给朕仔仔细细地说一遍。”
卫煜一惊:“陛下是怀疑咱们之中有jian细?可……”
可翊卫都是京城世家公子出身,谁会做jian细,连累家人?又是什么样的条件,能让一个世家公子心甘qíng愿去当jian细?
“原因朕不管,朕只要结果,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背叛就是背叛,朕是不会留下背叛之人的,无论他是谁。”谢凝微笑,“行了,说吧。”
孟季衡便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日的qíng形,一一说了出来,最后道:“便是如此了。”
谢凝沉吟,陆离屈指在桌上敲了敲,道:“你将翊卫的名单列出来,把当日有嫌疑的人都列一下。”
琼叶立刻准备纸笔,孟季衡将名单写了出来,按照陆离说的将有嫌疑的一一划出之后,竟然只剩下三个人,赫然是当日前往江北大营通知拿人的卫煜等。
“这个。”陆离将手指按在一个名字上,道:“他的嫌疑最大。”
谢凝点头,三个人中一个是卫煜,她亲自挑选的中郎将,绝不会背叛她的。另一个王怀符是卫煜之父,前辅国大将军副将之子,与卫煜一起长大的,也绝不可能背叛。而在她中毒的整个过程中,钟铭之是将玉如意放在厅里的,孟季衡是负责检查安全的,这是表面上看来嫌疑最大的两个人,也是她最信任的两个人。而嫌疑最小的这个,谢凝皱眉道:“这个丁文卓,是不是那日假周娉婷大吵大闹跪在殿外时,他还去劝说的那个?”
卫煜立刻想起来了:“陛下,在假周娉婷未曾揭穿之前,文卓一直与周娉婷要好,我此前也曾听说,那日假周游的死讯传来,假周娉婷晕倒了,也是文卓抱假周娉婷回去休息的,这之后假周娉婷就爬到太守府屋顶去闹了!可恶,当时怎么没想到呢?末将失职,求陛下处罚!”
说着便跪了下去。
“起来,朕准你将功折罪。”谢凝问道,“这个丁文卓是什么人?”
孟季衡道:“丁文卓是鸿胪寺少卿丁义的三公子,平日里为人极为豪慡。”
“豪慡?”谢凝问道,“有多豪慡?比铭之如何?”
孟季衡道:“自然比不上铭之身在侯府的阔绰,但丁家也是世代为官之家,祖上积累仍在,因此丁文卓平日与兄弟们喝酒时出手也很大方。”
鸿胪寺是处理番邦事宜的机构,近十年来,大梁国力衰微,渐渐地没有几个藩国原来来朝贡了,鸿胪寺的油水便少了不少。就算是祖上积累,谢凝也不相信一个小小的鸿胪寺少卿公子能有多少挥霍的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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