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前夫是太尉_鼓瑟希【完结】(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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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便将小盒子jiāo给了宁绾云,宁绾云再转手jiāo给了谢凝。

  谢凝没将盒子打开,只温和道:“夫人不可如此妄自菲薄,当年若非宁将军身处险境,只怕早已将夫人娶进门了。如今夫人忍rǔ负重,为我朝培养了绾云这样好的女将,朝廷上下,命妇当以夫人为表率。”

  当皇帝的是不能随便夸人的,这句“以为表率”说出来,就是承认洛盈这个“宁夫人”的身份,还要嘉奖的意思了。洛盈与宁绾云一起拜倒谢恩,谢凝含笑,只是略略一坐,没一会儿便起驾回宫了,不曾在人前将盒子的东西打开,更不曾对唐淮毅说话。

  回了紫宸殿,谢凝第一件事便是恢复了唐淮毅骠骑大将军的官职,将骠骑大将军府打扫一新,亲自题字,将唐淮毅请了进去。而宁绾云那边,谢凝给赐了块“霜狄萱柏”的牌匾,特许他们在平康坊北面开了个府门,宁绾云直接将她家北边的宅子都买下来,围了个围墙,从此依旧住在平康坊里,却成为平康坊里最独特的一家。

  唐淮毅官复原职和宁绾云本是曾经的羽林将军宁明庶之女这两件事,宛如两块在深潭里移动的石头,水面上似乎波澜不惊,潭底却已经暗cháo汹涌。如果说彻查闻如深是拉拢寒族,那么唐淮毅和宁绾云的事就是给足了武将们的面子,大梁仿佛又恢复了开过之初文武并重的样子。此时,但凡女帝有一个差遣,武将是绝对不会不应的。

  哪怕她和太尉陆离再度闹崩了,离心的只会是骁骑营。

  也就是说,女帝已经将朝廷上下,近一半的兵力抓在手中了,而另一半,在她心仪的男子手中。满朝文武,哪怕是弄权的第一把好手,也不过在京城这一方小小天地里折腾,真刀真枪地打起来,手无寸铁、麾下无兵,谁能抵挡呢?

  一时间,满京城最热闹的地方,竟然是刑部与大理寺,谢凝的御案上摞着的请罪奏折足足有一尺高。

  “可是,陛下……”琼叶一边服侍着沐浴,一边皱眉问道:“婢子大胆,婢子怎么觉着陛下您雷声大雨点小,一路大张旗鼓地查,却没真正惩治了谁呢?”

  琼叶一样一样地数着:“当日您忽然中毒,咱们这些服侍的人可吓坏了,难过地恨不能将那逆贼千刀万剐了,您将人抓了,却只是关着,什么也不说。我的陛下!毒害您这就是谋逆的大罪!您怎么还按捺着不说话呢?还有高丞相的公子带人擅闯禁宫之事,您只是将几个小将领杀了,没动高丞相什么呀!还有现在刑部和大理寺查了都快一个月了,怎么什么都没查到?陛下……”

  “好了,快住嘴。”兰桡走过来道,“你不是那些逆贼,当然感觉不出陛下这些布局有什么威胁,现在呀,只怕那些人谁也睡不好呢!”

  谢凝被逗得哈哈笑,问道:“琼叶儿,你以为朕的御书房里,那些请罪的奏折都是白上的么?真正要慌的人,现在才开始害怕呢。”

  琼叶眨眨眼,是真的不懂。

  而有些人是真的慌。

  “王爷。”管家景荣担心地说,“如今咱们被金吾卫围在府中,外边对于老王妃的风言风语甚多,咱们王府笼络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才笼络的官员,如今纷纷都投向了女帝,不敢再轻举妄动。王爷,咱们现在要怎么办?”

  这就是造反的难处,若是没有兵权,就算杀了皇帝,也只能沦为出头鸟被掌握兵权的人杀了而已。景渊揉了揉太阳xué,吩咐道:“给御史台的人传信,让他们上奏。”

  传信倒是不难,难在……景荣问道:“王爷,上奏什么?”

  景荣嘴角含笑,吐出一个字:“孝。”

  隔日早朝,御史台的一个小御史便冒死上奏道:“陛下,微臣……微臣有本要奏!”

  谢凝并未在意,只问道:“你要奏什么?”

  “微臣……微臣要参一个人。”小御史道,“此人大不孝!”

  “哦?”谢凝来了兴致,问道:“此人是谁?”

  小御史一辈子也许就敢在此时看皇帝一眼,脸上已毫无血色,害怕得浑身颤抖,但目光却仿佛视死如归,双膝一曲咚的一下跪在地上,大声道:“此人正是当今圣上!”

  “放肆!”朝堂瞬间数十道呵斥声。

  “慢着。”谢凝抬手制止,和颜悦色地问道:“爱卿,朕怎么不孝了?”

  小御史跪在地上,腰杆挺得笔直,道:“陛下,子不言父母之过,孝为治国之本,陛下如今大张旗鼓地彻查旧案,向天下昭告先帝为君之过,更议论他家是非,暗示先帝德行有亏,是为不孝!陛下,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诗》曰:‘有觉德行,四国顺之。’不孝则不德,不德则难以服天下,四海列国,恐生变化。是以微臣冒死谏言,望陛下适可而止!”

  说完又重重地磕了个头,咚的一下,空气里似乎都有隐约的血腥味了。小御史尤且不停,大声道:“微臣大逆谏言,求陛下赐微臣一死!”

  然而小御史视死如归地等了许久,却只有一声轻笑:“噗……”

  谢凝好笑:“你这小御史,倒是挺会安罪名的,先给朕安一个‘不孝’,再给自己安一个‘直言进谏而死’的帽子,实在是有趣。小御史,你抬起头来,朕有话问你。”

  她声音里不怒反喜,和预期里想的完全不一样,小御史忐忑地抬头起来,嘴唇动了动,没敢说话。

  谢凝温和地问道:“爱卿,朕呢也识得几个字……”

  这话也就她自己说得出来,陆离站在殿下和宋明璋、段昀等全都笑了。

  谢凝横了他们一群人一眼,继续道:“……既然你说朕不孝,朕倒想问问,何谓‘孝’?”

  小御史想也不想地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是么?”谢凝疑惑道,“这《孝经》里有两句话朕不明白,一句是‘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还有一句,‘资于事父以事母’,爱卿,你跟朕解释一下。”

  “前一句是说,孝道,开始于侍奉双亲,随后要为君王效力,终于扬名后世,使父母荣耀。”小御史还不知自己掉进了什么陷阱里,老老实实地解释说。“后一句紧接着是‘而爱同’,这是说,要用侍奉父亲的心侍奉母亲,爱心乃是相同的。”

  “是么?朕还以为先贤没提过侍奉母亲呢。”谢凝叹了口气,忽然转了话题问道:“爱卿,若是你的母亲遭人污蔑,你当如何?”

  小御史这才察觉,讷讷地不敢回答,只好说:“陛下,女子三从四德,出嫁从夫,若是受到夫家的委屈,当隐忍以示贤德。”

  这话是说得挺巧妙的,毕竟在场的男子都抱着这样的想法。

  谢凝又问道:“若是有人恶意误导,叫你愤怒之下误杀了你的妻子呢?”

  这下小御史答不出来了,被人陷害而杀妻,若是不予追究,便是不义。而若是追究,那不就是说明女帝为闻家出头之事本就在道义之中、孝道之内?

  “唉……”谢凝叹了口气,“爱卿,朕看你是糊涂了,念在你对朕一片忠心的份上……来啊,杖责二十,还有,在家休养多少天,就给朕抄几份《孝经》。”

  羽林卫早看不过去了,立刻便进来将小御史拖走了。

  谢凝想了想又道:“国子监祭酒可在?”

  国子监祭酒赶紧出列:“老臣在。”

  “方才之辩叫朕十分好奇,你回去叫国子监学子和太学学子好好地议一议,议题就叫‘为君之孝’。若是有jīng彩的文章,给朕呈上来,朕也没别的可赏赐的,上次紫宸令翻检库房,找到了许多上贡的湖笔,朕叫人篆刻文字,回头赏给他们。”语罢一挥手,谢凝起身就走:“行了,散朝吧。”

  一场风波,朝堂上无伤大雅,却在京城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波。书生们最喜欢的事就是议论,上到国家大事下到家长里短,一定要从圣贤书里找出个依据来,证明自己一切都是“合乎道义”的。而太学和国子监中的书生都是举国佼佼者,这次女帝让人议论“为君之孝”,几乎每一位书生都想到了现如今扑朔迷离的汝阳王妃案。本来人们只敢在街头巷尾小茶馆里瞧瞧地议论,现如今圣旨一下,登时满京城都以议论孝道为风尚。

  起初有人道:“子女确不该言父母之过,陛下虽为万乘之尊,仍在六合之内,当尊此孝道。”

  便有人批判道:“此为愚孝!陛下与先帝为君王,史书留名,闻家之事、骠骑大将军之案、汝阳王妃之疑,纵然当世不敢言,如此显而易见之事,难道百代之后便无人发现么?若是拖延至百年之后,后世议论先帝只会道‘昏庸无能、滥杀忠臣’,陛下正是为先帝计量,才冒着不孝之名,亡羊补牢,换取先帝‘误信谗言’之名。二者孰重孰轻,难道后世会不知么?”

  “正是!”附和着道,“陛下正是有此大智慧、大勇气,方才以不孝之名行孝顺之实。再者,母亲一族难道不该孝顺么?《诗》尚且言‘哀哀父母’,陛下为母族洗刷冤屈,何错之有?”

  议论到最后,难免谈到汝阳王妃之事。

  “汝阳王一介须眉男儿,处事竟不如陛下一个女子有魄力、有勇气。如今天下俱闻老王妃身份之疑,诸多传说污秽不堪入耳,汝阳王身为人子,竟然不曾出面为母亲洗刷一点半点冤屈,实为不孝!”

  于是一人便疑惑道:“若是汝阳王妃当真是清白的,汝阳王为何不为母亲辩白?汝阳王此举,到像是默认了一般。”

  这话像是趁着chūn风遍地翠绿的青糙一般,霎时间遍布了整个京城,汝阳王府的名声更为不堪。谁也不曾想到,正在这时,汝阳王竟然递了奏折,要求在大朝会上面圣,还要面见太后。

  面圣就算了,为何还要太后前来?群臣不解,一些警醒的忽然想到当日在紫宸殿上女帝验明身份之事,心中便有不好的预感。谁知这预感竟然成了真,当日在十五大朝会上,汝阳王景渊白衣散发而来,在宣政殿里跪下,道:

  “陛下,臣此来,是为请陛下做个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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