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越听越怒,恼羞成怒的怒,他脏兮兮的脸涨得通红,冷笑道:“是么?那可要感谢陆公子手下留qíng了!现在你要如何?将我们扭到扬州城jiāo给官府么?那我劝你趁早将我的肩骨捏碎,否则的话,早晚我会将你杀了!”
“现在的孩子可真是不成器。”陆离评价道,“我像你这么般大的时候,已经懂得收敛自己的脾气,知道如何顺势而为,再一击毙——命了!”
他说到“毙”之时另一只手瞬间伸出,将无声无息扑过来的chuī风蛇捏住了七寸,快、狠、准,目光不及,分毫不差。可怜那剧毒无比的东西被捏得只有喘气的份,妄想用尾巴缠住陆离的手臂,陆离却冷笑一声再次用力,只将它捏得连甩尾巴的力气都没有。
“我与九娘曾有过孩子,可惜被人放蛇吓九娘,把孩子吓没了。从那时起,我便请了个南疆苗人,好好地学了一回抓蛇的技巧。”陆离眼睛都不眨一下,甩手将chuī风蛇砸在石头上,力道之大,叫chuī风蛇瘫在石头上半天也不能动一下。“那时九娘迷迷糊糊的,并不知道我喂她吃了你们南疆的圣药,从此五毒不敢近身半分。若非如此,你难道以为昨晚当真是你救了九娘么?”
小石头的脸色又青又白,咬着牙看着他,好半天才问道:“你究竟想怎样?”
“不想怎样。”陆离将手收回,随意踢了chuī风蛇一脚。
那chuī风蛇登时从装死里醒了过来,嗖的一下绕到小石头身边,瑟瑟发抖地躲在小石头脚后边。
陆离道:“我来江南也是为了救灾民,否则的话何必带这么多药来,你以为江南官绅囤了这么久的药,还有人余力买药么?”
小石头将信将疑,何况他技不如人,只能认输。“红口白牙谁不会这么说?你倒是拿出行动来啊,否则叫我怎么相信你?”
陆离勾着嘴角淡漠一笑:“你的信任值几文钱?我不过是看你良心未泯,稍作提点罢了,难道你以为自己真的能拦得住我?”
他说完转身就往山dòng里走,小石头一惊,急忙跟上,叫道:“你要做什么?”
陆离并未理会他,只是走进去弯腰将谢凝抱起。谢凝睡得正迷糊,她自来气血不好,睡着了便不容易醒,此刻也是睁不开眼。陆离便低头道:“没事,你继续睡吧,不是说好了听我的么?”
谢凝实在醒不过来,gān脆一倒头又睡了过去。
陆离将他抱着,叫道:“来人。”
一直呆在角落不声不响仿佛不存在的huáng奎等人立刻站了起来,双手一挣便将糙绳给弄断了,走过来抱拳道:“公子。”
“准备出发,发两路走,通知后边的人加快脚步。”陆离吩咐道,“将马牵来。”
“是。”huáng奎很快将人分成两拨,亲自将马牵来,问道:“公子,那么属下……”
“你去跟那位风流子确认一下qíng况,随后回报。”陆离足尖一点,腾身而起,抱着谢凝稳稳地落在马鞍上,随后将谢凝调了个姿势,一手提着缰绳,一手搂着谢凝,道:“时间不多,行动吧。”
“是!”huáng奎抱拳,与那十个车夫立刻离开了。
陆离也不再多看山dòng里的人一眼,策马缓缓走了。
这一出变故只将流民们看得目瞪口呆,大水呆呆地问道:“这位公子如此厉害,为何会被我们用竹竿劫回来?还有,他的药材……不要了么?”
恐怕在他眼里,这些能救无数流民的药材也不值一文呢。
小石头真正的认识到了什么叫从容不迫与成竹在胸,也第一次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子而已。那一瞬间,他心里有种qiáng烈的冲动,于是他快速地找到了那头谢凝骑的小青驴,翻身而上。
“大水哥,这对夫妇太不寻常,我要跟着他们,以免江南形势再有什么变化。你们在山dòng里好好养病,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们有药,否则会被抢夺,被杀死,知道么?马上就天暖了,多找点鱼虾给莫愁姑姑吃,我很快会回来的,你照顾好秀儿……”
“石头哥哥,你要去哪?我也去!”秀儿一看qíng况不对,立刻跑过来抱住了驴蹄子,大声说:“不带我我就不让你走!”
“秀儿听话!”小石头着急道,“我是……”
“你是答应我娘要照顾我一辈子的!”秀儿要哭了,“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小石头没办法,只能将秀儿拎到身前,催着青驴追了出去。
第97章龙首
小石头催着小青驴追了上去,好在他们俩都不重,青驴跑得很快。最重要的是陆离在前方不紧不慢地走着,仿佛在等着他。见了小石头,陆离不说话也不赶他走,只是让他们俩跟着。
四人就这么走着,没多久谢凝醒来了,见到小石头也不吃惊,只是道:“先找个小镇住下,给他们换些衣服。”
陆离低头问道:“你不问我要去哪里么?”
谢凝方才睡醒,靠着他懒洋洋地闭着眼睛,道:“既然已经发话将事qíngjiāo给你,我便不会过问半分,你若是有胆子,便将我卖了吧。”
陆离想了一下,他不仅没胆子,还舍不得。
马儿和青驴赶路,下午便到了离扬州最近的一个小镇。陆离在客栈里定了房,谢凝让小石头和秀儿在客栈里等着,她与陆离出门买了衣服,回来之后便让小二准备热水,谢凝帮秀儿好好地洗了个澡,还让她坐在凳子上,为她擦头发。
秀儿乖乖坐着,终于忍不住问道:“姨姨……”
“嗯?”
秀儿怯怯地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谢凝没回答,只问道:“秀儿,你今年几岁了?”
“六岁了。”
谢凝便道:“我的孩子若是长大,今年也该四岁了。”
“哦……”秀儿好像明白她的伤心了,便拍了拍她的手,童声稚气地说:“姨姨,不伤心,我和石头哥哥都没了娘亲,也是伤心了很久就不伤心了。”
“是么?原来你与小石头不是一个娘亲的?”谢凝随口问道,“那你们各自的娘亲呢?”
“我娘亲死啦!”秀儿难过地说,“我和娘亲一直住在水车村,那里可好玩了,有瀑布,还有好多鱼虾,我能给娘亲抓鱼做饭呢!可是有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多坏人冲进来要找娘亲,娘亲将我藏在地窖里。等我出来时,娘亲……娘亲身上都是血……”
她说着,大大的眼睛里好像忽然下了雨,泪珠哗啦一下流了出来。谢凝登时吓得把梳子放下了,抱着她道:“对不起,都是姨姨不好,姨姨不该同你说这些的。”
“我没事,我哭一哭就好了,姨姨,石头哥哥的娘亲也没有了,我不敢在他面前哭,我都好久没哭了,可是想起娘亲,我就想哭。”秀儿揪着她的衣衫擦眼泪,呜咽地说:“那些人真是坏死了!我当时还以为石头哥哥和他的娘亲也是坏人呢,还咬了石头哥哥,可是娘亲说他们不是坏人,还让石头哥哥照顾我。可是……唉……”
她年纪这样小,竟然也学会了叹气。“石头哥哥的娘亲没多久也死啦!”
谢凝皱眉:“怎么如此?”
“石头哥哥说,他的娘亲中了一种很可怕的毒,本想叫我娘亲治病的,可是娘亲被坏人害死了,兰姨也没救了。他们帮我把娘亲埋了,在我家住了两个月,兰姨亲便没了。石头哥哥好伤心,我也好伤心,兰姨好漂亮啊,和姨姨你一样漂亮。”
谢凝暗自分析着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两个单身带孩子隐居的女子遭到了歹人的毒手,只是不知这纷争究竟是官家还是江湖上的。她将秀儿的头发擦gān了,给秀儿绑了个双丫髻,还戴上了两朵粉粉嫩嫩的绢花,丫髻下边垂着缎带,一边戴上,还一边伸手给秀儿理了理。不经意间,她的手上戴着的赤金龙镯滑下。
“咦?”秀儿吃惊地说,“这个头,和石头哥哥背上的那个好像哦!”
谢凝心里没由来地一跳,问道:“什么?”
“就是这个镯子啊。”秀而入指着镯子的龙首说,“石头哥哥背上本来也有这样的东西,兰姨说这是龙,有角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兰姨死之前将石头哥哥背上的龙给……嗯,兰姨说那叫刺青,给刺了很多云朵,看起来跟这个就不一样了,好像有次我们在街上看到的无赖哦!”
背上的龙,故意遮掉,这一切都在昭示着一个巨大的秘密,饶是谢凝一向镇定,也不禁心惊ròu跳。她勉qiáng保持着镇定,牵着秀儿的手下了楼,叫了饭菜给秀儿吃。楼梯声响起,小石头也换了一身gān净的衣服下来,衣服是陆离选的,一身淡青的箭袖袍,外边罩着一件石青半臂,束着腰,一股jīng神抖擞的少年气。
“换好衣服啦?”谢凝只这一会儿已将心绪给压了下去,笑道:“先吃点东西便,对了,我家相公呢?”
“不知道。”小石头不知如何面对她,感激、愧疚、难堪、仰慕,各种qíng绪混在一起,最后只能冷面冷言。“你不会自己去看么?”
时机正好。谢凝便站起来道:“那我去看看,小石头,你看好秀儿,我去去就回。”
语罢起身上楼,路过小二时,又让小二将热水送上去。
小石头察觉自己说话重了,本来还想跟上去道歉。听到她叫送热水,又想起她这位大户人家的夫人两天没能洗澡了,便脸一红,赶紧坐下了,督促秀儿吃饭。
谢凝十分沉得住气,先让小二将房间里的浴桶倒满了水,才去敲了对面的门,道:“相公?”
陆离也趁机在里边糙糙地沐浴更衣,听到动静随手系了单衣便走了出来,问道:“发生何事?”
他头发还是湿的,一滴水自鬓角滑下脸颊,顺着脖子往下,没入他隐约露出的jīng壮胸膛。谢凝看着只是一呆,不由得想起他身躯的样子,脸上发烫。她不自在地别过眼,轻声道:“我……我想洗个澡,相公,为我守住房门吧。”
陆离也是一愣,别过眼道:“那你去吧,我在门外守着。”
谢凝将头低得更厉害了,轻声道:“请……请相公入房内为我守着。”
她极少做这个动作,自两人成亲两月后,陆离几乎没见过她这样子。因她生得瘦小,每每如此低头,便要露出一段纤细的粉颈,分外地楚楚,叫人止不住心生爱怜。陆离一朝不经意,便给她的柔弱顺从的姿态迷住了心窍,跟着她进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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