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潋滟点头:“去吧。”
最近忙着毕卓的事,倒是忽略了后宫这头。那几位主宫里的人怕是又不安分了,要给她惹事端出来。
不过无妨,宫中日子寂寥,她不介意陪她们玩玩。
“娘娘,回沉香宫么?”含笑心qíng愉悦地问。
潋滟想了想,道:“去显阳殿一趟吧。”
许久没去给皇后请安了,那人一人卧病宫中也甚为可怜,还是去瞧瞧。
“是。”轿辇转了方向,往显阳殿而去。潋滟一路上将宫中的人想了个遍,除了柳则柔和皇后,她与其他主子也来往不深。蔷辛夫人、许乂夫人是深居浅出之流,瑛淑媛、莲美人她不甚了解,谁有了这闲心,突然要朝她捅刀子了?
“贵妃娘娘,皇后娘娘刚刚用完药,正准备休息呢。您……”显阳殿门口,宫女颇为为难地瞧着她道。
潋滟挑眉,也不纠缠,躬身道:“既然如此,那臣妾就不打扰了,皇后保重身子要紧。”
“恭送贵妃娘娘。”宫女屈膝行礼。
这算是吃了闭门羹了,也不知道皇后在想什么。潋滟坐回了轿辇上,想了想还是打道回宫,顺便吩咐休语等会儿送些补品过来。
晚上的时候,皇上没有来沉香宫,倒是有一方书签送了来。潋滟一看,上面有字歪歪扭扭地写着:
“爱妃爱妃,他们要朕坐羊车去选临幸哪个妃嫔,你快将沉香宫门口的青糙放多些呀。”
可怜巴巴的语气,透着书签仿佛都可以看见小傻子那张傻兮兮的脸。潋滟忍不住笑了,羊车选幸,这些人当真是会折腾。
不过小傻子多去别的宫殿也好,只要旁人不欺负他,她也能多做些其他的事。
收起书签,潋滟抬头问小桂子:“查得如何?”
小桂子给潋滟磕了头,默然不语,起身拿手指在书桌上写了个“环”字。
环贵妃,对啊,她怎么忘记了还有她。同样是贵妃,只是环贵妃可没她身份贵重,不过是仗着家世坐上的贵妃之位,如今这是压不住了,要跟她挑衅了?
“娘娘打算如何做?”小桂子问。
“不急。”潋滟道:“她这些小把戏还不能入本宫的眼,打刘嬷嬷一顿,她也该收敛些。等会儿你拿些玉肌膏去芙蓉殿,给那些被打伤的家人子用就是了。”
“诺。”小桂子应了,复又将一张纸条从袖子里掏了出来:“另外,张术大人有信传来,娘娘可要看?”
张术?潋滟笑了,那神机妙算的人,又要告诉她什么事儿了?
“拿来。”
展开纸条,将上面写的扫了一遍,潋滟沉默了。
竹林五贤?这是要做什么?竟然还劳动了韩朔亲自出马。
“他可还有口信?”潋滟问。
小桂子点头,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张大人说,有姓江名随流者,可为娘娘助力。”
潋滟挑眉,将那纸条反复看了三遍,放在火盆里烧了。
“本宫明白了。”
当晚的羊车停在了柔妃那儿,皇帝不qíng不愿地进去了,没有传话回来。潋滟没在意,只是让小桂子搜集一些江随流的事qíng来报。
但是一连半月,羊车都没能停在沉香宫,含笑奇怪了,问自家娘娘:“咱们宫门口的青糙是不是该准备好一些的?”
潋滟正在试一套男子长袍,闻言摇头:“不必费心,有人想尽办法不让羊车过来,咱们的糙再好也没有用。”
皇上的心她们控制不了,但是羊车的方向,却是好控制得很。不来便不来吧,她正好得空出去。
“娘娘?”休语端着水盆进来,看见镜子前面站了一位着弹墨绫薄长袍的翩翩公子,吓了一跳。
潋滟回过头来,白玉冠束起秀发,额间花钿抹去,唇不点而朱,脸无粉而自白,恰好是这大晋最盛行的美男子模样。
“好看么?”
两个丫头都红了脸,嗫嗫嚅嚅地说不出话来。潋滟满意地点点头,道:“看来不错。你们家娘娘我因为失宠抑郁,要出宫走走,韩太傅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这沉香宫就jiāo给你们,可不要出什么乱子。”
休语皱眉:“娘娘和太傅一起出去么?”
潋滟点头:“除了他,还有人能带本宫出去么?啧啧,失宠的贵妃没势力啊。”
“娘娘…”两个丫头被她这副模样弄得哭笑不得,只是还是有些担心,韩太傅怎么会这个时候想带娘娘出宫了?
“走了,你们好生守着宫殿吧。”潋滟拿扇子半遮了脸,飞快地往沉香宫外而去。
韩朔是在门口等着的,见人出来,不禁多打量了几眼。
“半月未见,太傅这是想小生了不成?”潋滟揶揄一笑,走到韩朔身后去。
四处无人,韩朔身边也只有玄奴跟着。闻言,韩狐狸低笑:“想念得紧,所以你一个口信,我这不是就来了?怎么?打算这般模样,与我一同出宫?”
“太傅莫要嫌弃,小生也算是学富五车,酒量过人。与太傅同游,走到哪儿都不会给太傅丢脸。”潋滟拱手作礼:“今日小生权当给太傅做了小厮,端茶递水,绝不多言呐!”
韩朔笑了,抬步往外走。走出六宫的范围,便自在了许多。侧头问身后的人:“既然是小厮,我唤你什么好?”
潋滟正在想事qíng,听得这么一句,下意识地便道:“随太傅高兴。”
要他高兴么?狐狸微微一笑:“沉心,跟上吧。”
潋滟嘴角微微一扯,她的小字他是从来不曾唤过的,这会儿倒是有了兴致。
从宫门的小门出去,外面有马车停着。潋滟与他一同上了马车,侧头问:“要去哪里?”
韩朔闭目养神道:“不是说无聊么?带你四处看看就是,没有非要去哪里。”
潋滟一愣,继而咬牙。这厮故意的吧,前几天还每天都去竹林,今天带着她,就不肯去了么?
第五十八章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怎么,你有想要去的地方?”韩朔睁开眼,略带了笑意。
“没有,太傅去哪里小的便去哪里,没有二话。”潋滟眯眼,笑得唇红齿白。
面前的狐狸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轻笑着开口:“你知道么?你总是这样,脸上笑盈盈的,心里却不知道把我骂成了什么样子。”
潋滟抿唇,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还是得说,知她者,当世只有韩子狐。
“太傅哪里话,能将小的带出来,便足够小的感恩戴德了,哪里还会骂你。”嘴上功夫还是不能输。
韩朔闻言,眼神暗了暗,极轻极轻地呢喃了一句:“但愿等要回来的时候,你还是这样想。”
马车轱辘声大了,潋滟一时没听清他的话:“你说什么?”
“没什么。”韩朔别开了头。
两人很快就到了地方,是一间很热闹的酒肆。潋滟正好奇韩朔为什么要来这里,就听见里面掀起一阵掌声如cháo。
“好!”
众人鼓掌拍桌,齐声呼喝,都为着台上那正在贴字的五人。
贴字是大晋民间的取乐斗趣的法子,给定任意的字一共五十枚,从中挑出二十枚字拼成一首五言绝句,以意境定输赢,是大晋风雅之士最偏好的消遣。
潋滟跟着韩朔挤进去,好不容易在人前站定,却见那台子上第一块木板上挂着二十枚字,念下去便是:
“愿以一丈血,换我三尺城。胡血剑上冷,坟头糙木深。”
旁边站着的男子还抬着手,长袖落到肘间,手臂露出来,很是gān净。侧面看过去,如触琳琅珠玉。眉目清佳,气质如画。潋滟怔了怔,还未及反应,旁边已经有女子惊呼,投掷手帕香囊入那男子的怀。
“沛安高才,这样难选的字,也让你拼出这样的佳句来。”旁边一男子抚掌而笑,其余几人也跟着颔首。
夏侯玉转过头来,拂去怀里杂物,站到刚刚说话的嗣宗身边去,笑道:“你们休要打趣,胡拼乱凑,也算得佳句么?”
几人齐笑,又有人接着上去拼。潋滟静静地看着,发现这五人举手投足之间都甚为风雅,在这众人围着的嘈杂之地,也能旁若无人地相互jiāo谈,不似常人。
“这会儿上去的,是晏秀。”韩朔双手将潋滟圈在怀中,挡开了拥挤的人群。耳边低低一声,还带着热气。
潋滟耳根子一红,不过心神很快就被这名字吸引了过去。
“晏秀?”
张术给她的纸条上是写过竹林五贤的名字的,其中一人,便是晏秀,字无双,云州人。那这样说,旁边的四人,也都是一路的么?
“嗯,他们今日不去竹林,我便带你来这里寻。”韩朔的声音淡淡的,有种蛊惑的味道:“他们很有意思,我想你应该乐于结jiāo。”
潋滟身子微僵,不明白韩朔这话是从哪里来。难不成,他还看了张术给自己的纸条不成?不对,若是看了,又做什么还要带她来?
“瞧着是有意思,听闻最近朝上闹得风风火火,太傅不是要亲自招安这几人么?如何了?”不动声色地将话踢回去,潋滟抬头看着晏秀,他伸着手在一堆木牌里挑,漫不经心的模样,随意甩了几枚字挂上木板。
“文人傲骨难折,似乎是不太顺利。”韩朔微微苦恼地皱了眉头,抬手指了指一旁拿指节敲着节拍轻歌的人道:“尤其是那一位,姓江名随流,字始真。如顽骨难动,费煞我心。”
潋滟眼睛一亮,慢慢转头看过去。
那人一身青莲色绡纱罩衣,右手手腕上一串鲜红的珊瑚珠子。眉如远云,鼻似山脉挺拔,眼睛半眯,犹自沉浸在自个儿哼唱的戏曲里,连旁人为晏秀的绝句喝彩都没和上两句。
这便是江随流,张术说能助她之人。
潋滟笑了,旁的不说,那人身上那股子洒脱劲儿,她就极是喜欢。
台上突然有人看向他们这处,带着些戏谑。韩朔对上他,微微一笑。
“看来,咱们得换个地方了。”裴叔夜收回目光,站起来轻轻拍了拍手。其余四人都停住动静,好奇地看着他。
“太岳,好端端的,这是作甚?”夏侯玄不解地问了一句。
周围众人也发出了可惜的唏嘘声,大胆的姑娘们甚至手拉着手,将五位美男子给围在了台子上,不叫他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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