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到底是战场上打滚了好几年的人,楚啸天即使已经四十将五,也还是身姿健硕,古铜色的皮肤上布着一些伤口,都已经叫岁月磨成了花纹。潋滟瞧着他腰上缠着的东西,叹息了一声。
“礼不可废。”楚将军一笑,朝着后面的皇帝抱了抱拳:“老臣见过皇上。”
“国丈不必多礼。”司马衷看着潋滟着急,也跟着乖巧地过来在旁边坐下,问一旁的大夫:“伤势如何?”
楚府里的梁大夫跪在地上道:“将军腰腹伤口深两寸,再深些怕就是要伤及内脏。幸而将军平时仍在练武,身上皮ròu较为紧实。糙民为将军fèng合几针,等血流停止,再休息一段时日,便可以下chuáng走动了。”
韩朔站在一旁,沉声问:“今日将军出去,没有带护卫么?怎么会在闹市上遇了刺?”
楚啸天抬头,目光深沉地看着韩朔,低笑了一声道:“老夫也想知道,不过是顺路去钟鸣酒家喝两杯酒。不知怎么就遇上了刺客,还是招招致命。老夫不敢说自己为人有多坦dàng,但至少不曾有过什么恨老夫入骨的人。还望太傅能帮老夫查查,看看这背后,究竟是谁要害我。”
韩朔皱眉。被这老匹夫的目光看得颇为不舒服。虽然不是他下的手,但是不可否认,他也的确想除掉楚啸天这碍事之人。有人比他先动手,他乐观其成,却不想来背这个?锅。
“韩某一定尽力而为。找出刺客,为将军报仇雪恨。”他拱手道:“将军好生休息。”
楚啸天轻笑一声,转头看向潋滟:“娘娘身上的伤也没好,这会儿出来,怕是伤口又裂了吧?衣裳都染了一块,还是同皇上先回去。老臣命硬,轻易死不了的。”
潋滟看了看自家爹爹,又看了看韩朔,总觉得爹爹看韩朔的眼神太过古怪,像是有些恼恨。又压抑着不敢说。这会儿叫她回去,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肯的,
“娘娘肩上,怎么会添了伤?”韩朔这时候才看见她肩头上的血色,脸色微微一变,几步跨到潋滟面前,皱眉看着问。
皇帝还在一旁,这动作叫潋滟和楚将军都吓了一跳。楚啸天连忙抓住皇帝的手,道:“皇上,老臣还有一些要事禀告,不如请娘娘和太傅先回避一番。”
潋滟闻言顿了顿,侧头就见爹爹给她使了个眼色。心下有些疑惑,但韩子狐站在前头实在让她讨厌,这会儿当着他们的面也不好多说,还不如出去。
皇帝想看潋滟那边怎么了。却被一旁的福伯不经意地挡住了。潋滟很快退出了主院,站在一处无人的院墙边捂着肩头,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
“肩上,是怎么了?”韩朔的声音低低的,听不出是什么感qíng。
潋滟冷笑一声,声音妩媚婉转:“这不是托了太傅的福么?”
那个位置……韩朔眼神一凛,伸手便将潋滟按在墙上,将她的衣襟拉开来看。
潋滟也没多挣扎,她身上还疼着呢,再动吃亏的只是她自己。韩朔要看就看,反正这身子他也是看透了的。
白布包着的肩膀,渗着血。韩子狐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布条慢慢解开。扯痛了皮ròu,潋滟却也没哼一声,她身上恰好带着药,等会儿他看完了,她还可以自己再上个药。
血ròu模糊,曾经刺在这儿的他的字已经被人带着皮割走了。他觉得怒,可是却忍不住沙哑地笑了出来。
“真不愧是你,楚潋滟。当真不愧是你。”他一手撑着墙,头搁在她的左肩上闷笑:“你怎么就这样狠?不疼么?不是那么怕疼,眼泪一直流么?这会儿怎么狠得,敢割下这么大一片ròu?”
潋滟将袖子里的药瓶拿出来,面无表qíng地边给自己上药边道:“有什么稀罕,人总是会变的。就像太傅你,现在可比以前易动怒得多。那么本宫,也可以比以前狠绝得多。沾着你的皮ròu,要来做什么?本宫还要服侍皇上呐,怎么能让那种东西。脏了皇上的眼睛?”
韩朔不笑了,手在墙上慢慢紧握,一拳砸进墙里,震得墙头上的藤蔓微晃。
“你就这么恨我么?”
潋滟上完药,将白布随意塞了塞。再将衣裳穿好,嘴边也就带了笑意:“本宫自己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样恨你,恨不得从来没有爱过你,恨不得一刀便可以杀了你。”
韩朔微怔,心里也着恼。她恨他?从前那么缠着他的丫头,现在终于是恨他的了?甚好,甚好啊,他也觉得这么多年被缠得厌烦了,借此一刀两断,也是不错。
“臣只希望娘娘,别只是嘴上硬,心里,还惦记着臣。”韩子狐笑了笑,心里一片麻木,嘴上却还是和她一样的锋利:“这么多年了,梦也终于是要醒的。我不是韩天麟,你也不是楚明媚,谁都替不了谁的。”
锋利的匕首捏在手里,毫不犹豫地刺向面前的人的肩膀。潋滟听见了一声闷哼,心里的抑郁总算是散了一些。
“子狐哥哥,你怎么敢再提起韩天麟呢?再说了,本宫不是楚明媚尚有说法,将你这畜生与天麟哥哥相比,又是怎么个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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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痛与qíng相长,你我共相当
韩朔微微沉了眼眸,肩头的疼痛实实在在地扩散在身体里,牵扯着他的心神让他看清楚,他一时少了防备的后果就是,狠狠地被她还了一刀。
“怎么会……不能比呢?”他捏住她的左手,也将匕首一并捏在里头,慢慢地将刀锋从ròu里拔出来。
“你我从来都是相当的,你虚qíng假意,我也虚qíng假意。你不用真心,我便没有真心。现在连这肩头上的痛楚,你我也是一样了。潋滟,这一回,算我们两清了吧?”
匕首带出血来,染深他一袭?青官袍。潋滟靠着墙笑着,将匕首放回袖子里去。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也不觉得你我已经两清。韩朔啊,你欠我的,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我不是你。与天?哥哥也不曾有你同明媚的qíng意。要将什么东西qiáng加于我,也总要找个像样的借口才是。”
韩天?是韩朔的大哥,当初被他亲手陷害进牢狱,韩朔登上太傅之位而见死不救,才导致韩父后来被活活气死。
潋滟记得,韩天?是一个很儒雅的人。常穿一身青色绣白蛇的锦袍,拿一把玉扇,很是温和地冲她笑。
那时候她跟着韩朔和明媚跑,被他们抛下的时候,总是天?哥哥站出来,给她买一个皮薄馅儿甜的豆沙包子。逗着她开心。潋滟觉得天?哥哥是好人,即使他与韩朔为了争太傅之位而手足相残,但是在潋滟看来,他至少对她很好。
韩朔没有给她的温柔,天?哥哥给了。只是后来天?哥哥越来越心狠手辣,对韩朔步步相bī。几番都要害死他了。潋滟看不下去,上门去找他,问他:
“天?哥哥,血浓于水,你当真这样容不得子狐哥哥么?他是你的亲弟弟啊!”
韩天?站在房间门口低头看她,温和的脸上有着无奈的神qíng:“潋滟。就算我不对子狐动手,他也会对我动手。利益所趋,我们没办法共存。”
“为什么?”年纪小小的她不懂,仰头看着他道:“亲人,怎么能不比利益重要呢?你看,我也喜欢子狐哥哥,但是他喜欢明媚姐姐。明媚姐姐是我的亲人,所以我只祝福他们。天?哥哥,你也跟我一样,不好么?”
少年脸上稍有动摇,望着面前这一脸单纯的少女,轻笑出了声。
“潋滟,不要喜欢子狐了。来喜欢天?哥哥如何?”
“不,书上说过,女子当要坚贞、从一而终。潋滟喜欢子狐哥哥,哪怕他这辈子不能同我在一起,潋滟也不能再喜欢其他人了。”
“是么…”
后来,韩天?失踪了,洛阳城里没了他的行踪。不过潋滟没有在意,因为那时候,她已经同韩朔在一起了。有他的承诺,要做他的妻。
当韩朔登上太傅之位时,韩天?又出现了,却是被押在囚车里。作为乱党关入天牢,成就韩朔大义灭亲、为国为民之功,也成了他登上太傅之位的,最后一块垫脚石。
潋滟想去看他,可是韩朔不允。她甚至不知道天?哥哥为什么成了叛党,这些年又到底去了哪里,只是行刑的时候她去看了。
刑场之上的韩天?最后一次抬头,却在人群之中准确地找到了她,然后给了她一个微笑。他嘴唇微动,说的分明就是:潋滟,下辈子,同我在一起吧。
她那天回去之后。生了很大的一场病,病了一个月。等到病好的时候,听见的就是韩家老爷子死了,韩朔要与她解除婚约的消息。
回忆里大家都记得韩天?,只是那一直是韩朔的禁地,轻易提不得。
可是,今日韩朔竟然自己提了,还说得很是让她不明白。她与天?哥哥,怎么能同韩朔与明媚比呢?她又不喜欢天?哥哥,根本不可相提并论。
血越流越多,潋滟也只是冷眼旁观。刺进他肩头的匕首,是她划掉肩上字的那一把。如今也算她出一口气。手刺下去才发现,也不是那么难。
“娘娘真是薄qíng呵,当初与我大哥那般要好,如今也能转头就不认了。”韩朔捂着伤口退后两步,睨着潋滟道:“就算娘娘觉得臣还欠您的,臣也是问心无愧了。今日就此别过,他朝相见,你我,只剩身份相应,再不多其余半分。”
潋滟笑吟吟地颔首:“甚合本宫心意,多谢太傅成全。”
韩朔转头走了,还有些血落在她的脚边。潋滟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回去主院。
“爱妃你回来啦。”司马衷正坐在桌子边吃东西,楚将军似乎是累了,已经睡着了。潋滟轻手轻脚地将小傻子拉出来,低声道:
“皇上,臣妾自入宫以来,便没有好好侍奉过爹爹,如今爹爹受伤,家里已经没有其他子女。还望皇上开恩,让臣妾在楚府住上几日,照顾爹爹。”
司马衷抓了抓脑袋,犹豫了一会儿,点头道:“爱妃担心国丈,qíng有可原。那朕便一个人先回去了,爱妃自己也要照顾自己,等会儿朕就让含笑和休语来陪你。”
“多谢皇上。”潋滟朝她行了礼,小傻子站了一会儿,突然将她拉起来抱在怀里。
潋滟吓了一跳,司马衷动作很轻柔,没有扯到她的伤口。抱紧了她就在她耳边道:“几天要抱不到爱妃了,先让朕抱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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