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小时候,楚王的先生有没有告诉过您,做事要观望全局。就算胜券在握,也万不可疏忽大意。”
韩朔慢悠悠地走进大殿,再不去看潋滟,只看向座上的楚王:“一万士兵守宫,便当真以为可以高枕无忧?”
看见韩朔,楚王微微一顿。下意识地找身边的裴叔夜:“军师呢?”
不是说韩朔被困死在一个地方,没十天半个月是出不来的么?
“楚王是找在下么?”裴叔夜跟在韩朔身后进来,眉目之间有些yīn沉沉的。
“你来得正好,来瞧瞧,这人可是太傅韩朔?”楚王眼里有了些戒备。手按在了腰间的剑上。
裴叔夜云淡风轻地笑着,看也不看,点头道:“他的确是太傅韩朔,也是在下的主子。”
主子?楚王脸上戾气尽显,起身拔剑。大殿中的楚军便将殿中三人围了个团团转。
“你给我设套?”司马炎拨开人群站到裴叔夜面前:“你是韩朔的人?”
裴叔夜点头,不咸不淡地道:“一开始到楚王府,在下便说过,才疏学浅,只能帮楚王一二。楚王还是这般信任在下,倒是另在下惶恐。”
潋滟嘲讽地回头看了裴叔夜一眼,韩府门下,都是骗子么?
不过随即她想起了江随流。裴叔夜在这里,江随流又会在哪里?还有爹爹和胡天,他们怎么样了?
“来人啊!把他们三个给我就地处决了!”楚王大怒。一挥手,一群举着刀剑的士兵便上前,要将他们砍成ròu酱。
司马衷在远处静静地看着,看着韩朔不慌不忙的神色,看着潋滟那一张苍白的脸,轻轻地笑了笑。
“锵!”要落在韩朔头上的第一把刀被人一隔,发出一声清脆之响。玄奴越空而来,护在韩朔身前。裴叔夜却是将潋滟护着,手臂上划伤了一道。
“穷途之人,还敢冒犯太傅?”玄奴低喝一声,外面突然便涌进来许多穿着楚军铠甲的士兵。然而,他们的刀剑却是对准楚王和他的jīng兵的。
韩朔扫了裴叔夜一眼,看向司马衷道:“微臣救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小傻子扯着嘴巴冲他笑:“太傅来得不迟,不过朕已经不是皇上啦。”
轻笑一声。韩朔转头看向楚王道:“外头你的一万士兵,有半数被我的人替代。他们认得出楚兵,楚兵却不会认得出他们。楚王您觉得,晚膳是吃肘子呢,还是吃螃蟹?”
最后一句话问得司马炎摸不着头脑,不过形势逆转,他在太极殿的最里头,想冲出去都难。韩朔一开始就给了他诱饵,要他攻进这洛阳城,废了晋惠帝。之后他再出现,诛灭自己这不义之贼。帝位上没了人,司马衷一死,他至多是算杀了自己为惠帝报仇。
好响亮的如意算盘,他竟然是没看透这一点,倒被他当了枪使!楚潋滟说得对,螳螂捕蝉,没想到却有?雀在后!
司马炎咬咬牙,脑筋一转,抓过司马衷来,喝令道:“楚兵听令。杀出一条路来!”
大殿里突然乱起,群臣四处回避,穿着相同铠甲的士兵相互厮杀,根本不知道谁杀了谁。玄奴护着韩朔退到一边,裴叔夜也将潋滟拉到一边看着。司马炎趁乱将司马衷带了出去。
“你救我gān什么?”潋滟看着裴叔夜染红了的袖子,淡淡地问。
裴叔夜微微笑了笑,道:“一是竹林里还欠你一样东西,二是…我欠了始真的,救你,他会开心。”
潋滟皱眉。抓着他的衣袖问:“江随流人呢?”
“在韩府。”裴叔夜低声说着,眸子暗淡了些:“他已经是恨极了我,还请娘娘,让我照顾他几日。”
江随流恨极了裴叔夜?这两人不是一贯jiāo好的么?潋滟觉得奇怪,却也没多问。大殿里一片混乱。他们只能慢慢往外移。
“给我抓住司马炎,救回皇上。”韩朔出了太极殿,看着往崇贞门跑去的一行人,大声命令道:“取得司马炎项上人头者,赏百金!”
士兵沸腾,纷纷往楚王逃跑的方向追去。后头的将领有人问:“若是伤到皇上怎么办?这刀剑无眼的。”
韩朔负着手站在太极殿门口,轻笑道:“救回皇上,生死不论。”
潋滟震了震,看着韩朔的侧脸,突然觉得有些绝望。
天下要乱了,小傻子,你可要保住小命!若是你没了xing命,这江山便当真要落入贼人之手了!
晋惠帝三十七年chūn,楚王起兵造反,攻陷洛阳,废惠帝。太傅韩朔捉拿反贼,立誓救回惠帝。洛阳城里硝烟终于四起。
二更2点,我出去吃个饭就回来
第一百十三章江山至此乱,皇帝远洛阳
司马炎带着司马衷一路往楚地逃亡,另召赵王齐王相助。只要司马衷不死,韩朔的诡计便不能得逞。这天下他们再怎么争,也是司马族人之间的争斗。若让这江山改了姓氏,他们也没脸下去见司马家的列祖列宗。
“韩朔这竖子,竟将本王狠狠地耍了!”马车之上,司马炎愤怒地锤着大腿,道:“若下次让我见着他,必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江随流和裴叔夜原来都是朝廷的人,他只听闻他们是洛阳的名士,以为他们识时务,要来投奔。哪知裴叔夜替他出谋划策攻下洛阳之后,却是背叛了他!韩朔有此等láng子野心,是他发现得晚了,也是他那回没听江随流说完话。
那次的宴席。江随流本来是要告诉他小心韩朔,可是不知怎么,他话说一半却突然哑了。裴叔夜温柔地带着他下去,大夫看了,说是误食了什么毒物。导致喉咙再也无法发声。
之后他便没有过问了,裴叔夜与江随流形影不离,江随流有什么事qíng,也会通过裴叔夜来告诉他的。
没想到,没想到裴叔夜与江随流竟然不是一路的人。更没想到他为了替韩朔做事,竟然连自己的兄弟也下得去手。
“王,从这里再走一天的路程,我们便能与齐赵二王汇合,届时便会安稳许多。”外头传来武将的声音。司马炎叹了口气,喃喃道:“想不到我司马炎,也有láng狈逃窜的这一天。”
他的一万jīng兵,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损失大半而让他毫无察觉。韩朔心思缜密,必然是费了不少功夫来布这局。那一万人他只留下了一千jīng中之jīng。其余的统统舍弃了。因为压根无法查出来,哪些是韩朔的人,哪些是他的人。为了避免混入jian细,他只能忍痛自断臂膀。
信心满满地攻城而来,却不想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王叔现在,是想坐那皇位多一些,还是想杀韩朔多一些?”安静的马车里,突然有人冷静地开了口。
楚王一愣,车里只有他和司马衷两人,会是谁在说话?而且,竟然唤他王叔?
“王叔不要这般惊讶,是您的皇侄我在说话。”靠着车厢的司马衷笑眯眯地开口道:“侄儿我,在问您呢。”
司马炎呆呆地将目光投到司马衷身上,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傻子此时脸上没了任何傻气,一手把玩着腰间的玉佩,一边看着他,像是在等他的回答。
“停车!”楚王脸色一变,连忙朝外头喊了一声。
马车和军队很快停了下来,不过却不是全因为楚王的命令。
前头的路上,整齐地排列着穿着护君铠甲的士兵。胡天骑马立在最前头。
“你…你不是傻子么?”车厢里,楚王不知道外头的形势,目瞪口呆地看着司马衷问。
司马衷眨眨眼,一双眼眸里带着清澈的笑意:“王叔说笑了,傻子怎么会说自己是傻子,正常人又何必跟旁人说,自己不傻?我从来没说过自己如何,一切,都是你们说的。”
司马帝王,绝愚。
这是天下人所共知的事qíng。司马衷自小痴傻,被宫人欺负,被妃嫔欺负,被朝臣欺负,难道这么多年以来,他都是装的么?
为什么装?
楚王心如乱?,外头又突然有人禀告了一句:“王,有敌军拦路!”
司马炎慌了,敌军?莫不是韩朔还有埋伏在前头等着他?
“王叔不用着急。”司马衷漫不经心地道:“外头是胡将军,带着两千jīng兵来接我罢了。顺便,也请大叔伯一起上路,去见见其他两位叔伯。”
安静的道上突然响起不知鸟的哀鸣,一声声,叫得人心里发寒。楚王跟着司马衷下了马车,看着前头的阵仗,青白了脸。
“都说韩朔是?雀在后,想不到,后头还有你。”好久好久之后,司马炎才回过神来,看了司马衷一眼:“我们都错待了你,司马家的男儿,当真是没有无用之才。”
司马衷还穿着一身龙袍,五爪金龙在袍子上张口吞珠。惯常嬉笑着的小傻子这时候静静地站着,在两军对峙的中间空地上,看着司马炎淡淡地道:“大叔伯可愿意助我司马氏,夺回江山?”
他那一方只有一千人,司马衷身后却有两千,后路有韩朔追兵,前面才是活命的路子。司马炎咬牙,他还有得选么?
慢慢跪地,楚王抱拳举过头顶,身后的将士也纷纷下马,跟着跪下。
“臣,愿意。”
司马衷笑了,双手击掌:“好。既然如此,那咱们便立下盟约,永不背叛。我司马衷活着一天,必保你司马炎一天。眼下我已经被迫退位,回去也必然是为韩朔所杀。或者囚禁。为了拿回我司马氏的江山,还请大叔伯帮忙说服另外两位叔伯一起,共谋一计。”
司马炎抬头看了看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是。”
两军同路,继续往前面走。楚王坐上马车。神色很是复杂。
“大叔伯是不是想问,我为何要装傻这么多年?”司马衷打了个呵欠,靠着车壁,轻声问。
司马炎古怪地看着他,有些不敢说话。分明前一刻还是任人欺负的傻子,下一刻却变成了掌控他的初醒之虎。比起韩朔,他觉得司马衷更让人惧怕。
“若不是个傻子,我早该在小时候就被人溺死在了池塘里。若不是个傻子,高家也不会选择扶持我上位。若不是个傻子,今天韩朔要对付的。就是我了。”司马衷微微眯起眼睛:“所以,我大概还要傻一次,才能拿回洛阳,将韩朔压制下去呢。”
楚王静静地听着,心里也知道他说得对,若不是个傻子,被韩朔执掌政权这么多年,怕是早该反抗,然后被软禁了。哪似他这样自由,还能暗中布置自己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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