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卓毫不犹豫地道:“臣当日之愿已经说得很是清楚,臣在一天,必然会护皇上一天。”
也才好,护她余生安稳。
潋滟微笑,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毕卓垂着头,安静地坐着。她又问了他一些匈奴的事qíng,便让楚将军与他都回去了。既然他们不知道,潋滟便还是只有问张术。
“休语,派人去找先生入宫。”
“是。”
皇帝回洛阳,后宫也终于重新充满了生机。下午的时候,皇帝总算结束了太极殿的事qíng,却又被韩朔拖去逛御花园。
小傻子扁着嘴要哭了,太傅每次都不让他安生和爱妃在一起,真是太讨厌了。
“皇上知道,子嗣从何而来么?”韩朔慢悠悠地带皇帝看假山,闲闲地开口问。
“子嗣?”皇帝眨眨眼,想了一会儿,道:“像皇后那样吧,肚子大大的,而后便要生下孩子。”
韩朔轻笑:“那皇上要立皇后的孩子为太子么?”
小傻子头甩得比拨làng鼓还快,一边往一座假山上爬,一边道:“皇后的肚子朕不喜欢,太难看了。若是沉心也有孩子就好了,朕想立她的孩子做太子。”
“哦?”韩朔负手站在下面,身后跟着的宫人都有些担心地看着越爬越高的皇帝。
“皇上这样,不怕皇后生气么?”
皇帝选了高处坐着,心想这样能理韩朔远些了。听着他的问话,也没那么压抑,俯视着他答:“皇后要生气便生气,与朕何gān?朕又不喜欢她,总是让朕不要这样不要那样,把朕当个傻子似的关起来。”
说到这儿,还有些愤慨,大概是在楚地受了皇后不少的气。
韩朔眼里笑意更浓。看着他思量着该如何告诉他,潋滟怀孕了呢?后面的贵公公轻声喊着:“皇上,您快下来,那么高,当心摔着。”
司马衷笑嘻嘻地道:“朕坐得很稳。哪里能摔?”
就算是皇位,也不一定就会轻巧地摔下去。
他看着下面的韩子狐,脸上笑得很是灿烂,眸子深处的东西,太傅却是隔得太远。看不清楚的。
“皇上既然坐稳了,臣便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如何?”韩朔看着他,笑得chūn暖花开。
司马衷眨眨眼,好奇地问:“什么好消息?”
韩朔轻吸一口气,而后道:“沉贵妃娘娘怀孕了,大概,三个多月,是皇上的龙子呢。”
众人大惊,接着立刻都跪下,山呼万岁。
三个月。那便是皇上还在洛阳之时,太傅说是龙子,那便一定是龙子了。
假山上的身影陡然僵硬,手下捏着假石,不声不响地捏碎一块。皇帝脸上的笑意扛不住了,却还是忍着转过头去,看着天上道:“太傅,上面风声太大,朕没有听清。你刚刚说什么?”
韩朔看不见司马衷的表qíng,只看见他傻里傻气地望天,便又耐心地重复一遍:“沉贵妃娘娘怀了龙子,已经三个月了。”
其实不过两个月,但是也总要对上日子,才好避人口舌。
“是吗?”他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高兴一些,却终究是要装不下去了。沉心怀了孩子了么?怎的这般不小心。会怀上这狐狸的孩子呢?
他没有碰过她,从来没有过。即使很多次压制不住本能的反应,他也会装傻出去冲凉。潋滟与韩朔之间的事,他一直知道,原先不能忍的东西,因为她是楚潋滟,也统统忍下来了。潋滟为了他,已经做了太多的事,他没有立场去苛责她。
但是现在,竟然有孩子了?他该如何?高兴地说那是他的孩子么?怕是做不到啊,楚潋滟,也是他想与之白首的人啊。
脚下一个打滑,众人就见皇上还没来得及高兴,就从假山上直直地摔了下来。
“皇上!”韩朔也是一惊,身后的贵公公早已扑了上去护驾,奈何慢了一步,皇帝跌下假山来,疼得满头是汗。眼里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太傅,朕…朕的腿!”小傻子吓着了,腿上疼得厉害。几乎立刻就哭了出来:“腿好疼…好疼啊!”
这算是乐极生悲?韩朔看着皇帝这可怜的模样,也没去想其他的了,连忙将人背起来往沉香宫跑,边跑边道:“快去传御医!”
贵公公咚咚地跑去御药房了,皇帝在韩朔的背上不停地哭,不停地哭。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他是傻子,没人计较这个。而且,哭多好啊,就用不着笑了。
潋滟刚打开殿门。就看见韩朔背着泪流满面的皇帝进来了,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爱妃爱妃,朕腿摔断了!”皇帝被放在chuáng上,立刻就伸手撒娇:“好疼好疼,爱妃疼朕。”
潋滟皱眉坐到chuáng边。任小傻子又抱着自己的腰,看着韩朔问:“皇上好好的,怎么会摔断了腿?刚刚是同太傅在一起么?”
韩朔面无表qíng地道:“皇上刚刚爬假山,一不小心从上头摔下来了。臣没来得及接住,是臣的过失。”
爬假山摔下来?潋滟?着脸看着皇帝:“皇上,您是大人了,怎么还做这么危险的事?”
皇帝满脸眼泪地抱着她,鼻涕泪水都往她宫装上蹭:“朕不是听说爱妃怀孕了,一时激动才从上头摔下来的么?爱妃好凶,呜呜呜…”
这话说得好生委屈,听得潋滟心里凉飕飕的。她就知道韩朔会迫不及待地告诉皇上她怀孕了,小傻子若是没事,定然会很高兴的。只可惜现在摔伤了腿,哭得好可怜。
不过看着他哭,也总比看着他笑好,潋滟自嘲地想,要是皇帝笑着来抱她,说一句“我们有孩子了”,她怕是要愧疚得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好了好了,御医来了,皇上让御医看看腿怎么样了。”潋滟声音温柔下来,跟哄孩子似的道。
张御医战战兢兢地跪在chuáng前行礼,而后起身给皇上看腿。
“右腿是摔折了,不过骨头没断,只是有裂fèng。”按压了一会儿,疼得皇帝满chuáng打滚之后,张御医朝潋滟道:“以木板固定,三月不要乱动即可。”
“好。”潋滟看得心疼,伸手将司马衷脸上的汗水泪水都擦了,而后轻轻在他脸上落下一吻:“皇上忍着些,养好了骨头就好了。”
韩子狐站在一边,凉凉地看着这两人。
三更2点
第一百三十三章解雨臣初归,张行之知言
小傻子很是可怜地往潋滟怀里钻,完全将韩太傅当了透明人。宫人拿来木板和白布,张御医道:“请皇上先更衣,微臣才好为您固定脚骨。”
潋滟道:“本宫来吧,太傅可以先回避一番。”
替皇帝更衣本来就是妃嫔的职责,看着小傻子这模样,潋滟也没多想,只要能让他早些不痛就好了。
韩朔很严肃地摇头,将皇帝一把从潋滟的怀里扯出来,正色道:“皇上摔伤,是臣的责任。臣自然是要为皇上更衣,心里才能少些愧疚。娘娘身子重,还是去休息吧,这些事jiāo给臣就可以了。”
说罢,从容地替了她的位置。将纱帐给放下来了。
御医稍微怔愣,看看潋滟,又看看韩朔。韩太傅微笑道:“还不快些?疼着皇上,可是大罪!”
张御医一抖,连忙将药箱里的断玉膏拿出来。等韩朔褪了皇帝的袍子,剪开裤腿,便敷上药,用木板好生固定。
皇帝像是疼极了,一口咬在韩朔的手腕上。牙齿入ròu。疼得韩朔差点甩开他。不过想着周围还都是人,韩太傅也只有生受着,心想这厮是不是故意的,咬得这样狠。
不过他倒是不太相信皇帝能有这样的心思,傻了这么多年。若是装的,他早该识破了。除非这厮是比他还善于伪装,心思缜密到令人害怕的地步。
但是结合这么久的qíng况来看,韩朔觉得司马衷应该是真傻。咬就咬吧,他也是欠他的。
折腾了好一阵子。又喂了些镇痛的药,皇帝总算安生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潋滟叹息一声,吩咐休语去打水来,细细将小傻子的脸擦了擦。
“太傅没有其他事,也便回去吧。”她看也不看他,也不管御医正在替他包扎手腕,只道:“皇上刚回来,您也应该很忙。”
韩朔目光深沉地看着她,殿里只剩下含笑休语,以及战战兢兢的张御医,皇上已经昏睡,他说话也便没了多少顾忌:“娘娘最近是越发地不待见臣了。”
潋滟看着张御医给皇上开的方子,漫不经心地答他:“都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这花都凋落成泥了,太傅才盼着它回头对您chūn风笑么?有空在这里同本宫耍嘴皮子,不如回去处理您的国家大事。”
说完,又扭头对御医道:“能不能把huáng连用其他药材替了?抑或是加些甘糙。药太苦了,皇上是要不喝的。”
张御医点头,提笔就改。韩朔不说话了。自个儿给自个儿添堵。怕苦药的不是他么?原来皇帝也怕。那要是不喝,她是不是也要像当初对他那样?
这么一想,韩太傅不痛快了,抿着唇坐在chuáng边半晌,直到潋滟嫌他占了地方,终于来赶:“太傅,还不走么?”
今日杯中酒,明日沟头水啊。韩朔起身,看了含笑一眼,后者微微颔首。他才不甘不愿地离开了沉香宫。
司马衷安静地躺着,说是睡着了,其实也还听得见声音。他有些奇怪,沉心似乎对韩朔,像是死心了一般。没有以前那样的若有若无的眷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如今感觉不到他们之间的qíng意了。
可她,分明还怀着韩朔的孩子啊。
“御医,开完了方子,也替本宫诊脉一番吧。”潋滟坐在chuáng边,轻声道:“最近下腹会时而有隐痛,痛得久了,也是难受。”
司马衷放在被子里的手紧了紧。
张御医将改好的方子递给含笑,后者跑出去煎药。潋滟伸出手腕给他把脉,张御医诊了一会儿,道:“怀孕肚腹扩张,有隐痛倒是正常。只是娘娘似乎长期郁积于心,心神不宁,导致有些微流产的迹象。上次臣开的保胎方子,娘娘可按时用了?”
潋滟点头,长歌每天都会按时给她端药来。
“接着再喝一段时日吧,等三个月了,胎儿想必也会稍微稳定些。”张御医下意识地看了chuáng上的皇帝一眼,额上的冷汗又要下来了。
“本宫知道了。”潋滟心里有了计较,挥手让休语送御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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