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音_撒空空【完结】(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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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顾我的拦阻,跟着追了上去。”

  “而直到两天后,他才回来。”

  “那时,他满面灰尘,似乎是赶了很久的路。而他的手上,正抓着那只鸟。”

  “从那之后,他便牢牢地看管着那只鸟,将笼子关得严严实实的,并且喂食也很少,让那只鸟没有力气高飞。”

  “一个月后,那只鸟便死了。”

  “独贤将鸟葬在院子里,他站在那里,站了一天一&夜,不吃不睡。”

  “他的眼中,是一种迷茫,他不明白,自己对鸟这么好,为什么它还要离开。”

  “这是我的错,我没有告诉过他,鸟永远是属于蓝天的。而他爱的方式,是错误的。”

  “这么一错,他的一生也就毁了。”

  说到这里,毓兰的声音停止了。

  但是,在这冰冷与暖热的混合空气中,似乎还有着她的声线,慢慢地化为一丝一缕,在空中飘散。

  如柳絮一般,抚在靡音的脸上,那种滋味,说不清晰。

  紫金铜炉中,焚烧着百合香,被风chuī得偏斜。

  良久,靡音忽然说道:“我想,殷独贤是很满意现在的状况,可以随意控制人的生死,可以控制一切。”

  “但是他是空虚的。”毓兰抬起眼睛,看向远处,看向那不知名的所在:“空虚,那种很大的空虚,像是要把人的心都胀裂似的。每晚,当他入睡时,一定会感受到的。”

  靡音也抬眼,看着面前的御花园。

  那些繁华落尽的树枝,安知天命,独自守护着自己的静好岁月。

  琉璃白雪,一种彻头彻尾的宁静。

  忽然,靡音开口:“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个故事。”

  “因为,”毓兰收回目光,缓声道:“我不想你成为那只鸟……独贤对你,是很在乎的,哪怕是你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待在他身边,你和他,都会好过很多。”

  “为什么,我要让他好过呢?”靡音的xiong膛,有了微微的起伏。

  “靡音,你活下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毓兰抬眼,看入靡音的眼中。

  “复仇。”靡音坦然地接受她的目光,坦然地对一个女人诉说着自己对他儿子的憎恨:“即使我不能杀他,我也要活着,看着他辛苦夺来的一切,被其他的人以同样的方式夺走!”

  “我知道,你认为你姐姐的死,是他造成的,可是蜜意,鲜血能挽回什么,能补偿什么?”毓兰幽幽地问道:“我想,你姐姐这么爱你,她是不会想看见你被仇恨所蒙蔽,痛苦地生活下去的。”

  靡音猛地想到了青兮。

  是的,青兮要让自己忘记仇恨。

  青兮说,她最想要的,是让自己快乐。

  靡音忽然之间,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疲倦。

  完完全全的疲倦。

  “乱世之中,女人能活着,便是不易。”毓兰说着,话语中沾染了过去的回忆:“有幸存活下来,就一定要快乐。”

  靡音安静地坐着,看着那些枯枝,似乎无知无觉。

  那天回去之后,毓兰便大病一场。

  那香囊,安静地紧握在她手中。

  依旧还没有完成。

  太医们整夜整夜地环候在毓兰身边,可她却是昏昏沉沉。

  偶尔醒来,脑袋也是不清晰的,认不清自己在哪里,甚至还以为,自己尚是二八年华的少女。

  而更多时候,她是昏睡的。

  靡音白天都会守护在那里。

  她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但至少,她可以陪着她。

  而每次太医宣布毓兰病危时,殷独贤都会来。

  可他不会进那间屋子。

  他只会站在外面,站在冰天雪地中。

  全身,除了冰冷,还有一种隐约的荒漠。

  或者,他是清楚的。

  世界上最爱他的人,或者是唯一一个爱他的人,就要永远地离开了。

  很多事qíng,需要时间来改变。

  而时间,对他们母子而言,是不可能再得到了。

  屋子里,放着熏炉,太过暖热,让人的每个毛孔都有种窒闷的感觉。

  当靡音开窗时,时常就会看见殷独贤。

  而他,也会看着自己。

  两人默默无语,中间,隔着很多很多东西。

  不可跨越的。

  边境告急,杨池舟再次率兵去镇守。

  靡音晚上的时间,也空闲了下来。

  当她一人独睡时,她总是将满屋的烛火也点燃。

  那红融融的光线,就这么穿过那淡绿色的纱帐,在那光滑的表面流溢着,带去人所有的思维。

  正在她怔怔地观望时,门忽然开了。

  冷风趁机涌入,将烛火,摧残。

  纱帐上的流光,剧烈地晃动着。

  靡音没有抬头,却知道来人是谁。

  只有他。

  只会是他。

  靡音没有起身,甚至没有任何动作,。

  她周身,只着一件白色的内衫。

  因为躺着,领口有些松懈,微微露出她美丽的锁骨。

  而那xiong前的浑&圆,也若隐若现。

  那头黑亮的发,在火光下,闪着魅惑的光泽。

  她的眼睛,没有看殷独贤。

  或者说,她没有看任何东西、

  只是这么安静地躺着。

  仿佛,亘古如此。

  殷独贤缓缓走到她的身边。

  他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着。

  他连走路,也是无声无息的。

  一个神秘的男人。

  靡音的嘴角,忽然动了动。

  是讽刺,还是其他,连她自己,也辨不清晰。

  殷独贤在chuang沿边坐下。

  他掀开了那藕荷色的被单,慢慢地将靡音的内衫褪去。

  那光滑白腻的玉臂,就这么bào露在空气中了。

  靡音的颈脖上,那杏huáng的丝带,是肚&兜的绳结。

  纤细的线,纤细的颈脖。

  殷独贤俯下&身子,亲吻着靡音的背脊。

  光滑的背脊。

  他的唇,是冰冷的,唇瓣上,有着微微的gān燥的气息。

  靡音闭上眼,准备接受这习以为常的欢*爱。

  但是,殷独贤的唇,忽然离开了。

  好久,也没有再接触她。

  他忽然,倒在了chuang上。

  似乎,是很疲倦的样子。

  屋子里的熏笼中,散发着一股股的暖气。

  暖不了人的心,却能暖了人的皮肤。

  两人就这样静默着,毫不动弹。

  良久,靡音忽然开口:“你寂寞吗?”

  殷独贤像是没有听见。

  或者说,他像是根本就没有存在。

  房间中,甚至没有他呼吸的声音。

  靡音没有在意,她自顾自说道:“是你母亲说的,她害怕你寂寞。她舍不得走,是因为害怕你寂寞……那么,你寂寞吗?”

  这次,殷独贤有了动静,但并不是说话。

  他捂住了靡音的脚。

  那小巧,白&皙的脚。

  他的手指,在那上面缓慢地移动着。

  靡音感觉到的,不是痒,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颤粟。

  隔了许久,殷独贤的声音才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说她会死吗?”他问。

  声音是平静的。

  那种平静,不同于往常。

  那里面,是一种荒漠,是一种脆弱。

  像是禁不起一片羽毛的降落。

  靡音想,她是可以刺激他的。

  此刻的殷独贤,是虚弱的。

  现在,任何不堪的话语,对他而言,伤害程度都是事半功倍的。

  但是,靡音最终还是沉默了。

  将那些说出后会让自己大感快意的句子,给深深埋藏在了心中。

  她的话,和紫金炉中的香气混淆。

  “我们,都会死的。”她说:“但是,死的时候,只要不是寂寞的,就不会感觉到悲伤……也就不会白白地活一场。”

  她就说了这么一句。

  接下来的时间,全jiāo给了沉默。

  无边无涯的沉默。

  她的脚,放在他的手心中。

  被握着,紧紧地。

  毫无松手的迹象。

  烛火,因为气流的变换,时不时晃动着。

  靡音的眼睛,开始迷&离。

  很久很久之后,殷独贤开口了:“是的,我们都会死的……那时,我和你都不会寂寞,因为你,永远都会在我的身边。”

  赤*luǒ的脚上,是微微的凉。

  殷独贤的手,还有他呼出的气,都是凉的。

  靡音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只鸟。

  娇小,羽毛的颜色浓艳而斑斓。

  两人,就这样沉沉睡去。

  第一次,这样宁静地睡去。

  雪,渐渐地止住了。

  枯枝,潜心等待了一个冬日,终于绽放了点点绿意。

  虽则如此,依旧是chūn寒料峭。

  那风刮在人脸上,还是透骨的冷。

  这天,靡音照旧来到了仙庆宫。

  毓兰,还是躺在chuang上。

  安静地闭着眼睛。

  她整个身体,似乎消瘦了一半。

  待在她身边,靡音感觉不到任何的生命力。

  忽然之间,她不忍再看,而是来到窗户前,瞭望外面的世界。

  到处,都是浅浅的绿意,跃动人心。

  一切,都开始慢慢复苏起来。

  新旧jiāo替,荣枯互换。

  生命的新起,就必须有生命的离去。

  她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并不能接受。

  离去,对于留在原地的人而言,是痛苦的。

  这种滋味,她时刻都在品尝。

  忽然之间,毓兰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小到淹没在微尘之中。

  但靡音还是听见了。

  她忙快步走上前去,将耳朵凑近毓兰的唇边。

  只有这样,才能听见她的声音。

  “独贤……独贤。”毓兰不停地叫着殷独贤的名字。

  靡音忙让内侍去找殷独贤,而自己,则一直握着毓兰的手。

  那手,冷而柔&软,里面,竟没有贯注一丝一毫的力气。

  靡音明白,这次,毓兰是真的大限已到。

  房间中的药香,是苦涩而馥郁的,充塞在空气中,进&入人的口鼻。

  滞涩,哽咽。

  可过了许久,也不见殷独贤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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