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拦阻不了。
但是,当靡音看见他时,脸上的表qíng,是一种痛苦。
无尽的痛苦。
殷独贤会bī着她吃东西,喝下安胎药,然后,bī迫着她躺下,歇息。
靡音是抵抗不了他的命令的,她只能照做。
殷独贤看得见,她时常站在雕花窗户前,看着院子。
院子中的桃花,热烈地开放着,晃眼望去,是一片粉色的海洋。
那色彩,直接映在靡音的脸上,那种柔&软,淡淡的妖艳,瞬间融化了人的心。
靡音不让他人碰触自己的孩子,不让任何人碰触。
宫女,太医,殷独贤,她都不允许。
“因为他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靡音说这话时,脸上是一种难言的平静。
殷独贤没有为难她。
他知道,靡音需要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保住这个孩子。
殷独贤能做的,就是照顾好她的身体。
他派人为她做了许多补食。
靡音吃得很少,可是,她毕竟还是吃了。
她的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
他们就以这样的方式相处下去。
谁也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事qíng。
谁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出生会改变什么。
靡音喜欢坐在chuang上,做着针线活。
做的,全是婴儿的东西。
水红色的小肚&兜,海棠红的小袜子,她细心地做着。
殷独贤发现,每当这时,靡音的脸上,都有一种柔&软与圣洁。
令人向往。
初chūn时节,到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
庭花怒放,熏风chuī来,偶尔将花瓣chuī落在阶梯上,也是静谧的,无声的。
柳枝,被轻轻chuī拂,那柔&软的姿态,每一下,都像是抚在人的心上。
一种隐约的不知名的痒意。
有时,靡音也会询问殷独贤一些问题:“杨池舟知道这件事了吗?”
“不知道。”殷独贤这么回答,他的手上,是滚烫的安胎药。
他用勺子,一下下地搅动着,让那些热气,快速消散。
直到药呈合适的温度,然后,再让靡音服下。
而靡音的手上,是一件半成型的肚&兜。
小小的,藕荷色的肚&兜,上面,绣着一个白胖的孩子。
眼角弯弯,如月牙般,瞬间,软化了人心。
那是她为自己腹中的胎儿fèng制的。
是的,她腹中的胎儿。
他的孩子。
靡音选用的颜色,都是适合女孩的颜色。
殷独贤曾经问她,为什么这么笃定这个孩子就是女孩。
靡音隔了许久,才轻声说,她希望青兮,能投胎成为自己的孩子,这样,她就能永永远远地保护她,青兮再也不会受到伤害了。
闻言,殷独贤想到了那抹白色的身影。
永远那么高贵。
她站在他无法到达的高度。
而当他千辛万苦地到达时,她选择了离开。
就像她曾说过的那句话一样。
她说:殷独贤,你永远也得不到我,永远。
是的,她实现了自己的诺言。
她用死,完成了这个诺言。
但是,她留下了靡音。
是的,靡音。
至少,世界上还有靡音。
“那么,你就不打算告诉他吗?”靡音问,她没有抬头,那些鲜艳的丝线,在她的手指间穿梭着。
殷独贤低头,尝了尝那安胎药,确定已经不再烫口,才端给了靡音。
靡音放下手中的东西,接过,慢慢地喝着。
“我会告诉他的。”殷独贤道。
靡音将碗放下,眉目依旧低垂:“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无论怎样,”殷独贤将空碗接过,平静地说道:“你和他的关系已经结束了。”
靡音的眉毛,颤抖了一下,良久,她询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不能再拥有你了。”殷独贤忽然伸手,用手指,揩拭去靡音嘴角的药迹。
他的手指,还是那么的冰冷。
靡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下。
“为什么?”靡音看着他:“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原因,你是知道的。”殷独贤的眸子,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靡音像是承受不了那样的目光似的,偏转过了头。
这次,殷独贤没有bī迫着她看着自己。
靡音将自己手中的肚&兜慢慢握紧。
那白胖的小人的脸,渐渐在她的手中变得扭曲。
“不,”她道:“我不知道。”
殷独贤站起身来,站在窗前,沉默着。
他的眼睛,不经意地看着自己腰间的香囊。
那个福字,在初chūn的阳光下,闪着暗暗的流光。
他用指腹,在上面滑过。
似乎,接触到了某种温度。
那种暖热的温度,习惯了,就再也不能放弃。
自从靡音被诊断出有了身孕后,她就拒绝了与殷独贤同chuang。
殷独贤也就从了她。
但每晚,他都会待靡音躺下后,才会离开。
可殷独贤不知道的是,靡音时常会睁着眼,到天亮。
她无法入眠。
因为心中的那种涌动。
今晚,和往常一样,靡音看着窗外的上弦月。
那幽幽的光线,罩在她的皮肤上,靡音感觉到了一种沉重。
无形的沉重。
夜晚的空气,还是有种沁心的凉意,靡音的手,露在外面,久了,冻得有些麻木。
暗香浮动,树影幽幽。
靡音的眼睛,是空dòng的。
像是什么,也不再思考。
窗户外的景色,渐渐潋滟成了一片。
混沌的一片。
但忽然之间,有个黑影一晃而过。
靡音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那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她的屋子。
靡音猛地坐起身来。
黝黯的月光下,那个身影,高ting,笔直。
靡音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戒备。
她不能死。
她不能现在就死。
于是,她张开口,准备叫人。
但是,那黑衣人的动作却急如闪电,忽地点住了她的哑xué。
靡音忽然放下了心来。
因为,如果黑衣人要杀她,凭他的速度,只需要一刀,她的头颈,就要分家。
但是他只是点了自己的哑xué。
所以,她不会死的。
至少今夜不会。
于是,靡音镇定地看向那黑衣人。
她的眼睛,映着月光,清幽中带着一点冷。
而那黑衣人的眼睛,却微微上挑,如拂水柳枝般,将整张脸dàng漾出了慵懒的涟漪。
很熟悉。
靡音想到了一张锦帕。
还有那个血腥的午后。
黑衣人将面巾缓缓扯下。
他蜜色的肌肤被黑暗遮蔽,但脸部的轮廓还是让靡音依稀分辨了出来。
极净万。
是极净万。
“你有什么事吗?”靡音的声音很安静,仿佛这是在白昼,他来自己寝宫作客一般。
极净万的嘴角,噙着一抹懒懒的笑:“跟我走,跟我去耶罗。”
“多谢你的好意。”靡音将眼睛转向屋子里,那些物件在黑暗中变换成一只只shòu,潜伏的shòu:“夜深了,我要睡下了。”
“我知道你的一切事qíng。”极净万看着她,那眼神,如云烟,飘散,却带给人一种粘滞感:“你的家人全被殷独贤给杀害了,而你现在,却怀了他的孩子,你很痛苦。”
靡音淡淡地转过眼睛,在极净万的脸上轻轻一抚:“所以呢?你是来拯救我的吗?”
“我是来带你走的。”极净万握&住靡音的手,放在自己唇上,轻轻一吻:“我可以让你自由。”
这是极净万第一次吻到靡音的手,他感觉到了一种滑&腻的冰凉,如瓷器一般。
“谢谢。”靡音任由他吻着,但脸上却一丝表qíng也没有:“但是,不需要的。”
闻言,极净万抬起了眼睛。
他的眸子,是一种近乎灰的颜色,很淡,带着异族的风味。
当女人被他的眼睛给擒住时,身体仿佛就进&入了漩涡中,无法自拔。
所以,他抬头,深深地看着靡音。
但是,靡音没有任何反应。
极净万问:“是因为你腹中的孩子吗?”
“你不需要知道。”靡音这么回答了他。
“放心,我自然会让你把他生下来,”极净万将靡音的柔荑放在自己手中,把玩着,缓慢地,耐心地:“殷独贤能给予你们的,我都会给予你们。”
“真的很晚了。”靡音的声音是淡静的:“你走吧。”
极净万的手,停顿了下:“可是,殷独贤杀了你的家人不是吗?”
靡音没有做声。
“为什么,你还是要留下来。”极净万慢慢抬起头来,唇上泛过一道黑暗的光:“难道说,你爱上他了?”
闻言,靡音的身子猛地震动了一下,她盯着极净万,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吗?”
极净万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慵懒而平静的光:“看来,我猜中了。”
靡音咬住自己的唇,将声音从牙齿fèng中迸出:“出去,否则,我就叫人了。”
“你不能爱上他。”极净万的声音很柔,像是一种蛊惑:“他做了这么多伤害你的事qíng,你不能爱上他。”
“出去!”靡音的声音高扬了起来。
“你这么做,对得起你死去的亲人吗?”极净万慢慢地说着,慢慢地瓦解着靡音的防线。
“出去!”靡音偏过头,xiong腔急剧起伏着。
“如果你再待在殷独贤的身边,你死去的亲人是不会原谅你的。”极净万不慌不忙地,一层层地将靡音的内心剖开:“你必须要离开他,这是你唯一的选择。你不能爱上他,不可以。跟着我走,永远地离开他,永远地忘记这一切。”
然后,他停了下来,等待着靡音的回答。
房间里,非常安静。
只剩下,月光铺洒在地的声响。
就在极净万认为这种沉寂会永远持续下去时,靡音忽然转过头来,对着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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