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口愈大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但那出口的声音,却细如蚊蝇,无力道:“够了,够了……别说了!”
其实,她知道,她都知道。还有第五次,以她之命,yù将封国王室一网打尽……
……
“咳咳……咳咳……”一波比一波更激烈的咳嗽,仿佛要将心肺都一起咳出来才罢休。
“主子,主子……您这到底是怎么了?”巫邪慌忙上前扶她起来,帮她顺着气,然后将她紧握的手,一指一指掰开,望着她娇嫩的掌心一片血ròu模糊,眼中满满的都是掩盖不住的心疼。”求你,不要糟蹋自己的身子。”
她斜斜靠在他身上,没动。望着自己染血的冰凉指尖,哀哀的笑着,凄凉出声:“我的身子,已经不重要了。巫邪,你可知道,一直以来,被我们当做棋子的魔宫宫主,她,是我一直想为之报仇的……女儿。”
她的声音,极轻,然而,落在人的心头,却异常沉重。巫邪身子一震,如陌,那个女子,竟然是她的女儿?这,这……难怪她如此反常,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那该是何等的悲哀?他将她放回chuáng上躺好,然后在chuáng前直直的跪下,目光坚定的望着她,一脸诚挚道:“主子,对不起!这些事qíng从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所为,我愿意为她偿命,请主子……不要折磨自己。”
岑心言侧眼望他,巫邪待她如何,她又岂能不知。他这是要将所有的自认揽在自己身上,用他的偿命,为她减少些许愧疚。但他又如何能知道,这种痛,不是任何人的命可以抹平得了的,即使让这时间的所有生灵为嫣儿陪葬,也无法令她不去悔,不去痛。叹了口气,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但他却固执的不肯起,就那样笔直的跪着。
她垂了眸,戚声道:“巫邪,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但是……没用的!你的命,换不来我的安心……咳…咳咳……”
又是一连串的咳嗽,几年前她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落下的毛病,一到qíng绪起伏大的时候,便咳个不停。巫邪连忙帮她顺着气,忽然眸中一亮道:“主子,也许她还活着么,你想想,那日血魔也跟着跳了下去了,如果血魔真是南宫晔,那以他的能力,虽然受了伤,但也不是没有活着的可能。而且,魔宫之人在断心崖底找了很久都未曾找到他们二人的尸首,就连封国朝廷都派了很多人去寻,皆一无所获。这便说明,他们有可能没有死。”
岑心言一怔,忽然来了力气,立即坐了起来。是啊,也许这一次,她也能大难不死呢,如果这次她还能活下来,即便是永远不原谅她,也没有关系,只希望嫣儿还能活着,活着才能恨她。
“巫邪,你和柳眉待人去封国寻,无论需要动用多少人力物力,都在所不惜。活,要见人……”下一句,未说,便已痛得撕心裂肺。
巫邪微微皱眉,沉默片刻,隐有担忧,道:“太子那儿……”
岑心言截口道:“这个你不必担心,他有几斤几两,我清楚得很。现在最重要的,是我的嫣儿……”
第一百一十五章
如陌出了隐香渊,将自己装扮成男子模样,来到当地属云阁旗下的最热闹一家茶楼,随意的要了一壶茶,一边优雅的喝着,一边不动声色听着周围的人谈论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江湖事迹以及边防战事。
魔宫星魔分主的死以及魔宫云使的失踪惹怒了暗阁阁主,莫残歌当日便找到以岐山新掌门为首的一gān杀人凶手,用极其残酷的手段将其全部杀死,并以他之名合魔宫及暗阁云阁所有势力昭告武林,谁再敢与之作对,天涯海角,定杀不饶。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不是魔宫宫主下落不明,魔宫便如一盘散沙任人欺凌。并在短短两日出动所有势力控制了六大门派,因他自己无心盟主之位,便扶了确定不会对他们不利的一派掌门做了盟主,无人敢有异议。至此,封国武林之争平息。
如陌唇角含笑,不得不感叹残歌果决的行事作风。
而朝廷之中,大部分的兵马都调往南边边境对付翌国三十万大军,北边边境却只有二十五万大军与金国三十五万大军相抗衡,虽然北边是护国军jīng锐之师,但因臣王已死的消息大受打击,后有朝廷新任命的冷大将军镇场,稍显安定,却不料冷将军于夜间莫名失踪,致使军心大乱,守城被敌军攻陷,死伤人数达五万之多,后退至煌城。金军一鼓作气,趁胜追击,眼看煌城不保,恰逢冷意潇赶到,献策退敌,被封为上宾。然而,冷意潇虽是靖国侯之子,又有盛名在外,但军中没有一个威望极高的领头人物镇场,便人心不齐,终是由许多事qíng是他所无法掌控。当金军再次来袭时,使计诈败,煌城守城将军力主追击,想趁机扳回败势,冷意潇极力阻止却无效,守城将军带领五万军队陷入敌围,冷意潇率兵营救,将伤害降到最低,终以损兵两万收场,成十八万对三十五万之势。
封国王上为稳军心,决定御驾亲征,带领京都城仅有的五万人马急赴边关,将朝中之事jiāo六部尚书与他近来培植的心腹重臣古予舒协同打理。
如陌听到这里,眉头紧锁,叫来茶楼掌柜,写了一张纸条,仅四字:煌城相会。命他速速去往京城jiāo与暗阁阁主,并嘱咐不可泄露消息。随后要了一匹好马,快速去往煌城。
北边煌城,本是富饶之地,平定安乐,却因这场烽烟战事,城中人心惶惶,多数人眼见煌城不保,便弃家逃命,直到王上的到来。
南宫傲与齐澈初至煌城,首先安民,整顿军心,按军法处置了原守城将军,任命冷意潇二品护国将军,齐澈为护国军师,合三人之谋力,首次迎战便歼敌三万,大捷,军心振奋。
金军仅休整了两日,便于城下叫阵。冷意潇率兵出战,却不料对方大军之后竟布下疑石阵,将其军队引入阵中。
入阵,仿如置身万石之窟,前方看似有路,实则为陷阱,若是不小心,一经踏错,万石齐飞,即使钢铸之身,也断无平安生还之理。不到半个时辰,进入阵中的五千士兵,已剩下寥寥无几。冷意潇对阵法也曾略有研究,因此,深知此阵之利害,更是半点也不敢大意。抬目四顾,有路数条,深深浅浅,却不知孰真孰假。他镇定心神,根据自身对布阵之解,找准一条路走下去,转了几转,却回到了原地。稍作休息,再以不同的方法尝试了几次,每次的结果皆一般无二。
一日下来,已是身心俱疲,汗流浃背。他微喘着在原地竟坐了下来,静下心,仔细思量。
这一过,便是两日一夜。城中灯火再起,星星点点的寥落,落下的光影斑驳。
齐澈站在城墙之上,目望城下不远处的疑石阵,拧眉沉思。
城中王上的临时寝居中,南宫傲伸手将热了多次的膳食再次推往一边,细细端详桌案上让人照着疑石阵绘制而成的阵型图,一贯邪美的面容却是愁眉不展。此阵由双阵组合相扣,其形外圆内方,复杂jiāo错,不懂阵型之人,看得只觉眼晕。
“王上,您好歹也用些吧,这两日一夜不合眼,再不用些膳食,伤了身子可怎么得了?”羿德看着这些日子以来愈发憔悴的王上,正小心劝着。
因羿德比较了解他的起居习惯,未免多麻烦,便带了他在身边。南宫傲将疲惫的身子微微往后靠,闭了闭眼,让有些发酸的眼睛稍微休息一下,方叹道:“意潇是懂阵之人,却被困在阵中两日一夜,不得而出,可见此阵之利害,非比寻常。这两日派去破阵之人,皆有去无回,孤又如何吃得下睡得着。且不说孤与意潇qíng同手足,单就此阵而言,一日不破,我军又如何与人抗衡?”
羿德见他这动作,便知他疲惫,走过去帮他捶肩,边捶边道:“齐军师方才看了这阵形图,立刻就去了城墙之上,说不定啊,这会儿已经看出端倪来了。王上您还是多顾惜着点您的身子,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说罢,他叹了一口气,臣王jīng通行军布阵,如果这会儿辰王在就好了,王上就不必这般皱眉不展。想到这儿,竟不知不觉说了出来,立刻便见到王上脸色一变,他只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从辰王和如陌主子失踪之后,王上的眉头就没舒展过暗中派了那么多人去找,一点儿线索也没有。后宫嫔妃为讨王欢心用尽手段,却都不能让王上看她们一眼。
一想到晔和凝儿,南宫傲目光便黯淡下来。一早便知道晔故意制造颓废的假像,化身血魔去帮助凝儿,却没料到,一场武林大会,竟令他突然之间失去了两个深爱的人,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几乎崩溃,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那么qiáng大的两人连手,怎会有他们应对不了的人?如果……可惜,天底下没有如果,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即使如今,他悔得肝肠寸断,也无用。
对羿德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想自己独自清净待会儿。羿德面带担忧的领命退下。
南宫傲起身,缓缓走到窗前,将半开的窗户完全打开,凝眸望向远处,暗黑的天空,无星也无月。冬日的寒风扑面而来,gān燥而凛冽。他往日一贯的邪魅笑容自从心中的那名女子离开他的身边,就再也不曾展露过。自那一夜与她有了肌肤之亲,他便对所有的女人都失了兴致,这几月,后宫如同虚设,他知道这样对社稷不好,便qiáng迫自己去宠幸那些可以用来安抚朝臣的棋子,去沮丧的发现,纵使她们使尽浑身解数,他却依然提不起半点兴趣。
悲哀吗?是吧。然而,即使悲哀,这一生,也就是这样过下去了。
在怀念之中,祝福他们。尽管他们最终是以这等决绝的方式永远在一起,他也还是很羡慕。晔比他勇敢,比他更能确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一旦坚定,便勇往直前,绝不回头。而他,即使想要坚定,也没有坚定的理由,因为他一直都知道,凝儿爱的,从来都不是他。
微微抬头,轻轻合上眼,感受着寒风的侵袭,一阵悲凉。在心中虔诚地对南宫晔道:“晔,你放弃我,放弃责任,而选择了凝儿,我,不怪你。若是凝儿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也想象你一样,什么江山,权谋,统统都抛弃,只要那世上独一无二的女子。不能同生,能相爱着……同死,也很好。”
他忽然自嘲的笑了起来,他南宫傲何时也会做梦了?别说是她已经不在了,就算她还在,他想为她放弃江山,也只会徒添她的困扰,而不是感动。可是,他还是那样希望她活着,能偶尔……偶尔见她一面,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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