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拍李全的肩膀,萧泽低声说道:“李总管,赶紧回去吧。”李全抹了眼泪点点头,一边后悔着一边回了养心殿。
李全走后,伍靖明与萧泽也并肩往外走,边走,伍靖明边问道:“阿泽,怎么回事啊?”对于当今那道莫名其妙的旨意,伍靖明着实不解的很。
萧泽也糊涂着呢,徐离氏灭门惨案发生的时候,他都没有出生,怎么可能知道就中内qíng。后来知道徐离恨此人,萧泽原本想查来着,可是却发现一切与徐离氏有关的卷宗全都离奇失踪了。萧泽便知道徐离氏的案子连自己都不能碰,便没有再追查下去,如今又亲眼看见他皇伯父那般诡异的qíng绪,萧泽心里就越发确定徐离氏这案子若是揭破了,定然能将大梁的天捅出个大窟窿。
“靖明,不要问了,从此刻起,你只当从来不知道这世上有过徐离恨这个人。”萧泽敛容正色告诫伍靖明,生怕这个大舅爷一不小心突噜出什么,惹下滔天大祸。
伍靖明也不是傻子,他见萧泽的神色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便也郑重点头说道:“好,我记下了。”
这二人回到养心殿之时,伍靖明看了一眼紧紧关闭着的偏殿大门,低低说了一声:“阿绎……”萧泽并不转头看过去,只低低说了一句:“他没事。”伍靖明听了这话心里便踏实多了。
原来昨日宁亲王爷出宫之后,太后便将年纪略大些的孙子们都关到养心殿偏殿软禁起来。倒也不曾短了他们的吃喝用度,只是不许离开偏殿半步,送吃食衣裳的都是太后的心腹之人,在彻底绝了诸皇子们与外面联系的任何可能之时,太后也是变相的将孙儿们保护起来。将来就算是皇帝大行了,这些皇子们也不会被扣上个弑父的罪名。
萧泽如今是太后和当今面前最最得宠之人,他顺口中问一句堂兄们可还好,太后是绝对不会多想的,只会告诉他诸皇子都挺好的。而且萧泽在经过偏殿之时并没有看见萧绎放出危险的信号。他与萧绎从前闲着没事儿的时候约定好些不起眼的小暗号,若是萧绎真的遇到危险,他一定会留下信号线索的。可是萧泽假装无意的绕着偏殿走了一圈,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所以他确定萧绎还是平安的。
萧泽与伍靖明来至养心殿,见李全正跪在龙chuáng之前哭的不行,太后的表qíng很奇怪,伤心难过自是不言而谕的,可是太后脸上那一抹终于松了一口气的轻松表qíng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包括还醒着的当今皇帝也是眼含轻松之色,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只有九日的xing命了么。那徐离一家子到底有什么名堂,真是让人费思量。
“泽儿,去凤仪宫将那个畜生提到这里。李全,你即刻去朕的私库里挑选四只年份最久成色最好的野山参给宁亲王送去。”当今看到萧泽,不由暗暗松了口气,急忙说了起来。他真是被李全哭怕了,却又因为知道李全的一片忠心而不忍心责怪于他,所以只能转移话题了。
李全心里不乐意,他只想留在当今身边,陪他过完这仅剩下的九天,李全已经想好了,当今大行之后,他立刻撞死要灵前,跟到地下去继续服侍他的主子。可是习惯xing的服从让李全还是应声称是,抹着眼泪去取野山参了。
萧泽与李全离开之后,太后低叹道:“李全倒是个忠义的,皇儿啊,那事算是彻底了结了,我们再不用提心吊胆,若是你……唉,但愿天无绝人之路……”
当今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他用帕子捂着口咳了好一阵子,移开帕子之时,斑斑紫黑色的血点子染在素帕之上,看上去很是触目惊心。太后见了无声落泪。人世间有什么事qíng能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骨ròu渐渐死去更让人痛苦的呢。
当今倒是不太在意,他只对太后说道:“母后,儿子万没想到竟是徐离家的后人,如今徐离一族彻底死绝了,我们也能彻底放心了,儿子纵是死也能安心。儿子只求母后多加保重,保着十三儿坐稳江山。”
太后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变了,她死死盯着当今,一字一顿的说道:“皇儿,你一定要让十三继位么?”
当今点点头,一脸理所当然的表qíng,“母后,儿子一直是这么打算的,也一直将十三当储君培养。”
太后冷声抢白道:“那你缘何不给十三太子之位?”
当今忙说道:“母后知道十三年纪还小,若是早早将他立为太子,岂不是将他树成靶子让他的受人攻击么?”
太后大怒道:“萧钦,你糊涂!你只道十三是你的儿子,其他人都是捡来的不成?”
“母后……您……一直都知道儿子心思的。儿子只……”当今见太后气的叫出了自己还是皇子时候的名字,不由心头一怯,声气也软了几分。
“萧钦,除了十三之外,其他哪个皇子入继大统哀家都没有意见,独独十三不行,十三可以封王,不能为帝。”太后冷着脸瞪着儿子,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训诫于他。
“母后,这到底是为什么?您不也很喜欢小十三么?”当今急切的追问起来。他如今只有一桩心愿未了,那就是让他的十三皇儿做太子当皇帝,这件原本他以为最容易做到的事qíng偏偏遇到了太后最qiáng硬的反对,这让当今很想不通。
“皇帝,哀家喜欢十三是一回事,不让他做皇帝又另一回事。萧钦,这事没的商量,你若是执意让十三继位,哀家这便一头撞死在太庙,死后亦不归葬皇陵。”太后可是把话说的绝的不能再绝了,当今惊呆了,讷讷道:“这……这……怎么会这样,母后……”
“萧钦,你若还认哀家是你的母后,就再不要动那个念头。”太后的决绝让当今心中疑窦顿生,难道这里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qíng?
“母后,求您明示,您喜欢十三又不让他继位,到底是因为什么,您若是不给儿子解释,儿子心里怎么都过不去的。横竖儿子也只有九天的xing命了,您不说清楚,儿子纵是死也是个糊涂鬼。”当今也上了xing子执拗起来。
“你……皇儿,你看十三年纪还小,他母妃为他定下的正妃又是京城之中最最娇憨没有心计的姑娘,如今叛乱是被你九弟父子压下了,可是这事断断不可能就这般了结了,十三年纪小,又没做出什么功业让百官信服,若是让他为帝,必成主弱臣qiáng之势,皇儿啊,你忍心就这么葬送了咱们娘俩拼尽一生才得来的一切么?”太后到底不想直接刺激儿子,绕了个圈子只说十三皇子这样那样不适合,就是不说出最根本的原因。
当今又不是傻子,他见太后顾左右而言他,心中越发觉得不对劲儿,可是他是做惯皇帝的人,帝王心机从来深沉,当今心中已经有了盘算,便向太后示弱道:“母后总是为儿子好的,儿子听母后的就是了。”
太后听了这话暗暗松了一口气,立刻转了话题说道:“皇儿,老四敢对你下毒,他必定有极大的把握,所以哀家觉得他手里还是有解药的,回头若是他肯jiāo出解药,你当如何处置于他?”
“杀无赦……”当今没有任何犹豫的从牙fèng中挤出这三个字,对于萧经这个没人伦的逆子,当今早就动了杀心。
“若是他肯jiāo出解药,还是饶他一命吧。”太后出于得到解药的迫切心qíng,而且萧经怎么也是正经流着皇家血脉的皇嗣,连十三那个冒牌皇子她都愿意封他做王爷,太后不想真的杀了萧经这个正牌孙儿的心qíng也就可以理解了。
“不,逆子非杀不可,母后,若是那畜生jiāo出解药,朕会给他个痛快,否则……”当今冷哼一声,端地是好生的杀气腾腾。
正说话间,萧泽和伍靖明已然将萧经押到养心殿了。当今不想让萧经看到自己中毒虚弱的样子,便请太后为自己仔细收拾一番,甚至还用上了宫粉和胭脂,在太后的一番收拾之后,当今看上去面色红润jīng神焕发,完全不象个身中剧毒的将死之人。萧泽和伍靖明进来之时不经意间看了一眼,也是暗暗吃了一惊,他们又再偷偷仔细看了一回,才发觉当今这是化了妆的。
被圈在凤仪宫中,与亡母关在一处的萧经看上去面容消瘦双眼血红,通身透着一种异样的兴奋之感,他被带进养心殿之后,这种兴奋似乎是达到了一个顶点,萧泽和伍靖明都发现萧经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
偷眼看着高高在上,身着皇袍头戴冕旒的父皇,萧经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他父皇的气色竟然如此之好,这怎么可能?那毒明明是极厉害的,他在王府中已经做过好多次试验,明明中毒之人无一例外都在三天之内毒发,在极度的痛苦之中煎熬上七至十日,就没有一个人能熬到第十四天还不死的。他非常确定他的父皇已经中了毒,怎么还会有这么好的气色?难道他没有中毒?不,这绝不可能!
当今冷冷看着站在下面,连跪都不肯跪下的亲生儿子,眼中没有一丝温qíng,有的只是无尽的杀意。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当今只想回到萧经出生的时候,他说什么都要将那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活活溺死,断断不给他活到现在弑父谋朝的机会。
京城一夜大乱,被关在凤仪宫中的萧经虽然看不到但是却听的真切,再加上刚才看到萧泽和伍靖明前来拿人,他就知道自己的全盘谋划都失败了,他再没有翻盘的机会,所以萧经此时什么都不想,只是直挺挺的站着,用无限怨毒的眼神直直的看着他的父皇,若是眼神可以化为利刃,当今怕是已经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给千刀万剐了。
“畜生,你好本事啊!”当今冷嘲一句,语气听上去极为yīn寒。
萧经直视他的父皇,冷冷道:“不及父皇!”此时,这父子二人的语气同出一辙,真格儿是亲父子了。
坐在一旁的太后却是忍不住,她厉声喝道:“你这没人伦的畜生,竟敢对亲生父亲下毒,还不快快jiāo出解药!否则哀家决不饶你!”
萧经象是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直笑出了眼泪。“饶我?哈哈哈哈……太后娘娘,您在说笑话么,这怎么可能?就算我jiāo出解药,你们也必定会将我千刀万剐。我小心翼翼的在他眼皮子底下活了十八年,难道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萧经怨毒极深,伸手指着当今的头尖利的大叫起来。
“啊……你中了毒,你到底是中了毒!啊哈哈哈哈……”叫过之后萧经才反应过来,他的脸上立刻涌起极度惊喜的痛快表qíng,他就说么,明明自己已经下了手,那个昏君怎么可能不中毒!萧经仰天大笑,大有此时便是死了也能含笑九泉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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