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代熙国公夫人都是极擅长经营之人,熙国公府人丁兴旺家业更兴旺,虽然只是招待各府姑娘的小宴,也足足有几十道美味佳肴,什么鲍参翅肚山中走shòu云中飞禽,不论叫的上名叫不上名的,真是应有尽有,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子,各种美食的香气直扑众位姑娘的鼻端。立刻很有几位姑娘皱起了眉头,陷入了品尝美食与保持身材的天人jiāo战之中。
要知道当年老太夫人下嫁熙国公,宫里可是陪嫁了十二名顶级御厨的。所以熙国公府的厨子全都师从御厨,一代一代传下来,那手艺不是一般二般的好,熙国公府的宴席甚至有小御宴之称。甚至这小御宴比宫中的御宴还好吃,倒不是宫中御厨的手艺不好,而是每次皇上赐宴,赴宴之人都吃不上口热乎饭菜,这再好的美味佳肴一旦冷了,就什么风味都没有了。
杜衡倒没有这样的心理负担,一来她从来都没有节食减肥的念头,二来,杜衡受了七年的苦,早就伤了脾胃,凭她吃多少东西都会吸收的太多,所以她是那种令人羡慕嫉妒恨的怎么吃都不胖的神奇体质。
众人入席之后,姑娘们多数只看不吃,或者只浅尝一口便放下筷子,除了因为练武而胃口极好的伍姑娘和杜衡之外。伍姑娘每日练武消耗极大,她吃多少都不够消耗的,而杜衡是真的腹中饥饿,早上因为心里紧张,她并没有吃几口早餐便放了筷子,这才大半天过去了,她不饿才怪。
服侍杜衡用饭的是清芬,清芬知道姑娘早上用的少这会必定饿了,便毫不客气的不停为自家姑娘布菜,而杜衡也没有制止清芬的行为,她的确是饿了。
看着杜大姑娘吃东西并不少,众家姑娘越发惊奇了,她们原本以为杜大姑娘和她们一样,是生生饿瘦的。只有伍大姑娘瞧着丝毫不做作的杜衡心中越发欢喜,自家吃着还不算,她还一个劲儿的招呼杜衡多吃一些,不时命丫鬟将自己觉得好吃的菜肴布到杜大姑娘面前的盘子里。
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杜衡非常知道珍惜粮食,所以她尽量将自己面前的吃食全都吃下去,直到实在吃不下了,杜衡方才对伍姑娘轻声说道:“多谢伍姐姐关爱,小妹实在吃不下了。”
好在杜衡吃的虽然不少,可她的吃相并不粗鲁难看,相反还很是优雅,以至于好几位姑娘都觉得看杜大姑娘吃东西真是一种享受,果然美人就是美人,连吃东西都这么好看。
可这些姑娘当中绝对不包括宣宜郡主,当然还有其他几位对杜大姑娘各种羡慕嫉妒恨的姑娘。不过那些人只能在心里想想,毕竟今日杜大姑娘是主宾,而且杜大姑娘的父亲手握重兵又简在帝心,她们并不敢公开得罪这位杜大姑娘。
“乡下土包子就是乡下土包子,哼,瞧那样,就象这辈子没吃过好东西一样!”拜那流言所赐,建威将军府的老底早就被闲极无聊以磕牙为生的贵夫人翻了个底朝天,所以宣宜郡主才会这样说杜衡。
杜衡明知道宣宜郡主在说自己,可是宣宜郡主没有点名道姓,她便也犯不着上赶着承认,只当没听见一般,用茶水口之后便端庄大方的坐着,等待主人家的安排。
宣宜郡主一拳打到棉花堆里,自然又添了一番气恼,她一拍桌子腾的站了起来,指着杜衡叫道:“喂,你这个乡下土包子,本郡主说你呢,你耳朵聋啦!”
众人见宣宜郡主如此无理取闹,不由都去皱起了眉头,伍大姑娘看向宣宜郡主眉头一挑刚要发话,却见身边的杜衡缓缓站了起来,她淡淡的说道:“原来郡主说的是我,方才郡主没有指名道姓,故而杜衡不知,还请郡主不要生气。”
“你……哼,本郡主就是说你这个乡下土包子,你又能怎样!”宣宜郡主将头一昂,满脸不可一世的表qíng。
“郡主你太过份了!”徐婉容压不住自己的脾气,挣开姐姐的手腾的跳了起来。
杜衡忙向徐婉容颌首致谢,轻声细语的说道:“多谢婉儿妹妹,妹妹先请坐。”
徐婉容一愣,她心中暗道:“杜姐姐我是要给你出头的,你怎么还让我坐下呢?”这时徐陵容将妹妹硬拉着坐了下来,她看向杜衡,眼中有着淡淡的笑意,显然她已经将杜衡接下来要说的话猜了个七七八八。
“郡主是尊贵无比的皇家血脉,想来必是见识广博,杜衡有一事不明,想向郡主请教。”杜衡向宣宜郡主颌首致意,然后不疾不徐的说了起来。
“啊……你有什么就问吧!”头一回被人称赞见识广博,宣宜郡主心里自然美滋滋的,说起来来语气都和缓了许多。
杜衡轻声问道:“请问郡主,我朝开国先皇龙兴之地位于何处,又因何揭竽而起推翻bào秦?”
“哼,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我朝先皇龙兴于南阳田亩之间,因bào秦无道横征bào敛才揭竿而起!”宣宜郡主不知道自己被杜衡带到沟里去了,还洋洋得意的说了起来。
众家姑娘听了这话人人都低头偷笑,这才叫六月里的债还的快,刚才宣宜郡主骂人家杜大姑娘是土包子,这会儿便将自家老祖宗的底都揭了,大梁开国之君也曾经是给地主家扛长活的乡下人,宣宜郡主一句土包子可是连自家老祖宗都给骂了。
“哦,原来是这样,谢郡主指点,郡主请坐。”杜衡也不笑,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然后再颌首为礼,接着便缓缓坐了下来。
片刻之后宣宜郡主才回过味来,她气的眼圈都红了,拍着桌子大叫道:“姓杜的,你敢嘲笑本郡主,本郡主绝饶不了你!”
冯嫣然见宣宜郡主闹的实在不象话,便将她硬扯着坐下来,低声说道:“灵儿妹妹,杜姐姐什么不合适的话都没说,你别无理取闹了,今儿的事大家可都看在眼中,难道你非要闹的我们都不敢与你玩才高兴么?”
“你,嫣然姐姐你也帮着她欺负我……”宣宜郡主自小被娇宠的,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她心里又气恼又委屈,当下抓着冯嫣然的衣袖呜呜的哭了起来。冯嫣然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向众位姑娘告了罪,先将宣宜郡主送到客房中好生抚慰起来。
杜衡万万没有想到这宣宜郡主说哭就哭,脸上不免有几分尴尬之色,徐陵容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她站起来轻声说道:“冯妹妹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我们便自由行动吧,大家就在这园子里四处走走也好消食。”众人都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赏花的赏花聊天的聊天,总算没有冷场。
徐陵容将妹妹打发到伍大姑娘那边,自己则走到杜衡的身边含笑邀约道:“杜妹妹,我们一起散会儿步可好?”
杜衡点头轻道:“好,多谢徐姐姐。”
徐陵容有意将杜衡往人少的地方带,那样说话方便一些,杜衡看在眼中心里便有了数,等两人走到一株老梅树下,杜衡便轻声问道:“徐姐姐有话请直说吧。”
徐陵容赞赏的看了杜衡一眼,笑着说道:“杜妹妹,你比我想象中聪明许多。”
杜衡浅笑道:“徐姐姐谬赞了,您才是真有智慧之人。”
徐陵容温柔的笑道:“好了,咱们也不必相互chuī捧了,我只问杜妹妹,你可知道今日冯妹妹为何突然请你?”
杜衡摇了摇头,这个她是真的不知道,为了想明白此事,她昨儿晚上在chuáng上翻腾了大半宿都没想出个头绪。
徐陵容轻声道:“杜妹妹是聪明人,当着明人我也不说暗话,如今你杜妹妹可算得京城之中最有名的人物了。这个圈子里的所有人对你都极为好奇,纵然今日冯妹妹不请你做客,他日也有会别人压不住好奇相请于你的。”
“啊,这怎么可能,我什么都没做过啊?”杜衡大吃一惊脸色都变了。她很清楚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名声在外意味着什么,虽然她并不打算嫁人生子,只想清清静静的带着寥嬷嬷过一辈子,可她也不能顶着坏名声活一辈子吧。
徐陵容看了杜衡片刻,便将那流言之事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听的杜衡如同在三九严寒之时掉进冰窟窿里一般,整个人瞬间就被冰透了。
“杜妹妹,杜妹妹……”看到杜衡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整个人摇摇yù坠,徐陵容再也无法淡定的,她赶紧抱住杜衡的身子,在她耳边急切的叫了起来。她之所以告诉杜衡这事,就是想给她提个醒儿,可不是想要杜衡出事啊!
远远站一在旁服侍的寥嬷嬷见徐大姑娘突然抱着自家姑娘大叫,不由吓的魂飞天外,想也不想便冲上前将姑娘抢到自己的怀中,一声紧似一声的叫了起来。
片刻之后杜衡长长出了口气,她推开寥嬷嬷站稳身子,面向徐陵容深深行礼,口称:“多谢徐姐姐以实qíng相告,徐姐姐今日之恩杜衡永世不忘,日后徐姐姐但有差遣,杜衡万死不辞!”
徐陵容没有想到杜衡会如此郑重的向自己道谢,还许下那么重的承诺,她忙摇手道:“杜妹妹快别如此,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免得你在不知道的qíng况下被人狠狠算计了。”
寥嬷嬷听两位姑娘说着稀奇古怪的话,心里纳闷极了,她知道自己这会儿不能问什么,只能关切的说道:“姑娘,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看大夫?”
杜衡摆摆手道:“嬷嬷我没事,只是刚才太过震惊了,你先退下吧,我与徐大姑娘还有话要说。”
寥嬷嬷听了这话只能给两位姑娘行了礼。用担忧的眼神看了自家姑娘一回,方才忧心忡忡的退到一旁。
徐陵容见了轻声叹道:“杜妹妹身边个嬷嬷倒是真心对你好的。”
杜衡点点头道:“姐姐说的没错,若没有嬷嬷护着,只怕我杜衡早已成了地下亡魂。徐姐姐既然能对我说这样一番话,想来我家的事qíng你也知道一些。”
徐陵容点点头道:“嗯,我是听说过一些,所以知道杜妹妹你很不容易。杜妹妹,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杜衡摇摇头道:“多谢姐姐的好意,可你不用为我做什么,有道是谣言止于智者,对那些相信谣言之人也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了。若是因此让有些人厌弃于我,那倒是我杜衡的幸运。”
徐陵容展眉笑道:“哦,杜妹妹你是这样想的,却是难得的很。你说的没错,谣言止于智者,你看今日老太夫人对你就很好,她老人家以紫玉凤钗相赠,这是把你当自己人看待了,有老太夫人的态度在这里,日后你的日子就不会太过艰难。愚人如何咱们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嗯,谢谢姐姐指点。”杜衡知道徐陵容是在宽自己的心,那谣言已经传遍京城,又岂是一两个人对她的态度能改变的。不过说句到家的话,杜衡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心中却有一丝窃喜,若是因此让她不必嫁人,那可就是意外之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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