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儿,你今日可觉得好些了?”宁亲王妃小心翼翼的问了起来,生怕声音略大一些就会惊吓了这个自小病弱的儿子。
“咳咳……娘……来啦……儿子……好……好多了……”一道极其虚弱破碎的声音传了出来,宁亲王妃脸上竟然还露出了喜色,她欢喜的说道:“我儿真的好多了,这会子都说话了,那药果然很有效。”敢qíng这宁亲王妃要求真心不好,儿子断断续续说句不连贯的话她都已经满足了。
服侍三公子的小厮扣子赶紧上前撩起帐幔,极其小心谨慎的将三公子萧泽扶起来,那张与宁亲王妃有八成相似的jīng致的小脸上满是青白的病容,任谁瞧了都会心疼的不行,这么jīng致漂亮的孩子怎么可以病成这样?
“娘……”萧泽颤颤危危的唤了一声,已经让宁亲王妃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儿子说这么多话回头再累着可怎么办。“泽儿,你快别说话,好好歇着,娘从外头回来,过来看看你,顺便给你讲讲外头的事qíng解个闷儿。”宁亲王妃急急说了起来。
因为儿子一向病弱,除了去昙净寺求佛祖护佑之外,这孩子生到十四岁硬是没去过王府以外的其他地方,宁亲王妃怕儿子在家里闷坏了,便时常给儿子讲些外头发生的稀罕事,这已经成了娘俩的习惯。反正今儿王爷没在家,宁亲王妃索xing在儿子这里多待一会儿,多陪陪这苦命的儿子。
“泽儿,今儿娘回府的路上遇到了镇国公府的伍大姑娘,就是义节郡主伍静贞,我们聊了一路,倒是听说了一件事qíng。”宁亲王妃边回想着伍大姑娘的话,边给儿子慢慢讲了起来。
“这建威将军府的大姑娘杜衡啊……”宁亲王妃这些年来给儿子解闷,倒练出了好口才,她滔滔不绝的讲着,却没有注意到儿子在听到“建威将军府大姑娘杜衡”之时眼神陡然一亮,然后便极为认真的听了起来。再不象平日那样爱听不听的打不起jīng神。
☆、第八十四回宁亲王府
宁亲王妃絮絮叨叨直说了小半个时辰,也没听到一声儿子的咳嗽,更没听到一句诸如“娘,儿子累了,想歇一阵子……”之类的言语,故而宁亲王妃心qíng大好,在以一句:“……看来这建威将军府的大姑娘真是个好的。”结尾之后,宁亲王妃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开心的笑道:“泽儿,你今天的jīng神真不错,要不要到外头去晒晒太阳?”
原本一直没有咳嗽也没有气喘的萧泽突然就咳嗽起来,宁亲王妃赶紧为他抚背顺气,过了好一会儿萧泽才算是平复下来,自然宁亲王妃那个关于晒太阳的提议就此搁置了,这在屋子里风不chuī日不晒的都咳成这样,回头真chuī了风可就麻烦了。
“泽儿……泽儿……”宁亲王妃眼圈通红,豆大的泪珠在眼里转圈圈,儿子病弱成这样,她真是难过的死的心都有了。
“没……没事……娘……儿子……自小不省心……人说……祸害……活……千年……儿子……且死不了……”萧泽边咳嗽边说,苍白jīng致的小脸已经涨成了异样的红色。
宁亲王妃哭道:“傻孩子……都是娘没照顾好你,才让你的受了这么多的罪……”
萧泽连喘带咳的劝着,让一旁的小厮扣子都看不过眼了,他郁闷的瞅了自家公子一眼,万分憋屈的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他不看了还不成么!装!装,就可劲的装吧,王妃可是您的亲娘,非得这么样么?扣子虽然知道自家主子不得不装的理由,可也用不着连王妃一起蒙在鼓里吧,这些年来,王妃为了自家主子的身子,不知费了多少的心思哭了多少回,公子真是狠心!
低头悲哭的宁亲王妃没有看到儿子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若是有得选择,他其实也不想装病,欺骗一心疼爱自己的娘亲是件让人很有负罪感的事qíng,可是他却不得不如此行事。知母莫若子,萧泽知道自己的娘亲实在是太过善良纯真。有时候萧泽真的无法理解,在皇族这个世间第一等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家族中,他那纯良无邪的娘亲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貌似活的还挺好,太后皇上皇后还有自家父王都很看重她,做为一个继王妃,萧泽觉得自己的嬷娘亲已经成功的不能再成功了,难道就是靠着那近乎白痴的纯良天真?这个问题萧泽百思不得其解。
不得不连亲生母亲都蒙在鼓里,萧泽防的是他的两个异母哥哥,宁亲王世子萧淆和二公子萧淅,他们一个比萧泽大六岁一个大四岁,早在宁亲王妃进门之前,宁亲王爷就为长子请封世子,先行定下世子之位,以绝继王妃的念想。
其实宁亲王妃从来没有过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做世子的念头,在她看来儿子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做个富家翁,逍遥自在的过的辈子比什么都qiáng,做什么王爷世子的,见天天不亮就得爬起来上朝站班,累的跟死狗似的不说,还得天天担惊受怕,万一哪天皇上不高兴,做臣子还得倒霉,世子王爷什么的,真真是苦行当,宁亲王妃才不想让儿子受这个罪呢。当然这是宁亲王妃藏在心里的说法,她再傻再天真也不会将这话直接说出来。
奈何宁亲王世子和二公子打从继母一进门就自觉主动的患上了了被害妄想症,他们总觉得继母时时刻刻都卯足了劲儿想除掉他们好给三弟萧泽腾位子,所以不论宁亲王妃对两个继子有多好,这二人永远都觉得继母心怀鬼胎,一举一动都在给他们兄弟挖坑下套儿。以自保为名,打从萧泽一出生,他的两个哥哥就憋足了劲儿想除掉这个异母弟弟。倒是对于继母所出的妹妹萧灵,宁亲王世子和二公子却是百般纵容,将萧灵生生惯着个刁蛮娇横的大小姐。以至于萧灵不和娘亲不和亲哥哥亲,只和大哥二哥哥亲。说萧灵的脾气是被她大哥二哥惯出来的可一点儿都没冤枉这两个人。
萧泽生的极好,小时候真是粉团雪玉一般的小人儿,他脑子聪明学说话又早,所以极得父王的喜爱,从萧泽三岁开始,宁亲王爷真是走哪儿都带着他,见人就显摆自家白嫩可爱水灵灵的小儿子。那时萧泽小,完全不懂什么叫韬光养晦,不用人教就知道显摆自己的聪明伶俐,这便让他的大哥二哥越发忌惮,兄弟俩好不容易抓了个空子,使计让五岁的萧泽失足跌入莲花池中。那时可是数九严寒,若非萧泽的奶哥哥找不到小主子满王府的喊叫,只怕五岁的小萧泽就这么冻死在宁亲王府的莲花池中。
从那时起,原本是健康宝宝的萧泽就变成了小病jī一只,一年十二个月,他至少有十一个月在请医吃药。自然是不能再带出去显摆了,宁亲王爷一开始还每日数次看望,可后来日子久了,宁亲王爷觉得这个儿子怕是活不到成年,对他的心也就淡了,正好大儿子二儿子又刻意显出自己的才gān,渐渐的,三公子便成了宁亲王府中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除了亲娘宁亲王妃,再没有人如何重视三公子萧泽的生死。
“禀王妃娘娘,王爷回府了……”门外传来丫鬟的禀报,正在哭着的宁亲王妃忙拭了泪,拉着儿子的手说道:“泽儿,你好好歇着,娘先走了,明儿再来看你。”
萧泽眼神一暗,心中暗道:娘到底看父王比我重多了,父王一回来她就走。不过口上萧泽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只连喘带咳的说道:“娘……慢走……”
宁亲王妃刚出浩然居,就遇上二公子萧淅,二公子赶紧上快步迎上前躬身行礼道:“儿子请母妃安,您这是从三弟那里出来,三弟可好些了?”不得不说二公子萧淅是实力超qiáng的演技派,他明明一心要治死三弟萧泽,可是从来不曾流露出来,反而处处显的极为担心弟弟,他那jīng湛的演技骗过了除了他大哥和三弟以外的所有人。
宁亲王妃还沉浸于对儿子病qíng的担忧与伤心之中,她拭了眼角的泪低声道:“淅儿有心了,你弟弟还是那样,总不见起色,真是愁死人了!”
萧淅听了这话心中暗自得意,心道:那小崽子见天吃药,能好才怪。可他脸上却写满了担忧,眉头皱的紧紧的,一副担心弟弟担心到寝食难安的表qíng。
“淅儿你这是要去看泽儿?”这条路只通向浩然居,所以宁亲王妃才有此一问。萧淅当然不会说自己是专门等在这里打探那小崽子的病qíng,他连连点头道:“儿正有此意,三弟久病卧chuáng,想来心是必会烦闷,儿正想去为三弟解闷。”
宁亲王妃听了这话又哭了起来,“淅儿啊,你真是个好孩子,泽儿若是好好的,你们兄弟同进同出也好有个帮扶照应那该多好,可泽儿的身子……”宁亲王妃说不下去了,没多会儿又哭成个泪人儿。
萧淅心道:谁要与那小崽子同出同入,二爷巴不得那小崽子立时死了。心里是那么想的,可萧淅嘴上却不会那么说,他低头做沉痛状,无比痛心的说道:“母妃说的极是,每每看到别家兄弟同出同入,儿子这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儿,倘若儿子能替三弟生病受苦就好了,可怜三弟病了十年,竟连一天正常的日子都没过过。”
宁亲王妃听继子这么一说,心中越发难过,哭的也就更加伤心了。萧淅见继母哭的伤心,心中却有种别样的快意,抢了他母妃位子的人,活该哭死你!从小被身边人带歪了的萧淅从来都不去想,他的生母过世三年父王才奉旨娶了继王妃,说破大天也不能把抢王妃之位的罪名按到他的继母的身上。
“母妃,听说父王回府了,您快过去吧,儿子去瞧瞧三弟。”觉着火候差不多了,萧淅才貌似诚恳的说了一句,与继母做别往浩然居而去。宁亲王妃则回去迎接丈夫宁亲王爷。
宁亲王爷二十七岁那年娶了十五岁的继王妃,他刚好比继王妃大一旬,自成亲之后是把王妃又当妻子又当女儿养的,见妻子双眼哭的通红,活脱脱象只受了大委屈的小兔子,宁亲王爷老心肝都疼的揪了起来,他上前搂住王妃怜惜的说道:“柔柔,又去看泽儿了?”宁亲王妃芳名颜清柔,宁亲王爷在无人之时总会爱怜的唤她柔柔,宁亲王妃xingqíng素来柔顺,丈夫怎么叫便怎么应,故而在房中之时夫妻两个异常亲密。
宁亲王妃伏在丈夫的怀中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透着浓浓的鼻音,宁亲王爷原本已经有十分的爱怜之心立刻爆棚,都不知道怎么怜惜疼爱自己的小王妃才好了。其实从前成亲之时,宁亲王爷还有些不乐意娶个比自己小一旬的小王妃,不想一夜dòng房之后,宁亲王爷百练钢立时化绕指柔,彻底臣服于小美人的石榴裙下。也就是宁亲王妃天xing纯真善良,要不然宁亲王府早就没有世子和二公子的立足之地了。宁亲王妃只想着丈夫对自己好,自己就要对他更好,还要对他的孩子好,十五岁的小继母做的极为出色,这也让宁亲王爷越发爱重这个纯真善良识大体顾大局的小王妃了。只是这夫妻二人都忘记了,世间之事并不是一张绣被便可遮住所有丑恶,王妃纯善不代表人人纯善,倒霉遭殃的可就是他们夫妻唯一的儿子萧泽了。他们只知道儿子长年病弱,却从来没有细想背后的原因。要是宁亲王爷与王妃多长点儿心,萧泽也不用装病装的那么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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