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嬷嬷笑嘻嘻的说道:“姑娘别生气,是老奴bī问出来的,托姑娘的福,那几个丫头对老奴都很敬重,老奴问什么她们也不敢瞒着。”
“……”杜衡无语,好吧,寥嬷嬷的特殊地位是她给的,她还能说什么呢。
寥嬷嬷赶紧又说道:“姑娘,她们也是为了姑娘好,您想想,镇国公可是全京城贵夫人们心中最好的女婿人选,咱们且不说他是国公爷,谁嫁给他谁就是一品夫人。单说镇国公府人口简单,老太夫人和老夫人都过世了,一过门就是真正管事的当家夫人,还不用在两层婆婆跟前立规矩,就一个小姑子也不会在家里待很久,凭这般的好夫婿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要不是老国公爷压着不吐口,只怕倒提亲的人早就踏破镇国公府的铁门槛了。”提亲通常是男方去女方提,若是由女方先提,那就是倒提亲,除非是极得意的女婿人选,否则女方再不会自降身份,免得过门之后被婆家瞧不起。
杜衡看着寥嬷嬷巴啦巴啦说的热闹,只觉得头大如斗,她该怎么说才能让寥嬷嬷明白呢?想了一会儿,等寥嬷嬷换口气的工夫,杜衡沉沉说道:“嬷嬷停一下,听我说一句。”
“姑娘您说!”寥嬷嬷赶紧说道。
“嬷嬷,当日娘亲过世之时对我说的话你可还记得?”杜衡沉沉说出一句让她和寥嬷嬷都心qíng异常沉重的话。
寥嬷嬷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夫人临死之前说的话她当然没有忘记,只是……夫人那时正满心怨恨,说的话又怎么能当真呢,她不相信夫人愿意看到姑娘孤独终老。可是当时夫人与姑娘的对话寥嬷嬷从来不曾忘记!
那一句:“若儿快答应娘亲,永远不要爱上任何男人,永远不……答应我……答应我……答应我……”不只是如魔咒一般困住了姑娘,其实也困住了寥嬷嬷自己。而当时年方五岁的姑娘的回答更让寥嬷嬷一直无法安宁。姑娘被夫人bī着起了誓,在她什么都不懂的年纪,那么一个爱笑闹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从此再不会笑,再没落过泪,这是怎样的一折磨啊!
“姑娘,夫人那是怕您上当受骗,您相信老奴,镇国公不是那样的人!”寥嬷嬷急急说了起来。
杜衡冷冷道:“嬷嬷,你连见都没见过镇国公,又怎么会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何况知人知面难知心,当初爹爹他……”不想揭爹爹的短,杜衡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可是她的意思寥嬷嬷却完全明白了。姑娘这是怕啊,有夫人的前车之鉴,姑娘如何再敢对任何男人放一丝一毫的感qíng。
“姑娘,这事也急不得,要不再看看,若是镇国公府前来提亲,您不如先应下,不管怎么样您都得嫁人,与其等继夫人缓过劲来把姑娘卖了,还不如先占个主动。横竖就算是成亲也得在三年以后,这三年时间也够您观察镇国公的,要是实在看不中,您那怕是逃婚呢,老奴也死心踏地的跟着您,只求您别一口回绝就行。”寥嬷嬷低声恳求道。
寥嬷嬷若是硬气的要求,杜衡倒能与她顶着来,可是她却软语相求,杜衡倒没法子拒绝了,她知道世上最关心自己的就是这个与自己甘苦与共的嬷嬷。为了自己,她甚至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毅然自梳做了自己的嬷嬷。杜衡知道若没有寥嬷嬷受尽艰难拼命护着自己,自己绝熬不过那七年艰难的日子。
“好吧,嬷嬷,若是他们来提亲,我不回绝就是。可是若没有人来提亲,嬷嬷就什么都别提了。我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最多五年,我就会离开这府里到南边去,嬷嬷有了年纪身子也不好,正合到南边养老。嬷嬷,还是那句话,不管将来如何,我都养你一辈子。”杜衡无法拒绝为了抚养自己而付出一切的寥嬷嬷,便轻声应了下来。
寥嬷嬷长长出了一口气,感动的老泪直流,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恍惚之间她仿佛看到了她的夫人。姑娘如今越发象夫人了,虽说她表面看上去比夫人xing子清冷,可是寥嬷嬷知道姑娘的心是火热火热的。
又过了几日,寥嬷嬷抻长了脖子也没盼到镇国公府遣媒说亲,她急的什么似的,却也不能跑去镇国公府说话,急的寥嬷嬷肝火上亢,嘴唇上都起了好大一个燎泡。杜衡看着很是心疼,赶紧配了一副清火茶硬bī着寥嬷嬷喝了。见寥嬷嬷满脸愤愤之色,杜衡轻轻摇了摇头,将寥嬷嬷拉进自己的房间,与她细细了谈了一番话。
谈话过后,寥嬷嬷的qíng绪才渐渐平复下来,只是她心中还在期盼着来自镇国公府的媒人。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镇国公府与熙国公府分别请过姑娘一回,媒人却还没有登门。寥嬷嬷眼看着继夫人苏夫出了月子,而自家姑娘的亲事还没有着落,一股不详的预感渐渐涌上她的心头。
寥嬷嬷的预感一点儿也没错。出了月子的苏夫人没有了腹中胎儿的顾忌,又得知了她安胎期间发生的一切,越发将杜衡恨了个半死。此时江嬷嬷也满血复活,这主仆二人整日在棠棣院中商量如何算计杜衡,势必将杜衡彻底治死,再不给她任何死灰复燃的余地。
建威将军夫人出了月子,这事是瞒不住的,就算她如今娘家坏了事,可罪不及出嫁女,所以苏夫人的身份只是建威将军夫人,故而何老夫人也没了将她软禁在棠棣院的理由。而且何老夫人自从孙子杜鹏被挑了右手手筋之后,口上虽然不说,心中却也对杜衡起了疑心。所以何老夫人对大孙女儿杜衡也没有了起初那份亲热。因此也有心让儿媳妇出来压一压大孙女儿,别让她过的太得意了。
苏夫人再失势也有几个手帕jiāo,这些人多少也得给她一两分面子,因此便给苏夫人下了几个贴子,苏夫人就势回到了贵妇们的社jiāo圈子。同时也从婆婆那里拿回一些管家之权。只不过供应各房所需的配给权却一直牢牢掌握在大管家杜忠手中。这是建威将军临走之前jiāo代的,便是老夫人都夺不了这个权。
杜忠成了继大姑娘杜衡之外第二个眼中钉ròu中刺,苏夫人此番复出,在江嬷嬷的劝说之下压住了xing子,她并没有上来说与杜衡为难,而是从外围开始铲除所有杜衡的助力。首当其冲的就是杜忠。
建威将军府每月初一至初五发月钱,杜忠做管家之时从来都是初一便发,不象是苏夫人管家之时常常拖到初五,甚至有时候还会拖到初六七才发。十月初一,府中各房之人按例前去领月钱。杜忠坐在管事厅中看着发钱,忽然就眼前一黑栽倒在地,顿时就人事不知了。
惜雨轩中来领月钱的是杨梅,杨梅自小跟着自家姑娘,也学了些医术毒术,她见大管家倒地不醒,立刻冲上前半跪在杜忠面前,拔下头上的银簪刺向杜忠的人中xué。若是惊厥昏迷,这么一刺杜忠便能醒过来。
可是银簪子已经深深刺入人中xué,杜忠却没有醒过来,杨梅仔细一看,只见杜忠口唇青紫,是极明显的中毒症状。她心里一急便将随身荷包拽下来,摸出一只莲子大小的蜡丸,捏破蜡封取出其中的药丸,杨梅飞快的将药丸塞到杜忠的口中,又高声大叫道:“快拿水来……”
服侍杜忠的狗子立刻倒了一盏茶送来,杨梅拿银簪在茶水中一蘸,银簪立刻变了颜色,狗子脸都青了,杨梅见状立刻叫道:“你抱住杜伯的身子,捂住他的口。”狗子赶紧照办,杨梅抬手在杜忠后背重重捶了几下,狗子便大叫道:“咽下去了咽下去了……”
杨梅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狗子说道:“快把忠爷爷扶起来坐好稳一稳。”狗子刚把杜忠扶起来,杜忠便醒了过来。此时管事厅内外突然bào发出一阵极热烈的掌声,刚才那一幕真是让大家都看呆了。谁都没想到杨梅这个素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小丫鬟居然还能解毒救人。
“杨梅真厉害!杨梅好样的!”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好多人都跟着囔了起来,只有两个靠后站着的嬷嬷面色不对,她们连月钱都不领了就悄悄溜了出去。狗子眼尖,见两个嬷嬷偷溜立刻追了上去。他也算是机灵,只是远远的缀着并不惊动这两个嬷嬷,直到跟着两人进了棠棣院,狗子才又回到了管事厅。
杜忠见狗子去而复返,竟什么都没问,硬是坚持着发完了月钱,打发所有人离开之后方才对狗子说道:“那两人可是去了棠棣院?”
“忠爷爷你真厉害,那两个婆子就是去了棠棣院,方才孙儿已经查清楚了,其中一个是器物上的刘嬷嬷,另一个是二门上的陈嬷嬷。”狗子已经拜杜忠为gān爷爷,故而以孙子自居。
“知道了,这几日你多盯着些,不要惊动了她们。”杜忠沉沉吩咐一声,便开始闭目养神,狗子可急坏了,他急急催道:“爷爷您赶紧去瞧瞧大夫吧,刚才也不知道杨梅那药能不能彻底解毒。”
杜忠点了点头,沉声道:“知道了,你且去吧。”
狗子知道自家gān爷爷心里什么数都有,便赶紧去安排盯梢那两个嬷嬷之事。杜忠在稳一会之后便只身去了惜雨轩。他还没进惜雨轩的门,就见到寥嬷嬷急匆匆走了出来,满脸都是焦虑之色。
一看到杜忠,寥嬷嬷赶紧小跑过来低声说道:“忠伯,您觉得怎么样,快随我去惜雨轩。”
杜忠微笑低声道:“我这不就来了,这下子得让姑娘费心喽!”
寥嬷嬷先是一愣,继而点了点头,低低道:“正是姑娘命我来请您的。姑娘听杨梅说了那事之后很是担心,这才叫我赶紧来找忠伯。”
这两人边说着话边走入惜雨轩,在进门之时,寥嬷嬷回头看了一眼,见远处一个身影闪过,她冷冷一笑,那身影必是棠棣院安排的人,这府中想来是要大乱了!
☆、第八十八回难将起
寥嬷嬷引杜忠进了惜雨轩小花厅,厅中,只有杜衡与杨梅主仆,在那张紫檀八仙桌上放着一只不小的药箱。杨梅正低声向姑娘说着什么。
看到杜忠走进门,杜衡双眼微眯仔细观察他的脸色,只见杜忠脸色暗huáng中透着淡淡青黑之气,显然是余毒未清。刚才杨梅给他服下的解毒丸只是抵冲缓解了毒xing的发作。想要彻底解毒还是要先查明所中何毒才行。
杜忠快步上前行礼,杜衡忙道:“管家不必多礼,嬷嬷,快扶大管家坐下,杨梅,银针取血。”
杜忠谢了座,在一旁坐下,杨梅一手拿着三棱银针,一手拿着一只甜白瓷酒盏,刺破杜忠的手指取了十数滴青黑的血液。杜衡以银针蘸取少许毒血对着日头仔细观瞧,见幽紫色自针尖处渐渐向下漫延。杜忠见姑娘染毒银针极近,不免担心的说道:“姑娘您离远着些,可不敢中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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