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从来不出自当然不知道,不信你派人到外头打听打听,但凡有一个人说宁亲王府的三公子是个健康之人,我二话不说便嫁。”杜衡被祖母气昏了头,想也不想便说出一句过头话。
不想这句话却还真吓住了何老夫人,她忽然想起好几年前隐约听谁说过一句,说宁亲王府的三公子常年生病,能不能活到成年都未可知。指着卫王府的贴子,何老夫人刚弱下去的气势又涨了回来,她拍着贴子叫道:“又没非让你嫁给宁亲王府的三公子,这不还有卫王府世子么!这一过门就世子妃,将来还是王妃,这个够风光体面了吧!”
杜衡气的险些吐了血,她直勾勾的瞪着祖母,咬牙切齿的说道:“祖母要是深恨杜衡,只用一条绳子勒死也就算了!卫王府世子妃,祖母,您可知道连最低贱的青楼娘子都不肯进卫王府为奴为妾,卫王府要聘世子妃已经两年有余,至今却没有一个官宦人家肯将女儿嫁进去,就算是庶出的女儿,甚至连找丫鬟充姑娘都不肯的。若祖母硬bī杜衡嫁入卫王府,杜衡只有血溅当场,便是爹爹回朝之后也再没脸入朝为官,羞也羞死他了。”
“啊?这是为何?”卫王府之事何老夫人真心一点儿也不知道,要不然她也不能接到卫王府提亲的贴子之后高兴成那样。
“祖母若想知道只盼人出去打听,这事满京城只怕也就祖母不知道了。”杜衡再没个好声气,*的顶了回去。
何老夫人疑惑了,她扬声叫道:“来人……”
丫鬟珍珠飞快跑了进来,她原本面带喜色,正想赶着给大姑娘道喜也好讨个头彩,不想进房一看不论是老夫人还是大姑娘都脸色铁青的吓人。珍珠赶紧将想好的道喜吉祥话儿全都咽了回去,小心翼翼的行礼问道:“奴婢在,请老夫人吩咐!”
“立刻叫你老子出门打听卫王府与宁亲王府三公子的qíng况,不彻底打听清楚不许回来。打听到了自己进来回话。”何老夫人板着脸怒吼了一句,吓的珍珠小心肝儿扑通乱跳,直到退出上房珍珠的心也没有平静下来。
顾不上其他丫鬟嬷嬷的相问,珍珠一起跑到前头,找到了在采办上当差的亲爹,将老夫人的吩咐说了一回。珍珠的亲爹姓高,名叫老实,他倒是名副其实,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实人,要不然杜忠也不能只留了他一个,其他人采办上的人都被换掉了。
高老实赶紧放过手中的笔,他略识几个字,每日采买完了都要及时登记入帐的。“丫头,你先回老夫人处服侍着,我打听到了立刻进去禀报。”高老实边说边站了起来,珍珠把她爹的大棉袄递过去,高老实接过棉袄穿她便匆匆出去打听了。
珍珠赶紧又回颐寿园回话,不想刚走到院中就看到院子里停了一乘轿子,珍珠认得这顶轿子,这是夫人的绿呢暖轿,夫人这会儿怎么来了?珍珠心里一紧,脚步便慢了许多。阖府之人谁不知道老夫人如今正厌着夫人,夫人与大姑娘又是死对头,这会子夫人跑来必定没有好事儿,她还是能不靠前就不靠前,免得受连累吃瓜落儿。
上房之中,头戴金丝八宝牡丹假髻的苏夫人一脸假笑说道:“听说卫王府和宁亲王府向咱们府里的大姑娘提亲,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老夫人,不知您应了哪家?依儿媳看来,还是不要应下宁亲王府为好。”
何老夫人瞪了苏夫人一眼喝问道:“你如何知道有人来提亲?”
苏夫人皮笑ròu不笑的说道:“这天大的喜事早就在府中传遍了,儿媳再愚钝也会听到消息的。”今日宁亲王府与卫王府的媒人前后脚进府,颐寿园的丫鬟嬷嬷又不是口风紧的,也就是不在府中的杜衡不知道罢了,府中其他人再没有没听说这个消息的。
何老夫人冷哼一声道:“为何不要应下宁亲王府的提亲?”
苏夫人笑道:“老夫人有所不知,宁亲王府的三公子可是个病胎子,自会吃饭便开始吃药,哪年不闹出几回病危的消息,他们王府来提亲,必没安什么好心,这是要大姑娘过门冲喜呢。儿媳这也是为了大姑娘着想。”
杜衡就坐在一旁,她看着苏夫人冷冷道:“想不到夫人还有为我杜衡着想的一天,那依夫人之见,宁亲王府的三公子嫁不得,卫王府的世子妃就做得了?”
苏夫人得意的笑道:“对对,难得大姑娘与我想到一处了,卫王府没有王妃,只有世子一根独苗,大姑娘嫁过去就是当家夫人,卫王爷早就有了chūn秋,用不上几年大姑娘就能荣升为王妃,这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亲事啊!”
杜衡怒极反笑,只听她冷笑道:“既然是这么好的亲事,杜衡岂可占先,不如就让给夫人所生的二妹妹,听说卫王府选世子妃只有一个标准,那便是年纪小颜色好,正巧二妹妹两样都符合,将二妹妹嫁过去,夫人就是王妃世子妃的亲娘,那岂不是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你放屁!”苏夫人说翻脸就翻脸,兜头便向杜衡啐去。杜衡早防着她这一手,只飞快向旁边一闪,苏夫人一口唾沫便啐到了杜衡身边的茶盏之中,而那只茶盏正是何老夫人吃用的。何老夫人勃然大怒,抓着茶盏兜头便向苏夫人泼去,正泼了她一头一脸。
那顶金丝八宝牡丹假髻是用胶粘出来的,最是怕湿水,被水一浸胶就不粘了,头发丝和着细麻丝儿一缕一缕的往下垂,间或有些胶液顺着苏夫人的头皮往下滑,整个假髻被上头簪的凤钗步摇坠的直往左边歪斜滑脱,露出大半个青光湛湛的秃脑壳儿。
苏夫人此时看上去有多láng狈有多láng狈,她惊叫一声,用手扶着假髻逃也似的冲进了自己的绿呢大轿,一进轿子便大声叫着“起轿,赶紧起轿……”然后便在众人的憋笑的眼神中逃离了颐寿园。
何老夫人反应慢,等苏夫人已经冲出了颐寿园才反应过来,杜衡的反应不慢,却也不想提醒祖母留下继母,没的看着她在这里恶心人。
“祖母,刚才继夫人的话您也听到了,那卫王府若是个好去处,她岂不会尽着自己的女儿。”杜衡淡淡说了一句便什么都不再说了。
何老夫人满心允喜却落了个空,心中自然不高兴,只对杜衡沉声说道:“你先回去吧,这事我自有主张。”
杜衡淡淡道:“祖母若想bī嫁,杜衡只有血溅喜堂。”说罢,杜衡快步走了出去,她若是再在这里停留下去,杜衡只怕自己会窒息而死。
“你……你个死丫头翅膀还硬了!要你嫁你就得嫁,死了也把你的牌位嫁出去。”何老夫人被气的不轻,指着大孙女儿的背影大叫起来。
杜衡走后,高老实还没有进来禀报,此时顶着个秃脑壳儿的杜鹏扒着门边往里瞧,怯生生的叫了一句:“奶奶……”
何老夫人一见心头宝大孙子,赶紧笑着招手道:“来来,鹏儿到奶奶这里来。”
杜鹏跑进门偎进祖母的怀中,小声说道:“奶奶,鹏儿也听说有人向大姐姐提亲了。”
“哦,你个小东西也听说了?”何老夫人搂着孙子又摇又晃的问了起来。
“嗯嗯,鹏儿听说了,奶奶,您把大姐姐嫁进卫王府吧。”杜鹏摇着何老夫人的胳膊撒起娇来。
对上宝贝孙子,不论他说什么何老夫人都不会生气的,她还很温和慈祥的问道:“鹏儿为什么这样说啊?”
杜鹏胆怯的说道:“大姐姐嫁进卫王府,鹏儿就是王爷的小舅子,以后再没人敢欺负鹏儿了,鹏儿也不会再被人挑断手筋剃光头发。”
何老夫人被孙儿说的心里一酸,连脑子都没过一句话就冲口而出,“好,就把你大姐姐嫁进卫王府,也好叫我们鹏儿再不受欺负。”
“哦哦太好喽太好喽,奶奶,您现在就给卫王府回信吧,这样鹏儿从现在开始就不会再受欺负了!”杜鹏抓着何老夫人的胳膊撒娇使痴的叫了起来。
“好好,鹏儿啊,这会天快黑了,眼瞅着就要宵禁,明儿一早奶奶就打发人去卫王府答应亲事。”何老夫人搂着孙子哄道。
“不嘛不嘛,现在就去说现在就去说!”杜鹏见祖母答应立刻回话,竟一屁股赖到地上撒泼打滚起来。
“好好,这就去说这就去说,真真你就是个小魔星!”何老夫人笑着轻戳孙子的秃脑门儿应了下来。
杜鹏这才不再满地打滚,爬起来便往外跑,何老夫人还在后边大声囔着:“鹏儿慢些,仔细磕着了……”
“老夫人,奴婢的爹爹求见。”杜鹏刚刚跑出去,珍珠便进来禀报,何老夫人点头道:“嗯,快叫他进来。”
高老实走进上房,跪下端端正正的磕了头,老夫人叫了起,他站起来仍是低着头垂着手,规矩的不能再规矩了。
“珍珠爹,让你打听的事qíng都打听到了?”何老夫人沉声问道。
高老实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老夫人,卫王府的亲事可不能答应啊!”
“你这是做什么,站起来好好回话,亲事应与不应不是你能管的。”何老夫人很不客气的斥责道。
高老实也不起身,只直起上半身说道:“回老夫人,奴才出门随便一打听,便听说那卫王府实在是个láng窝子啊,每年从卫王府里丢到乱葬岗子的姑娘家不知道有多少,卫王爷与世子专爱玩弄小姑娘家,还是父子两个一起的。卫王爷要选世子妃,已经选了两年多都没有人肯把姑娘嫁过去,连当今皇上都不下旨赐婚,只是赐宫娥给卫王府填数。奴才求老夫人三思,千万不能误了大姑娘的终身啊!”
“啊,竟有此事,你可打听清楚了?”何老夫人这是头一次听说卫王府的龌龊事,不由惊的眼珠子都瞪圆了,世上还有这样的无耻之人,真是挑战了何老夫人的心理极限。
“回老夫人,奴才问了好几个人,还寻到与奴才相熟的熙国公府的采办,奴才一问他便告诉奴才,说卫王府的破事早都烂大街了,京城中没几个人不知道的。老夫人若是不相信,奴才明天就把熙国公府的采办请到府上为老夫人细说。”高老实生怕老夫人不相信,便将熙国公府的采办也扯了起来。
何老夫人将信将疑,可也不能真的将熙国公府的采办叫到建威将军府来问话。她刚才又应下孙子明日给卫王府回话应允亲事,何老夫人此时真是两头为难了。
珍珠见老夫人面色不豫,也不敢把自己的爹扶起来,只紧张的看看老夫人再看看亲爹,连开口替亲爹说句话都不能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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