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到河心,扑通扑通两声水响,大船不一会儿就来了通报:“不好了!岸上有人喊。那两位公子被船夫打下水了。”
许妈妈一声哀嚎:“菩萨!我的小绛仙呀!!~~~~”
河里头,有人想喊,却不甚容易。
“玉郎,玉郎?!”
“刘兄,呃,咕~~咳咳~~~你早说下水我就不来了。咕~~~~”
八
孙润坐在chuáng上,望着满屋子的人沉吟。
他只记得昨夜在河里灌了两口凉水,朦胧中后襟领子被人扯住。再一睁眼,人已经在花船绣阁的chuáng上。刘璞正坐在桌子旁喝姜汤。孙润这里一动,那里chuáng旁边两个小丫鬟就一叠声地喊起来。许妈妈同着闲杂人等瞬时呼啦啦地围了一屋子。
许妈妈关怀的目光从两个灯笼似的眼泡里she出来,看的孙润心惊上又加了一层心虚。生怕一个转身,伊就cao起两把菜刀砍上来。但是许妈妈一张老脸委实谄媚的真诚。将他二人换下的湿衣拿去浆洗烘gān,预备下热汤供洗浴,又差了两个娇俏的小丫鬟服侍喝姜汤。刘璞倒是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孙润背地里扯了他询问,刘公子一句话令其拨开云雾见月明。
“你若跟她提一提小绛仙那一千两银子红标钱,只怕她还更殷勤。”
孙润恍然明白,脊背登时直了。待guī奴端了酒菜来给他二人压惊,故意轻描淡写地点拨一句,“这大把的银子当真买了个别样风流。”guī奴脸顿时就绿了,笑的抽风一样。孙润心中大慡,岂料这当儿刘璞锁了眉长叹一声:“今儿晚上这一闹腾,只怕到明天全城都知道了。”
孙润心中咯噔一下,手脚冰凉。“你家中倒罢了,若我娘知道了可怎生是好?”
刘璞摇头:“也只有听天由命罢。”
九
十九日早上卯时两刻,孙润做贼一样溜进自家庭院。
才过了中庭,溜进内院回廊,转弯处就迎头撞上一个养娘。“哎呦少爷!怎么现下才回来?夫人昨儿晚上没找见你,要你今儿一早去房里头说话。”
孙润倒抽冷气。是祸躲不过。自家房里头磨蹭了一阵,喝了一杯茶压惊,又跑了趟茅厕。一步三挪,到了其母门口。
孙寡妇跟珠姨一左一右,坐在茶几旁,一脸哀伤地看他。孙润被看的毛骨悚然,倒qíng愿挨一顿骂了帐。
终于,孙寡妇开了金口:“听赵妈说你大早上才回来,可吃饭了没?”
孙润见事已至此,也豁出去了。应声道:“早上还没吃,昨儿晚上在妙红妆那里吃的消夜。”
“早上不吃可不成。我嘱咐厨房给你熬了点桂圆粥。瞧瞧你最近,都有些子瘦了。书要好生念,身子骨也要当心。”
孙润低头:“娘儿子知道错了。”
孙寡妇叹气:“罢了,娘知道你心里头难受。天下女人多的是,娘一定给你挑个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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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姨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接话:“裴家那小蹄子,我早看她上不得台面。论家世,论人品,玉郎哪一点不比魏家小子qiáng了百倍!娘,依我看倒是好事。看她尖嘴猴腮的模样子,一准是个妨夫克子的命!”
孙寡妇跟着道:“这小贱人若当真进了咱家门,老娘一定收拾的她再不敢哼一声。”
孙润越发的迷茫了。只见娘亲跟姐姐眼里喷火,一瞅向自己又变成怜悯。
“玉郎,俗话说的好,天涯何处无芳糙。凭咱家的门第,这城里大户的女儿,还不由着你挑。”
“儿啊,南城丹青徐家听说有个姑娘叫文哥的,人品比那裴家的qiáng出百倍。娘今天就跟马媒婆说,看着好了就给你定下来。你说好不好?”
孙润终于忍不住cha嘴:“好端端的,跟裴小姐有什么gān系?”
孙寡妇跟珠姨同时住口,看妖怪一样看他。半晌,珠姨平生第一回吞吞吐吐地开口:“玉郎,你……当真不晓得?昨天,裴家那事qíng……满城人都知道。”
孙润摇头,“什么事qíng?”昨天只顾着想着晚上请刘璞,没留心他事。
珠姨确定弟弟无可救药了,一拍桌子:“还什么事qíng!就是姓裴的小狐狸跟魏家小子成亲那档子破事!!”
十
第二天中午,聚仙楼的雅间里酒意正酣。
“玉郎,表妹成亲的事qíng瞒着你是愚兄的不是。姻缘天定,本不由人。你若要怪……”
孙润的脸喝的红彤彤地。“子瑜兄,你几时这样罗嗦。玉蝉小姐神仙人品,看不上我这糙包也是常qíng。若嫁了我,那才是几辈子的晦气。来来,你先把这杯gān了,再满上!”
刘璞没奈何,陪着喝了。孙润的舌头渐渐地开始大起来。
“子瑜~~,你下月初八真要娶我姊姊过门?”
刘璞自倒了一杯酒,喝了。“家父的意思趁着明年试举前完婚。早晚的事qíng,还不如趁早办了。”
孙润傻笑:“恭喜,恭喜。从此咱们可是真正的亲戚了。”
刘璞看孙润,苦笑,“也只这一件事qíng可庆可贺。”
孙润笑了一阵忽然摇头,“亲戚之间好亲近,不过你同我姊姊成亲以后。咱哥俩再这样喝酒怕就难了。”
刘璞彼时也有了几分酒意,“现下你我还天天一处。到那时姐夫跟小舅子喝两杯还有人管着不成?”
孙润继续傻笑:“你不知道~~~现在是我娘的吩咐,到时候就~~师出无名了。”
刘璞锁住眉:“这是什么缘故?”
孙润摇头:“不能说,不能说。说了就做不成兄弟了。”
刘璞微微笑道:“可是你方才还说君子坦dàngdàng,这时候又扭捏了。有什么事qíng藏着掖着,真当愚兄是小jī肚肠不是?”
孙润拿着酒杯,将脸向刘璞,只觉得刘璞笑的分外温雅。自己当真是小人。“子瑜你当真不怪我?”
刘璞微笑。孙润的头又往前凑了几分。
“那我可讲实话了。其实~~是我姊姊怕你在外头拈花惹糙,我娘才嘱咐我来看着你的。”
十一
房子破招雨,人晦气招灾。
相书上列举招灾的形式种种不同。其中有一种叫做不利于水相。
所谓的不利于水相就是逛窑子半夜逛进河里去,喝个小酒把大晴天喝成雷雨滂沱。
却说刘府上这几天正忙的不可开jiāo。刘玄夫妇已将八色果礼并一gān彩礼送到孙府上,正在商议下帖的事宜。谁料这天一早,刘璞的小书童心砚哆哆嗦嗦来报说少爷病了。
刘玄跟夫人自然大惊。去儿子房里一看,刘璞脸色蜡huáng在chuáng上歪着,一探额头滚烫。
刘玄伸手一把儿子脉象,俨然是伤风的症候。一面让人快去抓药,一壁斥问心砚:“天天夜夜的嘱咐你们好生侍侯少爷,怎么这样暖的天也能折腾出个伤风来!”
心砚支吾了几声道:“少爷是前天跟孙家少爷在聚仙楼喝酒回来淋了雨。”
刘夫人见儿子病势不轻,又急又心疼:“你便没跟去,瞧见天色不对也不晓得给少爷送伞么?”
心砚十分委屈:“奴才一发的见天不对就给少爷把伞送去了。是少爷吩咐奴才把伞给孙家少爷,还说孙家少爷喝多了让奴才服侍他回去。谁想少爷原说在酒楼等着奴才的,竟自家连轿也没雇就先淋着回来了。”
刘玄道:“这也罢了,少爷前天淋雨,今天病成这模样了你才来报,是个死人不成!”
心砚吓的跪在地上:“老爷息怒。少爷不许奴才说的。说是喝碗姜汤睡了发发汗就好了,这几天正忙。不让老爷跟夫人太夫人挂心。”
刘夫人急的叹气:“这可怎么好,眼见就要成亲的病成这样!”刘玄宽慰夫人:“我瞧璞儿症候不过是伤些风寒,等下药取了来,两帖一吃应该就没大碍了。母亲那里先瞒着,省得老太太上心。”
刘夫人听了丈夫话心下稍宽。药煎好了看着儿子喝下。刘璞喝了药到第二天病qíng果然有些好转,刘玄夫妇自先松了口气。哪料到当天晚上有丫鬟火烧火燎的来报说:“少爷的病又不好了!晚上吃的药全吐出来,又晕死过去了!”
这下刘玄也着了慌,再把儿子的脉象,虽弱却看不出有什么变故来。急命人打了灯笼,去请东院请侄儿刘珍过来。
原来刘玄在家中排行第二,先父虽是御医,自己也通晓医术,但刘家的规矩是绝学只传长房。偏偏刘玄的大哥不好医道,因此老太爷的一身本事都传给了长孙刘珍。
刘珍听是刘璞病了,一路云烟的赶到南院厢房。二话不说,抓了手就把脉。刘夫人拿着帕子,一双眼哭的通红。只见刘珍神色凝重,盯着chuáng上不醒人事的刘璞,沉吟不语。
刘玄忍不住问:“病势如何。”刘珍摇头。刘玄一阵心惊,刘夫人两腿一软就要晕过去。幸而刘珍及时开口道:“这病症少见,侄儿一时也难下论断。这样罢,房里人多嘈杂。劳烦叔叔婶婶先外头一时,侄儿再细看看。”
刘玄夫妇依言同左右出去,房里只剩下刘珍看诊。半晌刘珍出来,神qíng仍十分凝重,道:“璞弟这病起因是伤了风寒,发汗时又虚了,寒热相jiāo在六腑里淤积。恐怕是要闹大了。”
刘夫人听的胆战心惊:“不会~~有甚么大关碍罢~~”
刘珍道:“这个……侄儿也难说。照这个qíng形,病势甚险。璞弟的脾胃虚弱,不能用重药。热气郁结,也不能补。方才侄儿在房里替他扎了两针。如今看来,只有先开几帖平和的药调理,再用针药驱出寒热之气。这几天不能吃油腻的饮食,忒补的恐也克化不动。只好先喝些面汤米茶,养养脾胃。”
刘玄夫妇如领圣旨一般的记了。刘珍开了方子,先回东院。来回这样一折腾主房里早得了消息。第二天一早,太夫人就被几个丫鬟婆子搀着,来看孙子。
彼时刘璞还未清醒。太夫人见孙子一张脸蜡白,有出气少入气的样子心疼不已。少不得将心砚跟底下人大骂一通,又将刘玄夫妻两个埋怨一顿。
刘夫人哭的昏天地暗,刘玄看着儿子也心下忧愁:“眼见着就要成亲,这可怎生是好?要么不如把婚事先放一放。横竖璞儿这样,也不禁折腾。再则要当真有个什么,岂不妨害了人家女儿?”
老太太顿时恼了:“当真有个什么是个甚么意思?!没见着当爹的红口白牙咒自家儿子。不为自己盘算,倒替人家着忙!孙家的那个形容,哪个不晓得。你当她一发的是忠厚人家?正便宜她彩礼。依我的意思,璞儿这样,正要冲一冲,尽快帮他把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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