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他的地盘,他的四个手下被杀了。
妈的。
这分明就是在打脸。还是左右开弓耳光四连击。
确实,在自由市没人问你是谁,你的钱是怎么来的,你要来买什么,你买这个做什么,但这并不意味着人死了没人需要负责。当然也有很多人在自由市无声无息消失且没人负责,但这些人没有大哥,没有老板。
在自由市,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才能的人就像海洋中的浮游生物,谁都可以吃掉,但当浮游生物聚集在一起,如果随便让人吃掉而不做出还击,那么,很快就会整群被鲸吞蚕食。
派力面无表qíng的看着四个手下苍白的脸,双手cha在裤袋里。他不断用左手的拇指摩挲着食指和中指的第二骨节。光秃秃的骨节。
这两根手指是在他最初来到自由市时被砍断的。在手指被砍断之前,他一度以为自己会成为自由市最厉害的职业赌徒。他太年轻,太天真,太嚣张也太无知。
他没有出千作弊,但是却被人从身上搜出了“证据”,他立刻知道,陷害他的,是他当作红颜知己的那位花娘,她陪着他度过了许多chūn风得意的夜晚,一直坐在他身边,就在这一刻还看着他微笑。
手指被砍断的时候并不太疼。赌场的老板,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女人,得知这事时只是站在二楼的楼梯向他看了一眼,她甚至都没去观看行刑的过程,但一早吩咐人准备好了麻药,像是他这两根手指早在他闯入她的赌场大门之前就是她的囊中物了。
失去了手指的派力突然间明白了很多从前看不透的事。他收拢人手,一步一步爬着,滚着,丑陋的蠕动着,吸收一切可以吸收的力量,吞下一切能吞下的残羹渣滓,终于成为一区的老大。
但他始终不敢再去赌场。
派力看着四个手下苍白的尸体,不断用左手的拇指摩挲着食指和中指的第二骨节。他好像又看到了赌场老板从楼梯向下看他的样子,还有那个花娘在他被抓走时对他微笑的样子。
“我想知道是谁做的。”派力用手帕掩住鼻子。停尸房里有种可怕的味道,不是腐烂尸体的臭味,而是冰冷的金属台和各种解剖用的金属工具的气味,这气味让他不舒服。
“知道是谁做的之后呢?”佐奇咧嘴笑笑,轻轻挥一下手,他身后的两名雇佣兵走过来把四具尸体推进冷柜里。
佐奇简单说明尸检的初步发现,“全是一枪毙命,四个人被击中的地方都是喉头,而其中一个人还是从背后被击中的。他们不是失血死的,而是被自己的血窒息死的——当然,失血速度也很快。这种方法,伤者在临死前不会发出大的声音。”
派力的喉咙里“咯”一声轻响,“你是说,下手的人……是专业的?”
佐奇歪着头思索一下,“虽然手法很专业,枪法非常准。可我不觉得这个人是职业的。”他看出派力脸色不大好,建议到,“我们出去说吧。这事有点古怪。”
佐奇把手上的橡皮手套扔掉,和派力走出停尸房,“从伤口看是镭光鎗。每支镭光鎗造成的伤口是不一样的,就像指纹一样特别,扫描伤口形状就可以在数据库里找到枪支持有人的资料,但这支枪并没在自由市注册过。”
他说到这里停顿一下,似乎是有点疑惑,“单凭我的经验看,我觉得这支枪更像是从联邦来的。虽然镭光鎗这种东西除非在自由市注册过不能带进自由市,可乘私人飞船来自由市的老爷们却不在此例,有钱老爷们的保镖们肯定也有这种东西,但他们不会跑来e区啊。这些人也很少会使用联邦军的枪械,他们大多是用帝国军的东西。”
“我到现场看过,只有最后被击中那个人有要逃走的意图,其他三人完全没有这种意识,而且……”佐奇摸摸右脸,“他们本来是包围着那个人,你应该比我清楚他们当时在要做什么啊。为什么你会觉得是私仇呢?”
佐奇的言外之意很明显,老兄,你做这种缺德事不是一天了啊,夜路走多终遇鬼,这次很明显是你的人打劫碰到了硬茬反而搭了命进去。
派力抿紧嘴唇,“我知道。我的店长告诉我,他们四个本来是去找一个年轻女孩,她有大约十万元。本来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没想到会弄成这样。我觉得这更像是一个设好的局。也许还会有下一次。所以,我想请你帮我找到这个人,查查她背后有没有其他人。”
佐奇眼皮眨了一下,“一个年轻女孩?”
“对,一个年轻女孩。她一直戴着兜帽,脸严严实实遮着,帝都口音。一个人,没有同伴。”
丢了船的年轻女孩,帝都口音,一个人。
佐奇突然笑了。
他右脸颊上有个凹陷的疤痕,当他笑的时候看起来更像一个笑涡,让这位杀人无数的雇佣兵看起来有种不合身份的稚气。
派力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
佐奇摇摇头,“抱歉,我刚才突然想到点别的东西。我想问你手下店长一些话,可以吗?”
派力同意了。
佐奇到了e区,几位招待过这位身怀十万元急着要买船的孤身少女的店长都被招来。
一位店长说,“她本来还说今天再来,让我把那艘船留给她,她会再加两万。”
佐奇看一眼那破船,“你够黑的啊。你们谁记得她穿什么衣服,带着什么行李之类的么?有视频录像么?给我复制一份。”
“穿的什么……没印象啊,穿的……灰扑扑的,袍子?”
“对,是很旧的袍子,背后还打了个补丁。”
“身上有股奇怪的味儿。”
“对对,是有股奇怪的味儿。是什么味儿呢?啧。该怎么形容呢?”几位店长皱眉。
佐奇cha口,“香味?像香糙冰淇淋和海水咸味混在一起的味儿?”
“哈哈,不是!是股……jī粪味。对了!就是jī粪味。”终于有人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
立刻得到了一众附和,“没错!是jī粪味!”
“除了jī粪味还有点别的味儿,也不是好味儿。”
“还有股药味。”
“对对!”
佐奇有点困惑,不太对啊,这和他想的好像不太一样啊。难道不是她?不过,他转念想到他第一次见到她时,是在一个臭得可怕的臭水沟里,立刻就释然了。
也许她是在急迫间去了什么地方?
他微微皱眉后又问,“她有带什么东西么?拖车之类的?”
“是有一个拖车。上面堆了很多盒子。”
“大概是去代购的地方刚取了货,盒子什么商标都有。”
一个店长羞涩举手,“她好像买了很多卫生棉。”
“啥米?!老约你连这个都懂?!”
这个线索很重要,佐奇赶快制止大家群嘲这位大叔,“什么牌子的?既然你认得出盒子里装的是卫生棉,应该认得出牌子啊。”
“花王的。”
“这个牌子随便在哪里都能买到么?”
“在自由市还挺常见的。”
“嗯。好的,除了这个她拖车上还放了什么东西?”
“……没注意。”
“老约你为什么只注意卫生棉啊?”
“眼里只有xxxx的家伙!”
“……”
“好了好了,”佐奇制止群嘲,现在重点完全错了啊,“你们和她说过话,距离那么近,虽然她戴着兜帽,五官看不清,但是应该看得清她的眼睛吧?她眼睛是什么颜色?”
“没注意啊!”
“没看。”
“她好像被毒打过要么就是刚大哭过,眼皮很红,肿得很厉害。”
“眼睛……好像是蓝色。”
“是冰蓝色,和我家小哈的眼睛一样的颜色。”
“你家小哈是狗。”
“反正就是那种很浅的蓝,瞳仁周围一圈的颜色稍微深点,里面是很浅的蓝色。”
“等等,你现在说的,是人还是狗?”
“我家小哈的眼睛和那个女孩的眼睛是一样的颜色。”
佐奇放心了,没错,就是她。他想起那双眼睛,在黑暗的管道里,被他肩上电筒的qiáng光照着,瞳仁外圈稍深,里面像围了一汪冰泉一样的浅蓝色,顽qiáng而凶悍,就像一只小shòu。
他又问了些问题,店长们的答案乱七八糟,但比较统一的是她当时的样子很不起眼,并且身上的气味毫不讨人喜欢。如果不是在那艘飞船上发现了那件衣服,他可能真的会觉得来买船不成在后巷杀了四个人的另有其人。
一定就是她了。不会错。
不过,为什么她会一个人行动?
雷安呢?她不是应该和他在一起,在曲元附近么?
这问题从昨天他的手下向他报告普兰老爷上次在拍卖会上被人偷走的船又被开回来了之后就一直让他想不通。
他起初以为是雷安哪个蠢笨的手下随意把船开到这儿一扔了事,才很给面子的大张旗鼓,告诉那个笨蛋别再跑过来了,可是,他循例察看从船上收缴的货物时,发现了那套衣服。
那么,开船来的,是她。
那衣服给他的印象太深了,以至于他现在仍能清楚回忆起她穿着那套带着白纱的金色比基尼在水中摇曳晃动的样子。白纱如同半透明水母的伞柄一样散开,她在水中努力踮起脚尖,修长结实的双腿用力蹬着,一只鞋子顿时被踢掉了,她头顶金色的长发像散开的丝,又像一朵盛放的花冠,在她晃动挣扎的时候做着优美的舞蹈。她快淹死了,可是却像在跳着无声的艳舞。
佐奇还在失神遐思,他的手下告诉他那艘船还没有清洗,他匆匆从e区赶去,走进船舱仔细观察。
在卧室里,chuáng头柜固定了一个连着能源块的暖箱,里面还配备了装水和装着gān粮的浅口容器,当然,地毯上没有清洗gān净的jī粪。
现在能解释为什么店长们说她身上有怪味儿了。这个家伙分明是养了jī当宠物!
可是为什么会养在卧室里啊!
他走进浴室,手下早就按他命令的卸开了下水管,那里还残留着几丝金色的长发,其间夹杂着几根黑色短发。
佐奇把一根金发和一根黑色的短发放在一起稍作比较,“哦,你把头发染黑了。”可是笨蛋,金发即使染黑了之后,发丝还是要比天然黑发细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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