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朝中也有为十一殿下说话之人了。”
一味阻拦也不是办法,拦得久了,反而让天子心里犯嘀咕,落下个兄不友弟不恭的名声就不好了。
何况现在五皇子在天子心目中的形象已经打了折扣,再不能落下这种话柄。
明面上的事jiāo给太子去做就好,暗地里的勾当倒不妨小小帮太子一个忙。
易贤沉吟片刻,慢慢摇头。
“之前太子也做过类似之事,但结果都不好。”
今上现在是铁了心的要护着寒门士子,不论是他或者是太子下手,结局都不会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来走,袁冼明贬暗升,辛辕因祸得福,都是反例。
更何况如今寒门一下子占掉两个尚书的位置,地位大幅提升,哪里还是当年那点小透明可比的,下手就更不容易了。
“若要下手,必须谋划万全,一击必中。”
既不能让人看出寒门出事和他们支持易北有直接关联,又必须要有敲山震虎,削弱朝中为易北说话的声音的效果。
该怎么下手,到哪个程度为止,都必须好好计划周全。
若如当年辛辕那事一般,弄巧反拙,就得不偿失了。
只是当年辛辕那事儿做得也太糙了,至今易贤都怀疑到底是不是太子下的手,若真是太子为之,那这智商……也是够够的。
“何大人被贬,户部至今都还不算安定,若殿下放心,这事不妨jiāo由微臣去办。”
年轻臣工野心勃勃,只想在易贤面前露脸表现。
“十一殿下就在户部,动静如此大,只怕瞒不住。”
有年长的思及现在户部已经快变成易北老巢,虽然也有忠于五皇子的人在其中当差,但毕竟风口làng尖,不宜妄动,便觉得年轻人果然还是太过于急功近利。
“不若先从吏部动手?”
“薛从安这人太过心细,况且先前之事,吏部牵连比户部大,人换得也多,如今再动吏部,已经过了最佳时机。
年轻臣工信誓旦旦,出谋划策,保证做得天衣无fèng。
弄死人动静太大,但还可以栽赃嫁祸,可以背后捅yīn刀子,可以利用上司职务之便把人慢慢降职,最后积压起来的结论便是此人不堪大用,只能外派。
一个不行,便降两个,两个不行,还有三个,只要出事的人多了,自然会有人联想到和为易北说话的事qíng上去。
易贤想了半天,勉qiáng同意。
朝中讨论依旧,易贤禁足完毕,学起易北,开始装病。
太子温厚,力挺易北,甚至跪去寒门前头,磕头不止,请求天子把棣州赐给十一皇弟当封地。
身后是老臣们一片呼天抢地的喊不行。
与此同时,户部新上任不久的寒门,则因为各种各样的过错刁难推诿,或是被上司批评责骂,或是错漏直接被递上去,又被门下省打回痛斥做事不牢靠。
有年轻气盛沉不住气的,递折子上奏天子,怒斥上司不公。
户部尚书则忙着安抚这个,平衡那个,填补错漏,还要在天子面前粉饰太平,忙得是焦头烂额。
天子将所有抱怨的折子统统压下,同样的,将所有苦口婆心诉说寒门虽不服管教但也会尽力教授的苦水折子置之不理。
易北越发忙碌,被户部新上任的苦bī尚书抓了壮丁,仗着自己是皇子的身份,暂时还没人敢刁难,把别人被骂得没法往下做的事qíng,全堆去了他的桌子上。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前阵子也没这些问题啊。”
新尚书姓何名忠,人如其名,长的很是忠厚,xing格也很是老实,天子也就是看中他这份忠厚,才挑中他继任尚书。
此时他正张开他那ròu呼呼的五根手指头,豪放无比的在易北肩上拍,一边拍一边愁眉苦脸揉额头。
“事qíng又多,这样下去越发是做不完,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还不是我们这群人遭殃。”
户部事qíng又多又杂,在有人罢工和蓄意刁难之下,几乎是什么东西都做不完,唯有他和易北两个人,苦bī兮兮加班加点。
“这种事qíng总不好和皇上提,要不然别人那边顺风顺水,到了我这儿就困难连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没有能力挑不起来,圣上既然信任,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得把东西做得漂漂亮亮的。”
易北看着自己面前堆得和山一样的卷宗,又看看尚书大人桌上堆得比自己还要高的卷宗,只觉得自己手里的笔有千斤重,落下去就再也提不起来了。
这都几天了……
每天回去江梨都快睡着了,qiáng撑着哈欠连天的等自己,自己梳洗完之后累的连手指头都抬不动,更何况别的地方。
若是想要给新任尚书一个下马威,不至于拖到现在才发难。
若说是这些人发现自己慢慢被架空,所以集体发威,也不太可能。
天子安cha如此多的寒门新晋进户部,目的不就是为了替换掉这些世家旁支?何况吏部风平làng静,只有零星几个人因为太过于耿直和上司处不好,哪像户部这样大规模造反?
最近朝堂之中也没什么别的事,唯有为自己封地之事闹得不可开jiāo,太子要兄友弟恭的名声,带头同意圣上把棣州分给自己的决定,只是指使朝中支持他的臣子跳出来反对,天子也拿他无可奈何。
倒是易贤最近没什么动静啊……
不太可能,棣州是块肥ròu,搁谁都想要,易贤当年请封,想棣州想得眼睛都要发红,陡然发现天子想要把这地方给自己,哪能不恨。
说起来……当时户部清人,太子和易贤的人全都受到波及,但到底根深蒂固,没能全盘换血……
就像尚书说的,天子才不会管事qíng没办妥的原因是不是互相推诿,没有办好,他只能追责负责经办的人。
一旦认定此人不堪大用,革职或是贬斥便成定局。
一来可以挤走寒门,留下位置给世家,二来,寒门一走,朝中为自己说话之人就没有了,封地一事不了了之。
所以何忠才宁可吃住都在户部,也要把事qíng扛下来。
这种时候,谁先喊冤,谁就算输,起码明面上理是站不住脚了。
想通关节,易北放下心来。
“无妨,做不过就是这些东西,咬咬牙总能做完的。”
何忠得皇子亲口支持,感激涕零,赶紧回身让人去家中把自己的铺盖取来,表示自己最近就住户部了。
“殿下身份贵重,至晚还是回去,微臣这里没有问题。”
何忠目光灼灼,盯住易北,嘱咐了又嘱咐,一双肥手紧紧拉住易北,压根没有放手的意思。
易北:“……”
“户部事杂,尚书大人也要注意身体,我既为皇子,也是户部臣属,自然要和大人共同进退。”
让他回去不过就是何忠的客套话而已,真的顺着他来,这颗胖球的玻璃心怕是要当场碎成粉末。
易北头疼扶额。
只不过总这么被动下去也不行,大家都是人,ròu体凡胎,既然要犯错,那就大家一起犯好了。
第116章布置
真正让易北犯愁的,并不是如何去抓另外两派人的错漏。
而是他怎么样才能够不着痕迹的提醒何忠,让他主动去抓另外两派人的错漏。
毕竟这是一个正儿八经忠君爱国的老实人,虽然承认对方有刁难的意思,但他也是真的觉得自己手底下这群寒门做得不够完美,所以一边努力加班加点填补错漏,一边安抚被刁难得快要炸毛的手下,让他们jīng益求jīng,力求让人再也挑不出来任何一个,哪怕是字写歪了的毛病。
后果就是,易北在户部陪着睡了三个晚上,chuáng铺冷冷冰冰,一翻身,不是对着窗户漏过来冰冷的月光,就是对着一堵刷得死白死白的墙壁。
让吃过山珍的人,再回头来吃野菜,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自第二世以来,他就再也没有睡过这种又窄又小的薄板chuáng了,尤其是这一世,还增添了枕边温存软语的项目,越发不习惯。
“再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啊。”
左右现在太子和易贤都在争先恐后做好人,皇子府里又有陈管事忠贞不二的撑着,许都和孟陵便都留在了户部院子的角落里。
易北拿手枕着头,看了半天的月亮,终于翻身坐起,披衣长叹。
两只暗卫,一个从树上淡定飘下,一个从石头dòng里默然钻出,齐刷刷翻窗进来,等着易北吩咐。
“府里qíng况如何?”
在许都看来,只要没出人命,那都不算事儿,便果断摇了摇头。
而在孟陵看来,只要事态朝着对易北江梨有利的方向发展,出了人命也不算事,于是他也果断摇了摇头。
“一切正常,就是皇后派人给陈管事递了个匣子,陈管事看了之后qíng绪就不太对劲,把匣子埋在后院,过后我去看过,里面装了一截断指,大概是陈管事家人的,我没惊动旁人,又埋回去了。”
如今江梨在府中地位越发高,皇后看不过,自然是要拿着陈管事来开刀。
“你们谁去一趟陈管事家里看看,要钱就送点钱,要请大夫就帮着请,不用说是谁派的。”
孟陵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户部现在乱成这样,你们也看到了。”
解决完府里隐患问题,易北终于把重心放在工作上。
孟陵已经归心这件事qíng是可以确定的,但许都是否能放弃天子利益完全倒戈自己,易北其实也没底。
很多东西,现在还不能放在明面上来说。
就像他不敢在府中放任何有关于目前局势进展消息,也不敢随意邀请任何臣子好友入府一叙一样,天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被人偷听了去。
他能做到的,就是明面上能够看到的,所有东西全都gāngān净净。
户部现在的混乱,明面上的原因,是老臣不满新臣取而代之,联合起来一致排外,跟他没有丝毫关系。
即便是知道引起这种局面的导火索,是有关于他封地的争执,但这种事qíng,谁都不会宣诸于口。
“何尚书这些天内都瘦了十来斤了,每天睡不足一个时辰,再多熬一熬,只怕是身体吃不消,父皇好不容易才选了这么个合适的人,于公于私,我是真不忍心看他被这么折腾死。”
许都面无表qíng,孟陵神游物外,两只都没反应。
在暗卫的所有训练中,什么都有,唯独缺乏一条,就是去听主子在命令之外絮絮叨叨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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