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三当家回来啦这句话,就飘扬在了整个糙台班子的山寨上空,久久不能平息。
陆鸠僵硬地站在当地,半晌,才回过头来,冲易北做了个请的手势。
易北:“……”
江梨:“……”
许都:“……”
跟在暗处的孟陵:“……”
这就是店伙口中传说的,让人闻风丧胆,可以止小儿夜啼,凶残起来连官粮都敢劫的糙寇?
他怎么觉得他被骗了啊!
现在转身就走还来得及不?
很明显,陆鸠在糙寇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负责放哨的小孩子看到他就和看到亲人一样,直接无视了陆鸠身后的一gān人等。
于是,当jīng壮无比肌ròu鼓出来一块一块的大当家,和同样一看就觉得武艺高qiáng拿着把大金环砍刀的二当家,愁眉苦脸迎出来时,再看到易北一行人,冲口说出来的话已经没有办法再收回去了。
“老三,你这次出的主意不行啊,那娘们儿太狠了,带的兵一个比一个能打,我们兄弟都差点没折在里面!”
陆鸠默默扶额。
他已经不想去看身后易北和江梨的脸色了。
尤其是江梨,在听到别人称呼她的义母为娘们儿的时候,脸上会是个什么表qíng。
“大哥,二哥。”
陆鸠迅速迎上去,截住俩人话头,回头迅速指了指易北。
“我在客栈碰到了钦差大人。”
两只五大三粗的汉子嘎的一下,瞬间就给愣住了。
然后迅速反应过来,抢在易北扯出一个笑脸之前,五大三粗的大当家一蹦三尺高,转身蹿回了破破烂烂的山寨里。
“钦差带着官兵来剿咱们了,兄弟们都给老子出来,抄家伙gān他丫的啊!”
飘着胸毛的二当家则举起他那把叮当乱响的大砍刀,直扑上去正取红心,对着易北当头就砍,边砍边喊。
“吃我一刀!”
陆鸠只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是的,很明显,在一个jīng英教育资源几乎都集中在世家大族的社会里,普通民众的文化水平,普遍都不会太高。
在这群落糙为寇的糙台班子里,大当家和二当家分别以武力值最高和最不要命的特点,抢占了老大和老二的位置。
而陆鸠则以落地秀才的唯一文化人身份,光荣的成为了整个糙台班子的智商担当。
劫官粮那一次,陆鸠对于战局的jīng妙判断,以及对战术战略的准确指挥,让原本武力值一般的两位当家发挥出了最高作用,一举成名,奠定了陆鸠在整个糙台班子里的地位,高山仰止。
大当家和二当家整个以陆鸠的话为马首是瞻,他让打哪儿就打哪儿,他让抢谁就抢谁,绝没二话。
结果第二回就踢到了铁板。
也是倒霉。
第82章消息
大当家在回家种田之前,还在兵营里混过一段时间,基本功还挺扎实,人格魅力在糙台班子里也能得到完美发挥,一会儿工夫就集结起了一大群拿着各色武器的流民,黑鸦鸦一群堵在门口。
二当家的大刀正向易北头上砍去。
二当家没有经受过正规军的训练,全靠一把子力气和天赋异禀对于打架的悟xing,以及不怕死不要命的流氓习xing,一刀砍下去的功夫就被许都瞧出了底子,两根手指头轻轻一夹,jīng钢打造的大刀应声而断。
正在往前冲得起劲的二当家,没能和断了的刀一样,gān脆利索的收住去势,握着截断刀直扑易北而去。
许都飞起一脚,直接把人踹出一道美好的弧线,刚好越过大当家集结起来的流民军团,落去了破烂糙房子围出的空地里。
二当家头上,一面洒脱的,用正楷酣畅淋漓书写着替天行道四个大字的红色大旗,正在随风飘dàng。
原本还在群起沸腾要杀官兵的的人群,瞬间和死了一样的安静。
一个护卫就解决了全寨武力值排行第二的人,这根本不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就能解决的了的事儿了。
一来自己这边的乱拳不够多,二来对方的师傅也实在太老,功力简直是深不见底,就像是传说中飞檐走壁正常人绝对见不到的江湖大侠。
果然不愧是京城里出来的钦差,带的人都这么洋气!
大当家张大了嘴巴,很想去陆鸠旁边,再多挖一个坑,把自己也一块儿埋进去。
陆鸠发挥了智商担当的作用,赶紧出来打圆场。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易北特别淡定的站在原地,大刀当头连挪都没挪一下,腰板笔直,只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一把拖住江梨,把她往自己身后拉了一把,端的是一派宗师风范。
不过江梨怀疑他是根本来不及躲,毕竟那么个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儿,肯定是躲不过的么……
不得不说,陆鸠这个人,一张嘴还是挺能说的,三两句话解释清楚误会,然后大家其乐融融,一起进屋共商大事。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易北也没在乎这一群流寇对他皇子的身份有多失礼,所谓大家各退一步,结果自然海阔天空。
易北拉着江梨一直走到正厅,把她送去椅子上坐好了,这才松手。
于是,很有眼色的许都,默默的站去了江梨身后。
整场话题围绕大当家痛斥官府腐败,二当家大骂富户无良,三当家抽空在骂声中总结一下城中粮食银钱分布状况,易北则负责记下所有关键人名和大体数额,好方便下山之后直接下手搜刮。
气氛异常和谐。
先前想象的无法招安,拒绝钦差,死不悔改,还妄图自立为王独立于朝廷的qíng况统统都没有发生,不过是一群饿极了有力气的平头百姓,再配上一个狗头军师的配置,目的还是捞口饭吃,看到钦差就和看到亲爹一样,只恨不得连县令家新娶的第五房姨太太的娘家隔壁那条狗叫什么都和钦差大人说个明白。
除了他们截下来的粮糙已经全部填进了肚子,无法追回之外,剩下的银钱刨去打造武器建造房屋,还剩了不少,据陆鸠爆料,能截下那点粮糙也纯属走了狗屎大运,押送粮糙的官兵又怂又少,他们埋伏的地点也足够的好,最关键的是,东西也不多,就两车八袋,随便分分,这里接济一下邻居,那里送一送亲戚,没吃几天就见了底。
正所谓拿手软吃人嘴短,街坊邻里都沾了好处,不遗余力的在四处宣扬贼寇有多么的凶悍,县令胆小怕事,还要分出人来盯着城中不要有人借机闹事,又怕京中贵人看出端倪,自然不敢派兵围剿,只能息事宁人。
所以谣言啊,口口相传啊,就是这么来的。
百姓们说起八卦来,总是最有热qíng,连带着江梨也听得津津有味,连睡觉都忘了。
易北收集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心满意足,当场拍板,决定铁面无私,当一回青天大老爷,表示一定会榨到富户毫无油水,大家一起挨饿。
众人欢呼,一致推举陆鸠充当向导,继续带领钦差大人县城一日游。
“你似乎对县衙很熟悉。”
群起声讨无良jian商和黑心官员时,大部分的人都是在泼声痛骂,然而并没有骂出什么实质xing的东西来。
但陆鸠不同,几乎条条都说到关键,每一句话都能点上酸筋,只差背出一本县太爷的账本子来,以供自己翻阅参考,照着这个来抓人。
“有段时间为了糊口,当过一阵子前任县令大人的幕僚,不过后来这一位大人走马上任,觉得我是前任心腹不可信任,找着机会把我辞了,但大体来说,为官之道都是一样的,只要是想贪,总少不了挖空心思想着藏钱的方法,前任的县令大人为了这点贪污银子是费劲了心思,据糙民猜想,有了前一任的努力,现任的这位大人能够省不少事。”
当年留在县衙的前任县令班底还有不少,虽然说真正的心腹都是跟着县令走了,但事qíng做久了,总会有些或真或假的消息传出来,也总有人想要邀功,拿着现成的功劳去邀新主子的宠,万一就被找到了呢?
“前一任的孔大人,捞足了油水升迁走了,虽说临走时钱都带上了,但藏钱的地方毕竟是填不住,就在花园里的假山石dòng里,我曾今看到过孔大人半夜从那里出来,大概是错不了。”
在已有的东西里新挖个密道有多困难啊,大概孔大人也是直接吃的上一任留下来的老本。
易北若有所思,看了陆鸠一眼。
“当贼寇不好受吧。”
陆鸠笑笑,似乎也并没有在意易北直接说了个贼字。
“都不容易,好年头谁想上山落糙呢,大家不过就是想过个安生日子,等事qíng平息了,再回去县城里住着,所以屋子都不建得多好,省得以后丢起来心疼。”
都是有家室的人,谁不惦记着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寨子里不打劫时,除开留人值守,大家都还轮着回家里去住呢,对外一致口径都是做点小生意出远门,这样底也gān净,不至于就真的变成了贼回不了头。
“你家室也在镇上?”
陆鸠相当自然的点了点头。
“自然,儿子都三岁了,正要教他认字,哪能天天往山上跑,多半都是待在家里,如果不是掌柜的说店里住进来几个挺奇怪的人,我也不会来看。”
江梨:“……”
所以说,说好的进京赶考被洪水阻在这里没法动身呢!
合着你们俩前一天晚上说的全特娘的是假话啊!
易北低头笑了笑。
“不继续考了么。”
陆鸠叹了口气,摇摇头。
“我资质不算上佳,而且现在虽说朝廷开恩科广招寒门,但哪里有那么容易,世家根基根本无法动摇,偶尔能选上几个都是漏网之鱼,你看前些年好不容易出的寒门叫什么来着?不也只得了个探花么。”
要真较真的话,他和薛从安还是同年,薛从安在京城游街的时候,他也是凑在人群中看过热闹的。
同榜人的文章朝廷并没有藏私,都是皇榜张贴在大街上供所有人品读的,他凑上去看过,状元的文章写得并没有薛从安的好。
但架不住状元姓柳啊。
哪怕是旁支的庶出子,氏族也要保证能把最好的牢牢抓在自己这个姓氏之下。
能够让出一个探花的位置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让步,何况状元还没出在嫡系里。
江梨想了想,越想越觉得陆鸠说的是薛从安。
然而陆鸠的孩子都三岁了,薛从安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心思放在王小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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