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少年_大风刮过【完结】(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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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爷,你出了差错我们哪个能有命在?

  饿鹰扑食的兄弟因方才程适马惊落地扑了个空,收势踏上地面,与撂倒牛副将的玄衣人一前一后,两把长剑招呼过来。顾况与程适随手从地上摸起两根长枪抵挡,幸亏他两人从小在街上打架打熟了,抡起胳膊挥舞长枪支挡架搁,也甚勇猛。恒商一人对三人还要分神看顾况,一个没留神被划中使剑的右臂,手便一软,另一把剑趁机斜刺挑过来,恒商手臂疼痛,回招稍慢,待格住对方剑势,另两把长剑已架上了脖子。

  其中一个huáng衫人道:「我只想请列位到鄙教一叙,无意伤人,委屈阁下了。」另一人转头指向顾况:「一定拿下此人!留意别伤了。」

  顾况与程适背靠背抡着两杆长枪没头没脑地正乱挡乱刺,听见这句喊话顾况很疑惑,为什么一定要抓我?一疑惑就回头看,一回头就看见恒商脖子上横着两把长剑站着,顿时手中一软,被玄衣人挑飞长枪,一剑柄敲在脑门上,晕了。

  程适在肚子里骂了两声,大喝一声顾小幺你个不中用的,方才饿鹰扑食的弟兄一剑剌来,程适举起长枪往地上一扔,笑嘻嘻地举手道:「打不过,大侠,我省事,打不过认输,您老想擒就擒吧。」

  玄衣人拎起顾况,拖向围住恒商的三个蒙面人,饿鹰扑食弟兄走向程适。程适半举着手笑嘻嘻等他走近,饿鹰扑食弟兄在两三步外收起长剑,程适忽然向前大跨一步,一拳直捣他下腹,趁势弯腰抓起一把尘土劈面扬过去,再抓长枪向他要害狠狠一捣,扔掉长枪拔腿就跑。

  饿鹰扑食弟兄顾不上眼睛肚子,捂住要害满脸冷汗跌倒在地上。程适盯准街左一个胡同口,一溜烟窜过去,刚要摸到胡同墙边,后脑忽有风声,程适迅速向旁边一闪,一个石子儿擦着脸颊飞过,程适一头扎进胡同,后背再又风声猎猎,刚要再闪时,只觉得脖子一疼,被一件硬物劈中后颈,一句娘没骂出口,眼前黑了。

  恒爰起身离座,就要出御书房。司徒暮归道:「皇上,京城离蓼山县十万八千里,数天的路程是赶不及过去的。就算赶得过去,现在这个时辰,怕也已经晚了。」

  半个多时辰后,吕先在偏帐内接到传令兵急报:「将军!大事不好!!牛副将与其余人等带伤回来,说窦公子与顾知县还有程掌书被江湖帮派劫持了!」

  程适从黑甜乡里挣扎出来时,先闻见一股熏人的花香,熏得程适打了个喷嚏,睁眼看见一堵花里胡哨的墙,挂着一墙花里胡哨的字画。自己被五花大绑在一把花里胡哨的红木椅子上,顾况与恒商被绑在对面椅子上,程适与他两人各对望一遍,顾况道:「这地方是六合教的地盘,咱们被这伙人劫了。」

  门口站着方才的玄衣人与huáng衫老兄,两人都拿掉了蒙脸布,玄衣人是个络腮胡子大汉,huáng衫人是个马脸的jīnggān汉子,开口说话还十分斯文:「几位暂且委屈一时,等我家少主人抚琴回来再与几位赔罪。」

  恒爰负手在御书房来回踱步,锁眉道:「朕yù命吕先发兵攻打锦绣林,又恐怕十五弟有什么差池,如今却要如何?」

  司徒暮归道:「皇上莫急,若吕先发兵,蓼山县的形势越发不好收拾,臣知道有人能救十五殿下。」

  恒爰皱眉道:「知道就别噎在嘴里,是何人快说!」

  司徒暮归笑道:「漕帮窦家。」

  六合教的少主比勾栏里压场的红牌舞娘谱儿还大,任你伸长了脖子等,就是不出来。

  顾况程适与恒商从huáng昏等到快两更,饿得前胸贴后背,程适与顾况的双眼发绿,方才听到一声传报:少主人到。

  少主人进门,阵势不小。打头四个身穿鹅huáng薄纱的少女各提着一盏宫灯在门前对面站定,跟着六位穿同色薄纱的少女鱼贯入内,夜风拂过薄纱,馨香阵阵,顾况与程适睁大眼,尽qíng将几位少女看了个饱。

  程适向站得离自家最近的一位少女陪笑道:「寒冬腊月天,穿得如此单薄,姑娘不冷么?」那少女冷着秀颜,连睫毛也不动一下。程适待要说话,又有两位银红衫裙美貌少女迈进门来,顿时黏去了程适的眼,连带着三魂六魄都有些不稳。两位少女在门槛内站定,向外福身道:「恭请少主人。」

  一个瓦灰色衣衫随从模样的人先进门在堂中下首站定,躬身拱手,门外方才隐约缓步走来一个白色的人影。

  恒商不禁在心中道,便是皇兄在内宫时,出入也没这么大阵仗。

  来人披着银狐裘,头上簪着玉镶玳瑁冠,缓步迈进屋内,看通身的派头一定是六合教的少主。

  果然,瓦灰色衣衫的随从向顾况程适和恒商道:「在下六合教护法刘胜,这位便是鄙教的少主人。」少主拱一拱手,口气却十分和善:「在下姬云轻,唐突将各位请到鄙教,还劳烦久候,实在得罪了。」

  虽然是客气话,好歹让人心里受用些。姬云轻乍一进门,顾况与程适就觉得此人甚是面善,客气话出口,更加面善。

  姬云轻的眉毛眼睛十分像街东口卤牛ròu老陶家的阿大,鼻子嘴巴又神似五香花生许老头的幺孙,脸盘身段更与辣炒螺蛳乔婆子的儿子乔招财十足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面皮比乔招财黑些,也显得壮实些。程适、顾况望着姬云轻横看竖看,怎么看怎么亲切。

  姬云轻在主座的椅子上坐了,程适道:「姬少主,能不能与你打个商量将在下等人身上的绳子松了。这间屋子里有你帮中上下这么多高手,谅我们三个人想跑也跑不掉。」

  姬少主很痛快地点头,吩咐松绑。

  绳子一松顾况揉着胳膊立刻甚担忧地向恒商道:「你胳膊上受了伤,被绑了这么长时候有事没有?」

  恒商道:「路上劳驾那位玄衣的兄台帮忙裹了伤口,绳子也没绑在上头,不妨事。倒是你,头还疼么?」

  姬云轻望着顾况的方向又甚和气地笑道:「唐突尊驾受惊,冒昧请教尊驾名讳。」

  姬云轻一笑,越发眼熟,顾况道:「尊驾两个字当不起,在下姓顾名况,实不相瞒,蓼山县此任的新知县便是在下。」

  姬云轻再看恒商,道:「这位是......」

  恒商不待他落音,立刻淡淡道:「在下是顾知县的师爷。」

  姬云轻道:「顾知县这位师爷身手倒好得很,不晓得阁下与当年的珍珑客瞿前辈有什么渊源?」

  恒商真心实意地说:「未曾听说过。」

  程适在座位上翘起腿晃,等着姬云轻来问他。谁料那姬云轻压根连眼角都没瞄过程适,只紧盯着顾况道:「我们江湖人向来桌面上说畅快话,此番请尊驾与其余二位来,意yù借吕将军的兵卒一用,解解鄙教的燃眉之急。」合起手掌轻轻拍两下,旁边伺候的一位银红衫少女立刻捧着笔墨纸砚,放在顾况身边的小几上,「劳尊驾给吕将军写封书信。」

  顾况gān笑道:「姬少主,我不过是个七品的小知县,吕大将军哪能买我的帐。」

  姬云轻道:「尊驾若不愿表明身分,姬某不勉qiáng,不过既然请来了尊驾,这封书信务必要写,写完了还要劳驾印个手印上去,方才好传书给吕将军。」

  顾况恍然领悟,姬云轻将自己当成某个大人物。此时为了保恒商不能否认,正在踌躇,姬云轻使个眼色,门口站的玄衣人与huáng衫人一晃到眼前,各用一只手搁在程适和恒商脑后,姬云轻道:「尊驾若不写,只好先得罪这两位。」

  顾况立刻道:「我写。」

  说写就写,提笔沾墨,洋洋一篇,一气呵成。恒商只看他写,程适道:「顾贤弟,千万写的恳切些,吕将军才能痛快借兵。」

  护法将顾况的成稿呈给姬云轻过目,姬少主甚是满意,顾况再用手沾些印泥,有模有样按了个拇指印上去,姬云轻道:「痛快!尊驾真是个慡快人!若不是此qíng此景姬某倒想jiāo你这个朋友。还要烦借尊驾身上的一件物事,一同拿给吕将军过目才好。」

  顾况苦笑道:「我身上除了衣裳,没一件值钱东西,恐怕拿不出什么来。」

  恒商忽然道:「我腰间有枚玉佩,可以拿给吕先。」

  姬云轻一双水泡豆花眼只认准顾况:「一事不劳二主,还请尊驾行个方便。」顾况眼睁睁看着huáng衫人的手掌又在恒商脑后使力压了压,程适忽然叹气道:「公子,事到如今,你怀里那件物事便拿给姬少主用用吧。」

  顾况大惊:「我怀里哪有什么东西!」

  程适垂头叹气,刘胜立刻欺身到顾况眼前,道一声得罪了,伸手便搜,两掏三掏,从顾况怀中飘出一块水红色的旧帕,程适歪着脑袋瞅了一眼,又长叹一声。

  刘胜立刻抓紧帕子,顾况急道:「那东西并非......」

  恒商蹙眉看顾况,景言的怀里如何有女子的手绢。顾况被他一看,心虚口吃,底下的话说不出来。程适适时适刻地,又叹气。

  刘胜面露喜色,必恭必敬将帕子呈给姬云轻。

  做悲凉无奈模样垂头的程适对顾况露了露牙,姬云轻接过手绢,忽然大变颜色,流箭一样从主座欺身过来,一把拎起半张开嘴的顾况,水泡豆花眼泛出红光--

  「说!为什么凤凰仙子的手帕在你怀里!」

  顾况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不知道......这手帕不是......」

  姬少主掐在顾况脖子上的双手更重了几分:「不是什么!?你这手帕打哪里来的!?」

  程适与恒商陡见此变故都愣了,顾况有些喘不过气,挣扎着道:「姬少主,这块手帕是许多年前的旧物,恐怕你认错了。」

  他揣着这块帕子少说也有十来年,哪可能是什么凤凰仙子的东西,可叹这少主眼神不大好。

  姬云轻额头上bào出跳跃的青筋,神色更加狰狞,「凤凰仙子帕子都是用京城高升阁的布料,一定是粉红色,虽然这条旧了也绝无可能认错。」

  恒商冷笑道:「天下用高升阁布料的人千千万,凡是拿高升阁的粉色布料做帕子的女子都是什么凤凰仙子么?」

  姬云轻一只手将顾况的脖子再掐紧些,另一只手攥住帕子道:「料子在其次,凤凰仙子的手帕右下角一定绣一条金鱼,手帕琐边与金鱼的针法配线都与别个不同。」将手中的帕子一扬,再箍紧顾况的脖子,「你这条帕子分明是凤凰仙子的香帕!」

  顾况被掐得两眼翻白,恒商起身yù救被huáng衫人制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程适半张嘴瞧着,心道,没想到顾小幺宝贝似的揣了十来年的破帕子真是个宝贝。顾小幺真行,十来年前就跟什么凤凰仙子勾搭上了。

  顾况用力从嗓子眼里挤出话来道:「姬、姬少主--我这条手帕委实是许多年前一位姑娘所赠,但那姑娘是何人,在下......在下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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