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债_大风刮过【完结】(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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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皇帝的妹妹让我做便宜爹爹未遂,挺着大肚子和她的小侍郎终成眷属的时候,朝中出了件大事。杜宛铭的御史爹牵扯进一件皇上登基前的旧案,竟被查出他与谋逆的皇子旧党有牵连。于是一家人被订做谋逆罪,满门抄斩。

  也就是那一天,姜宗铎破天荒来我家拜望我。他倒痛快,开门见山道:“看在你和杜宛铭数年的jiāoqíng份上,你该救他一救。”我道:“此事不用你提点,不瞒你说,已经救了。”

  皇帝抢了我没过门的老婆,他妹妹又差点给我戴顶绿帽子,让我做便宜爹爹。qíng理上亏欠我两回。皇帝也曾说过,杜御史的罪其实只是个罪名而已,但是关系皇位,不能不办,有意无意地感叹过杜宛铭可惜。于是我顶了个尸首从死囚牢里将杜宛铭换出来,只说是他bào毙了,皇帝没说什么。

  我将杜宛铭安置在京郊的一座小院中,时常去看看他,陪他下下棋。但其实诗书之类的我看得不多,不能和他谈。下棋我也总赢不了他。他身体不好,又时常睡不着,我有时就陪他下棋下到天亮。小院的围墙上爬满了花藤,chūn天时木香花开得十分繁华,有时候下了一夜棋,清晨出房门,木香花在晨雾中香气特别浓郁怡人。大夫说这香气能让杜宛铭胸闷好些。

  杜宛铭没有痛哭流涕地感激我救他,他家人被砍光,他也丢了大半条魂,只曾淡淡地问过我我救他风险甚多不怕牵连么。

  我心说我会gān这种没把握的事qíng么。自然早明白了皇帝不追究。而且大家相jiāo一场,能帮的地方肯定要帮帮他。

  可能是做了好事一定有好报,安置下杜宛铭没多久,我在街头蓦然回首间,看见了瑶湘。

  现在想起这个名字来我心中还有些酸楚。我对瑶湘一见倾心,真心实意,动了真qíng。我每天想尽办法讨她欢心,甚至向杜宛铭讨教些qíng意绵绵的诗,风流缠绵的赋与她相应相和。她那时为了供养秀才,假意对我很好。我每天chūn风得意。

  但杜宛铭的身子却一天差似一天。他在牢里受了刑,大夫说伤到了脾脏,能再过这些日子已经是不容易了。万幸他临到末了时也没受多大的苦,疼晕了两次睡过去,最后醒时还和我道了声谢,谢我这些日的照顾。闭眼的时候挺安详。

  他还留了一摞抄的诗给我,让我能念给瑶湘听。

  我把他埋在郊外的翠坡旁,专门吩咐找人看管坟头。

  之后瑶湘终于还是和她的穷秀才好了,我又落了空。伤qíng买醉,府里还有两本杜宛铭留下的诗本。苦诗惨句正对应了我当时的心qíng。我从旧年重阳伤qíng到来年端午。瑶湘在庙中一席话又将我砸得眼冒金星。

  然后我就走到街头要了一碗馄饨面,然后我飞升成了宋珧仙。

  衡文一言不发地听我说。我握住他的衣袖:“天庭里怎么会说成这样的我不晓得,但事实就是如此。”

  衡文缓缓道:“其实你的说法与天庭的说法本无什么区别。”我瞧了瞧左手的小指,心中冰凉一片。“衡文,你和我说句实话,我一直以为我能上天庭是凑巧,实际上是不是和我与天枢连着这根绳儿有关?”

  天枢,杜宛铭。既然天枢是杜宛铭,他还留着我赔给他的玉,我上天庭后大家是熟人,他为什么一向端着一副冷然的态度,当做不认识我。

  衡文道:“那还不至于。你和天枢手上的线都变成了死结,但是你是凡人,只要你在凡间轮回五世之后,与天枢没有见面,这根仙契线自然会消断。但——”衡文无奈看了我一眼,“你倒好命,可巧太上老君的仙丹掉下了界。可巧就被你吃了。你飞升成了仙。”

  成了仙,又如何。

  衡文叹道:“可能这就是神仙也管不到的命罢。只要你成了仙,无论之后是不是仙,这根仙契之线据说除非你和天枢有其一飞灰湮灭,否则再解不开了。”

  第七十一章

  我瞧着那根金光油亮的线,用手弹了弹。

  没有觉着碰到了它,它却轻轻颤动。

  我道:”再不能解开,我就只能栓着它,栓着它有什么下场。“说是什么仙契线,我栓了它许多年,没觉得它有什么用处。

  衡文道:”正是因为有下场,当初天枢星君才假意装作不认得你,在天庭一向与你疏远,想将你打下凡界那次也是为了保你。我记得我与你说过,我和天枢这样生在天庭的仙,未化形之前就定下了司职。所以我只有封衔,连一个像凡人一样的名字都没有。天枢也一样,他生来就注定要执掌北斗宫,身为帝星,也注定要和南明帝君互辉互应。“我顿时了悟:”我晓得了,但我在天枢和南明之间横cha进一杠子,断了天枢和南明的仙契线,自己挂上了天枢。乱了这两君的互辉互应。“但我从头到尾半分cha进一杠子的心都没有,为什么这根什么绳儿一定要算我搅和了,非栓上我不可。

  衡文苦笑道:”偏偏你还挺有运道,凭白掉了一粒仙丹就被你捡了。你飞升成仙,仙契线不是飞灰湮灭再不能断。天枢星君虽然有意远着你,但他和你被仙契线连着,南明帝君心中耿耿,天枢与南明渐渐疏远,人间频生灾祸战事,朝代瞬起瞬灭,不能稳固……于天庭来说,这根仙契线不能留着。但要断它,只能你和天枢其一灰飞烟灭。你若是玉帝,你和天枢两个之间,你留哪个?“我立刻道:”天枢。“

  衡文侧首瞧我。我叹气道:”底下的不用说了,我能猜着。玉帝他想将我灰飞烟灭的时候就是那回法道会之前罢。天枢才借故想让我去凡界。那为什么玉帝又设计出这一出,说什么南明和天枢因私qíng下界,让我去设劫棒打鸳鸯。“衡文道:”方才命格星君向我说前后原委的时候,唯独在这件事qíng上吞吞吐吐,我问得紧了他才说实话,这主意原本是他出的。“命格老儿!我就知道他什么事qíng都爱掺合!!

  衡文无奈道:”命格这次是一番好意救你,你反而该谢他。你在天庭这些年,众仙与你都有些jiāoqíng,不忍心见你就这么着灰飞烟灭了。因此命格才向玉帝说,虽然据说仙契线死结不是灰飞烟灭再不能解,但你这个神仙算是意外飞升,这些年没见你和天枢生qíng,说不定还有别的解决的法子。又因为月老说,毁他人姻缘十分造孽,会自断姻缘做为报应。于是命格就想了这么一出,天枢他向玉帝说愿意一试。南明对青童和芝兰太过狠辣,正有一笔债要还。于是,便有了你下界一场。“我明白了,那么下界的种种疑问都有因可解。单晟凌一界凡夫居然知道盗仙糙救慕若言,恐怕也是命格星君告诉他的罢。

  我看向荷叶绿如翡翠的莲池,衡文道:”你欠天枢,欠了不少。“杜宛铭,天枢星君。

  我现在回顾当初,仍然觉得我当时对杜宛铭其实说不上好,换了旁人,一样如此。但我确实断了他的仙契线,那根仙契线确实连上了我,末尾还是死结。

  杜宛铭淡泊和顺,相貌与天枢星君也不相同。我无论如何想不到,他竟是清冷的天枢。

  此番下界一场,我对慕若言缺德事做尽。天枢为了保我甘愿下界历劫,我却如此对他。他现在心中怎么想,我欠了他许多又该怎么还。

  衡文再没说什么,和我并肩坐在莲池边。我又瞧了瞧手上道:”不知道把这根指头剁了,仙契线是不是就没了。“衡文笑道:”你想的倒轻巧,我也想你剁。能剁玉帝早剁了。没小指头,照样栓在别的地方。除非……“除非灰飞烟灭,让它没地方可栓。

  我嘿然gān笑了两声。和衡文都又不再说什么,再坐着。

  片刻后我道:”玉帝命我去命格星君处,我还是去一趟罢。“从莲池边站起身。

  衡文道:”也罢,我听说宣离也被带到天庭来了。我去瞧瞧他。“他起身后,我瞧着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衡文道:”就此别过罢。“

  我道:”就此别过。“

  我看着衡文转身离开,背影渐行渐远,一瞬间觉得像我刚上天庭时,也是遥遥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我叹了口唏嘘的凉气,从后门进了命格星君府。

  第七十二章

  刚进后门,小仙童就向我道:”宋珧元君,您可来了。星君已经等了您半日了。“引我过了几重屋脊几重门,到了一个雾气腾腾的大水池子边。

  命格星君盘腿坐在池边,做闭目养神状。池中的水腾腾向上冒雾气。难道天庭里也有温泉?命格老儿真是会享福。自家里守着一个温泉时不时地泡泡。

  小仙童引我到池边后就行了一礼退出去。

  我向命格星君身边走走。命格星君仍双目紧闭,忽然长叹一口气,吟道:”唉!一啄一饮皆前定,由因生果循而行--“叹得yīn风惨惨,我身上寒毛林立。

  最近要开法道会,难道命格星君也去西边喝茶了?

  我拎了拎袍角,坐下道:”星君,你老就别学西边打禅机了。玉帝命我来找星君听原委。还请星君直言罢。“命格星君睁开眼,看着我,又长叹了一口气。我道:”这温泉瞧着倒不错。“命格星君道:”什么温泉,那是瞻命池。可以看见未来事。“我正想伸手去搅水,立刻讪讪地缩回来。命格星君道:”衡文清君回天庭后就到我这里来过,我已将你与天枢的原委说给他听。清君应该都已经告诉你了罢。“我道:”不错。“方才在另一个池子边坐了半天,已经都说了。

  命格星君悲天悯人地看我,慢慢道:”宋珧元君,你可知道,你此次下界最大的过错是什么?“这句话玉帝在蟠桃园里就已经问过我。他老人家似乎也已将答案说了。我当时一头雾水,现在已经彻底明了。

  我道:”我不该挂着天枢星君又去引诱衡文清君。引诱他尝试凡qíng。“命格星君仍悲天悯人地瞧着我,半闭双目道:”错也。你是不该让衡文清君通晓凡qíng后,又扯上那头狐狸。“在荷花池边,衡文告诉我仙契线与天枢就是杜宛铭时,我如五雷轰顶。此时,我却全然混沌,就是五雷轰顶我也不晓得了。

  我踉踉跄跄,出了命格星君的府邸。

  瞻命池边,命格将手伸进池水中,升腾的缭绕雾气,便幻化出一副图像。

  那是衡文睡在榻上,一头雪白的狐狸低头舔着衡文的双唇。

  烟雾变幻,又生出一副景象,衡文站在天河边,一个男子站在他身边,只能看见衣衫飘飘,却看不清面容。但我看得出,那男子绝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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