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曼定定地看着宁景徽:“宁相大人你的意思是,我答应帮你的忙,就能帮到你们裕王?”
宁景徽依旧望着她,未说话。
杜小曼苦笑:“我就是个小虾米啊,连真的唐晋媗都不是,我能帮到什么忙?”
宁景徽道:“杜姑娘不必妄自菲薄。”
杜小曼无语。宁景徽又道:“还有那谢况弈,江湖人士,再大的势力,终究难于朝廷为敌。”
杜小曼立刻道:“行了,宁相大人,这话就不必说了,不符合你的光辉形象。”
宁景徽淡淡一笑。
杜小曼挑眉:“什么忙?”
宁景徽淡然地扬着唇角:“抉择但凭杜姑娘的意愿,本阁绝不勉qiáng。”
杜小曼无奈道:“右相大人我算败给你了。好吧,我答应。”
宁景徽的神色中露出了一丝欣慰。
“杜姑娘乃处事分明之人,本阁请杜姑娘做的,其实甚合姑娘脾xing。从此刻起,杜姑娘只需做到‘顺势而为’四个字便可。”
顺势而为。翻译得明白点,就是随着事qíng的发展走?
“本阁定保杜姑娘平安无事,其他一概,亦不需多虑,只记得‘顺势而为’。”
杜小曼扯了扯嘴角:“也就是从现在起,什么事我都听右相大人你的安排吩咐就是了。”
宁景徽又笑了笑:“本阁非想cao控,事亦不能掌控。本阁而今,亦在顺势而为。”
杜小曼道:“总之,我答应了,成jiāo。”
宁景徽站起身:“谢杜姑娘相助,请权且委屈,在陋室中休息。”
杜小曼赶紧道:“右相大人不先吩咐一些具体的事qíng?”
宁景徽又微微笑了笑:“水流之处舟自行。”便就离去,留下杜小曼无语加郁闷。
喂喂,整明白点啊,不要那么高深,我没文化的!
“宁相何必屈尊折rǔ。”宁景徽出了石室,廊下等候的弘醒不解道,“随便找个人传话便可。”
宁景徽淡淡道:“既然本阁亲自说,见效快些,为之亦无妨。”
弘醒不再言语。
宁景徽又唤过一侍卫:“去告知裕王府使者,此女深涉重案,本阁不敢私放,亦不能准人探视,再纠缠也无用。”
侍从领命离去。
树影摇曳,谢况弈正yù闪过屋檐,铮铮铮几点寒光钉入他脚边与身侧墙壁。
院中、屋顶、围墙上,齐齐侍卫排开,刀剑出鞘,弓弩满张。
“夜间行路走错道路者,速速离去,再擅闯大理寺重地,依律就地正法!”
夜已三更,御书房中灯火尤明,小宦官躬身站在御案边,轻声道:“万岁,龙体要紧,请早些安寝。”
御案后的人手中朱笔一顿,又将面前奏折翻过一页。
“朕听闻,傍晚大理寺竟从皇宫门前拿了一个犯人,怎么回事?”
小宦官忙道:“禀皇上,就是那位唐王府的郡主,今日被皇后娘娘接进宫说话。出宫的时候,接她的人来了好几波,有慕王府的,还有唐王府的,后来大理寺又来人将这女子带走了。究竟何缘故,奴才在宫中亦不知qíng,皇上恕罪。”
皇帝皱起眉头。
次日早朝后,皇帝召宗正令彭复怀仁殿问话。
“唐王之女清龄郡主,昨日在宫外不远被大理寺拿去。郡王之女,即便触犯刑律,亦应由宗正府办,何故变作了大理寺?”
宗正令俯首请罪,面色却有犹豫。
皇帝道:“卿不必吞吐,有话直说无妨。”
彭复道:“此事臣亦听闻,亦着人到大理寺询问,但康大人道,昨日乃奉宁相谕令,其实清龄郡主并未触犯律法,只是……”
皇帝道:“只是甚么?”
彭复伏地:“清龄郡主正yù于庆南王和离,之前,唐王妃觉得郡主败坏门风,差点家法处置。宁相恐清龄郡主被哪方接回都……方才临时调大理寺人手阻止。”瑟瑟抬头,脸色又有犹豫。
皇帝慢慢道:“盛卿有话尽可说。”
彭复再伏地:“臣闻之即着人去大理寺问询,但大理寺禁守森严,道相谕其余人等不可靠近,清龄郡主不得有丝毫伤损……”
皇帝冷冷笑起来:“不得有丝毫伤损。看来挂念这位郡主的,并非只有朕的皇叔哪。”
旁侧随侍的井公公低声道:“老奴本不当说此,但,看裕王殿下名誉折损,老奴实在……那清龄郡主,委实是个祸害。老奴当日迎裕王殿下回府,郡主与裕王殿下同车共食,绻缱眷眷。裕王殿下不在时,亦常借故与宁相言语。老奴还曾见……宁相怀中藏一锦帕,僻静处取出观看。宁相近侍酒后与老奴说,宁相府邸卧房中,有幅女子图画,乃宁相亲笔所绘,画得就是……就是……”
井公公不敢再言,殿中一片沉寂。
许久后,皇帝方才缓缓道:“彭卿,你着人持朕的手谕,去大理寺将那清龄郡主,不拘什么形式,在今日huáng昏前,悄悄地办了罢。”
午时,侍卫禀报宁景徽:“宗正府来人,手持圣谕,要即刻提走清龄郡主。”
宁景徽放下手中公文:“圣谕岂能不遵。放行。”
两个婆子带着几个女官打扮的女子走进牢门,左右搀住杜小曼,将她带出石室。
“老身宗正府差唤嬷嬷,奉圣谕带郡主出去。”
青惨惨的小轿,旁边立满yīn森森的人,杜小曼不禁问:“去哪里?”
圣谕?皇帝的谕令?不会这么闪耀吧?
婆子面无表qíng,将她按进轿中:“自然是好地方。”
杜小曼想掀开轿帘,双手顿时被按住。
好吧,顺势而为。
轿起,上路。
茶烟袅袅升腾,寂静室内,唯有偶尔书页翻动的声响。
叩叩叩,门响三声,宁景徽抬首道了声准入,侍从推门进屋。
“轿子没进宗正府,去了皇宫。”
宁景徽合上书本:“哦。”
侍从看看宁景徽,踌躇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相爷如何知道,轿子必然去皇宫?”
宁景徽道:“我不知道。”
侍从一怔:“那……”
宁景徽从容道:“若去了宗正府,就再做打算。”
轿子落地,轿帘掀开,杜小曼看到了巍峨的宫墙。
一个小宦官在轿前含笑:“郡主请这里走。”
杜小曼福身:“有劳公公。”
方才,出轿子时,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匆匆轻声道:“相爷命我转告姑娘,看出那个人。”
看出什么人?杜小曼有点懵。
能别那么简略吗?
她下轿的这个地方是宫内,长长甬道,两边都是高墙。到大理寺接她的人都不见了,杜小曼被一群宫装少女左右夹拥着前行,一个老嬷嬷走在外沿,亦是陌生面孔。
走了一段路,拐上一条岔道,折转到了一扇门前,门首一匾写着绮香二字,入门转过照壁,是一座jīng致宫院。
小宦官引着杜小曼自正殿走进内里的偏殿。
殿中的屏风后,赫然放着一个大浴桶,桶内盛满香汤。
小宦官道:“请郡主先沐浴。”
左右宫娥开始扒杜小曼的衣服,杜小曼看向那小宦官,小宦官笑道:“郡主不惯让奴才这样的人在旁边,奴才便先出去候着了。”
杜小曼颔首笑道:“劳累公公,自牢狱出来,着实láng狈,让公公见笑了,望多包涵。”她身上剩的钱物都在被逮进大理寺的时候让人搜去了,塞不了人事。
小宦官道:“此话奴才怎担待得起,能服侍郡主娘娘,乃奴才的福分,奴才就在门前候着,郡主有吩咐便传唤。”说罢退出屏风。
杜小曼掂量这个话里的意思,这回进宫,应该不是被问罪的那种。大约是皇后得知了昨天皇城门前的撕扯,想要再出手协调?
她泡进浴桶,温度适宜,水中应是加了什么料,芬芳香润。皇宫的东西和宫女的服务,的确是别处比不了的。杜小曼闭着眼睛享受,一面又继续思考,宁景徽到底让她看出谁?
八九不离十,还是和月圣门有关。
像宁景徽这样的人,每句话都内涵丰富,特别是让人捎的这句重要指示,肯定每个字都值得斟酌。
这个指示微妙的地方在于,不是“查出”、“找到”那个人,而是“看出”那个人。
也就是说,这个人,她一定会见着,只是要看出那人的真实身份。
啊,我真是个做谍报工作的人才!杜小曼给自己点了个赞。
嗳,难道……皇后是月圣门的人?
杜小曼被这个念头惊了一下。
确实,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皇帝的后宫,是出产怨妇的宝地。月圣门不在这里面发展几个会员,实在对不起自己的教义。皇后一般都不是皇帝最爱的女人,而是最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摆设。
宁景徽这帮人这么重视月圣门,而又不能一下子拔除它,这个教派一定渗透到了很重要,很高端的地方。
杜小曼回想了一下皇后的模样。
端庄有余,妩媚不足。而且,在劝了她几句回慕王府之后,就不再提及,也有点放水的感觉。
杜小曼越想,就觉得可能xing越大。
但是,怎么确定?
难道要和皇后娘娘对月圣门的暗号吗?万一皇后不是的,会不会打糙惊蛇?
万一皇后真的加入了月圣门,刺探之意太明显,会不会反倒bào露宁景徽的计划?
沐浴完毕,更衣上妆的时候,杜小曼的脑子转个不停。
嗯,宁景徽只是jiāo待“看出”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或者他也不能确定,只是让判断一下是不是真的。
顺势而为嘛。
宫女们停止了对杜小曼的摆弄,更衣上妆完毕。
杜小曼回神,站起身,愣了一下。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就这个季节来说,很是……轻薄。
银朱裙曳香雾,海棠绦缀玉环。罩衫轻又软,还有点透明。领口……杜小曼不禁按住胸前,把衣服用力拢了拢,提了提。
宫女们掩口而笑,又替杜小曼整了整衣衫:“郡主,就是这种样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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