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骊思前想后,最后采取的应对手段是冷战外加哀兵政策。
你家敏文可怜,你家绿珠可怜,难道朕就不可怜?大家一样可怜,朕看你怎么办?
他恶意地估算着卫衍左右为难时的痛苦,做起来没有半点犹豫。
你不肯考虑朕的心qíng,朕为什么要紧巴巴地在乎你的感受?朕难受,也不会让你好过,看到时候谁先忍不住低头?
这是景骊心中的念头。
此时,他非常感谢上天,因为这个那个的事qíng太多,拖来拖去没有好好上药,他的脚疾竟然到现在还不曾痊愈。如今,有了这桩事qíng,更没有按时上药的必要了,他还想着该如何让它严重些,不过因为身边的人苦苦哀求,最终没能如愿。
“侯爷,陛下一直不肯上药,还说……”对于高庸而言,皇帝和永宁侯闹脾气真的不算什么大事,两个人在一起十几年,哪能永远和和睦睦,偶尔的磕磕碰碰总是免不了。更何况这两位一位坐拥天下发号施令惯了,一位是被皇帝自己宠到没边了,两个人闹脾气是常有的事,要是什么时候不闹了才是怪事。
所以他这和事佬已经做得非常娴熟,知道在哪边该说什么话。只要两个人都肯心疼对方了,这脾气自然就闹不下去了。
“还说什么?”卫衍想让自己不在意,结果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老奴不敢说。”高庸卖了个关子,存心吊吊他的胃口。
“高大总管,陛下到底说了什么?”
“陛下说,他再也不上药了,就让他疼死算了。”见他变了脸色,高庸很快没了逗他的心思,赶紧说道。
“你们怎么不劝劝陛下,就任由他这么胡闹?”
“侯爷您也知道陛下的脾气。他现在在火头上,谁劝都不肯听。”
“陛下就算和我生气,也不该去糟蹋自己的身体。”
“侯爷这话说得极是。要不,侯爷去劝劝陛下?”高庸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提出了建议。
“陛下说再也不想见到我。”那天,皇帝说除非他死了,否则卫衍休想如愿,然后愤而离去。从那天开始,卫衍住在皇帝惯住的东暖阁,而皇帝自己却搬到了西暖阁,没有拘着他,依然让他掌着近卫营,但是不肯放他回府,也不肯再见他。两个人之间的对话由无数内侍传递。
“陛下那是气话,侯爷怎么可以当真?”如果真的不想见他,皇帝应该把他赶出宫去,哪有让他住着自己的寝殿,自己换地方住的道理。高庸当然明白皇帝的心思,继续把皇帝的病往严重的地方说,“这几夜,陛下一直翻来覆去不能入睡,老奴估计陛下是疼得无法休息。侯爷再不去劝,如果真有了什么不妥,到时候侯爷怕是会后悔莫及。”
第12章一分为二
卫衍知道皇帝搬去了西暖阁,不肯见他又不让他回府,是在故意冷落他为难他,bī迫他去低头哀求。
但是皇帝这样不肯爱惜自己的身体,却是出乎他的意料。这一局的结果已经没有悬念,因为他做不到像皇帝那么狠,为了达到目的竟然连自己的身体都能利用,而他的心也不够硬,明明知道皇帝是故意的,听说了以后还是忧心不已。
这是两件事,分开来对待即可。到最后,他只能这么说服自己,决定跟着高大总管走一趟,制止皇帝继续胡闹下去。
“侯爷,没有陛下的旨意,老奴私自让侯爷进去,可是担了很大的gān系,待会儿陛下要是发作起来,还要请侯爷美言几句。”说动了卫衍后,高庸又对他反复叮咛。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就是:侯爷你是去劝人的,可千万不要再和皇帝吵起来,否则皇帝不会把侯爷怎么样,但是拿他们发作起来,他们的小命可就岌岌可危了。
“高大总管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高大总管好说歹说了几遍,卫衍就算一开始不明白,很快就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因为自己的缘故让身边伺候的人承受皇帝的怒火,这种事他的确做不出来。想来,高大总管也是明白他的xing子,今日才会来找他,并且有意无意地试图用自己的安危让他接下去的劝说能够保持理智。
卫衍虽然不认为皇帝会因为他发作其他人,特别是这个人还是高大总管。不过皇帝心qíng不好,容忍力下降是肯定的,针眼大的错误也有可能被无限放大,所以不能排除那个可能,也不能排除其他人不会因此遭殃。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往前走,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他只是妄图保住一方属于自己的小小的天地,但是皇帝不能容忍,在其他人看来他也绝对是罪大恶极,到现在,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可能错了。
错就错在他竟然有了那样的奢望。
到了西暖阁的寝殿门口,高庸并没有直接让他进去,而是从宫女那里小心接过了一个盘子jiāo给他,盘子上面是一个有盖的汤盏,看样子是皇帝的宵夜。
“一切就拜托侯爷了。”
高大总管的确是皇帝的心腹,做任何事都是为了皇帝,不过卫衍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这么多年高大总管对他的悉心照顾他也明白的,当下点了点头。
“放心吧。”这事因他而起,也只能因他结束。纵使他同样觉得委屈,但是那个人是他们的君王,所以他的委屈到最后永远都只能被人无视。
“师傅,陛下说过不见侯爷,这样放侯爷进去,真的不要紧吗?”寝殿外面,福吉把他师傅高大总管拉到了稍远处,悄悄地问。每次皇帝和永宁侯闹脾气,最紧张的永远是他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这次皇帝的怒气是前所未有的大,连寝殿都搬出来了,现在他师傅偷偷放人进去,不会惹来麻烦吧?
“没事的,侯爷进去认个错,陛下心疼了就会哄他,到明天就没事了。”皇帝身为天子,就算真的错了,这错还是要永宁侯来认,不过到时候皇帝见他委屈认错必然会心疼,想方设法去哄人,两人各退一步,这事就可以了结了。
“这次以后师傅再好好劝劝永宁侯吧。陛下再宠他,也不会容得他每次都去挑战陛下的威严。他运气再好,也不会每次都能化险为夷。”福吉对这两位主隔一段时间就闹得众人胆战心惊实在没辙。皇帝没人敢去规劝,只能寄希望他师傅去好好劝说一下永宁侯。既为了他好,也是为了众人好。皇帝始终是皇帝,继续这么闹下去永宁侯说不定哪一天就失宠了。
“你以为永宁侯独得陛下恩宠十几年是侥幸或是运气?看人要用心来看,不要只用眼睛看。若永宁侯不分青红皂白事事都顺着陛下,凡事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做才能让陛下高兴,陛下未必会这么宠他。”高庸很清楚用世人的眼光来衡量,永宁侯的xing格脾气为人处事声望能力的确没有好到让所有人心服口服的地步,因为有些东西只能长时间的相处才能体会得到,而皇帝显然体会到了这一点,最喜欢的也是他这一点。
“师傅这话怎么说?”
“陛下最喜欢的是永宁侯的心。若永宁侯没有那颗一心为朝廷为陛下的赤诚之心,陛下怎么可能信他,宠他,允许他偶尔爬到陛下的头上去?只要永宁侯的心不变,陛下的恩宠就不会绝。”高庸比他徒弟多吃了数十年饭,而且自幼服侍皇帝对皇帝的心思知之甚详,这些年又看着两个人一路磕磕碰碰走来,所以不会像旁人那样担心那些莫须有的未来。
寝殿里面烛火通明,皇帝还在批改奏折,听到他进来的声响,稍稍抬头望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也不理他,继续低头忙他手中的事。
卫衍捧着东西,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乖乖上前去。
“陛下,臣……”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无法再说下去。明明他没错,为什么要来认错?但是他如果不肯认错,皇帝肯定不会听他的劝的。
“知错了?”景骊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他想听的话。心里很不慡,不过他知道见好就收这个道理,不想bī迫卫衍过甚,免得到时候哄不好,终于还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是。”
卫衍的这声“是”轻到可以忽略不计,若不是景骊听力好,卫衍又站在他身边,肯定听不到。
不过既然听到了,他也就满足了,不再多说什么,示意卫衍在他身边坐下来。拿过他送进来的汤盏,打开来放到他面前。
“你最喜欢的雪梨燕窝羹,尝一尝。”
卫衍没有想到那是给他准备的,有些感动,又想到皇帝料到了他今夜肯定会来,又有些茫然,甜甜的羹汤在舌尖滑过带来的却是苦涩的感觉。
夜深了,殿中的烛火渐渐矮下去,被重重幔帐掩盖的龙chuáng上依稀发出细微的声响。
民间百姓说得好,“chuáng头打架chuáng尾和”,ròu体的温存可以最大限度地驱散那些争执引发的不快,这个道理景骊始终奉为圣谕,屡屡使用,效果颇佳,但是在今夜,景骊却不再那么自信了。
被他压在身下的身体依然安静驯服,犹如很多年前一样,不会挣扎不会抗拒,除了忍耐还是忍耐。额角不停渗出的汗滴和那沉重的呼吸声从鼻端溢出的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也表明他在chuáng事中得到了快感。但是景骊知道那不是他想要的,很多年前他可以欺骗自己,但是如今没有必要,而且很多年前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越来越贪心,就算已经把人牢牢抱在怀里还是觉得远远不够。
“卫衍,朕错了。对不起。”正视自己的内心,承认错误对常人来说很难,对于景骊那样永远不会错的君王来说也不简单。不过他还是道歉了,因为他突然发现他在这件事上一直没能找到自己yù望的真正根源,由此而来的种种手段肯定无法得到他潜意识里想要的效果。
“陛下是说……”卫衍还在失神间,慢慢反应过来后以为皇帝答应了他要求的事,面上浮现了一丝喜色。
“不,那件事你就死心吧,只要朕活着,绝不可能。”那是他的底线,绝对不会让步,“朕是在为这些年委屈了你而道歉。”
“臣明白了。”希望破灭,卫衍的脸色再次黯淡下来,对皇帝的话也失去了兴趣。
“你真的明白?卫衍,在你的眼里,朕是你的谁?”
卫衍没有说话,景骊也没指望他回答。很多年前他问过这个问题,卫衍的回答没有让他满意,现在他估计卫衍也不会让他满意。
“朕知道,朕是你的君王,你愿意效忠的君王,你愿意追随的君王,你愿意以身侍奉的君王。”无论有多少前缀修饰,在卫衍的眼里,他君王的身份永远排在第一位。对此,景骊很郁闷,却始终无可奈何。
52书库推荐浏览: 非言非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