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纪事之盛世繁华_非言非默【完结+番外】(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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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无能,保不住祖宗家业,虽无颜去见列祖列宗,然倾国倾城之下,亦不惜一死以身殉国。景帝为显仁政,必不会赶尽杀绝,溟儿就当为了我左家血脉,也须忍rǔ负重活下去。至于日后之说,当忘则忘吧。”

  那是他的父皇留给他的最后绝笔。

  在周围的火烛照耀下,殿内的一切都清晰可见。入目之处都是血迹,地上,chuáng上,chuáng幔上,甚至连chuáng边的高几上,都溅满了紫黑色的斑斑血痕,鼻端则充斥着血腥味道。

  左思溟捧着那份留给他的圣旨,勉qiáng看完,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无声地哽咽起来。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自缢了。”

  祸不单行,在他伤心yù绝的关头,内侍又报来了另一个噩耗。

  那一夜,他的父母为全声名双双以身殉国,却把最艰难的事qíng留给了他。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向软弱的父皇会用这样惨烈的方式来殉国?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母后会用这样的方式追随父皇而去?

  他的父皇说得简单,当忘则忘,国仇家恨之下,要让他忘掉那些痛彻心扉的仇恨,谈何容易?

  有那么一瞬间,想到日后要受到的种种屈rǔ,他恨不得也能够随他的父皇母后而去,不过很快,胸中满腔的恨意让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国仇家恨,定当永志不忘,至于当忘则忘之说,必是他的父皇糊涂了。他宁愿做个不孝子,也绝不会奉这遗诏。

  显德十七年七月十六夜,南夷国君自刎殉国,皇后追随而去。第二日,年仅十二岁的太子左思溟被朝臣们拥上了皇位。

  先帝停灵才三日,尸骨未寒,年幼的国君就被众臣bī到了绝路。

  “臣等恳求陛下为了黎民为了百姓,置个人荣rǔ于身后,尽快开城出降吧。”

  左思溟身着一袭白袍,捧着传国玉玺和降书领头走在空dàngdàng的街道上,耳边似乎还在回响着朝臣们悲戚的哀求声。

  不需要说得这样义正词严冠冕堂皇,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你们自己吧。

  纵使清楚明白那些大臣们心中的打算,多日的哀伤也让年幼的少年失去了讥笑他们的力气,只是如木偶一般任他们摆布。

  臣子可以降,因为换了君王臣子还是有很大机会重做臣子的,但是君王怎么可以屈膝?

  左思溟不过经过了三日就明白了他的父皇宁愿一死的原因。为君者,上跪天下跪地但是不能对任何人屈膝,那样的屈rǔ没有一位君王可以承受,哪怕他的父皇懦弱无能,也会去选择那条比较轻松一点的道路。

  直通城门的那条街道上很安静。左思溟带领群臣一路行来基本上没遇上几个行人,只有一列面huáng肌瘦的兵士沿街而立,维持着南夷国最后一点体面。

  城门外面,景军仪仗林立,军容整齐,与南夷国的瘦弱兵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队伍中间的华盖下面,那位景朝的君王正负手而立,冷然注视他们行进。

  为了黎民为了百姓吗?

  左思溟走到离景帝三丈远的地方,将装有传国玉玺和降书的银盘高高捧起,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

  他的眼角掠过盘底红绸底下微微隆起的硬物,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qíng,只是安静地等待着景帝上前来受降。

  残bào的征服者缓步上前,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势随着距离的缩短越来越浓厚,左思溟屏住呼吸数着对方上前的脚步,捧着银盘的手指已经僵硬,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不去颤抖不在脸上露出怯意。

  这般接近景帝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错过了以后大概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好机会,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功亏一篑。他咬紧了牙关,用那夜的斑斑血迹不断提醒自己,等待那人上前来。

  只是对方走上短短几步路的等待,就让他有着仿佛过了一辈子的错觉,额角悄然有汗滴滑落,他没有去管,反正盛夏当头,天气炎热,应该不会引人怀疑。

  一身冕袍的男人终于站到了他的面前,取过他盘中的降书,随意翻了翻,就扔到一边,然后拿起南夷国的传国玉玺,神qíng中皆是志得意满,手握玉玺仰天长笑。

  这就是左思溟一直在等待的时机。他没有犹豫,直接将手伸入红绸握住里面藏着的匕首,扔掉手中的盘子,猛地扑过去向男人的腹部刺下。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是对方的反应也绝对不慢。手里的匕首还没有碰到身前男人的衣衫,就被他握住了手腕。

  “找死。”那人的冷哼声中充满了不屑感。

  左思溟还没来得及出言反驳,就感觉到手腕上一阵剧痛,然后感到后颈受到重击,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卫衍在南夷降君扔掉盘子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异样,直接扑了上来,不过皇帝的反应也不慢,及时出手钳制住了对方的行动,还一怒之下直接折断了对方的手腕,为了避免皇帝当场杀了南夷降君,卫衍只能先出手打晕他。

  景骊恨恨瞪了眼跪着的人和晕倒在地上的人,知道卫衍这时候跪下请罪是什么意思,而且自己若不答应他必不肯起来,虽急怒难消,还是忍了下来,开口道:“起来吧。先把人关起来,稍后再作处置。”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卫衍心里会想些什么东西又准备说点什么他还不清楚,看他这架势就知道是要劝他南夷刚降,局势不稳,民心浮动,南夷降君还有可用之处,虽罪无可赦,为了时局稳定,还是须三思而后行。

  卫衍要说的那一套他早就听得耳边出茧,倒背如流了,也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免得听了后火气更大。

  皇帝虽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不过听这口气是有了松动之意,卫衍想着等过了几日皇帝气消了,肯定就能慎重行事,况且大庭广众之下,bī皇帝答应他恳求的事他从不会去做,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后让人把南夷降君带下去关起来,顺便请个军医打理一下他受伤的手腕。

  虽然在受降仪式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南夷国目睹了这一幕的那些降臣们已经面如土色瘫作一团,不过因为景帝没有当场勃然大怒,最后整个受降仪式还是以没有见血结束了。

  受降仪式结束后,景军开拔入了奉城。

  接下来的几日,奉城里面的征服者和被征服者都很忙,无论是各级布防还是权力移jiāo都是非常琐碎的事qíng,对于征服者而言,防务军务一定要控制住,至于其他方面,不妨起用被征服的旧臣,慢慢熟悉接手平稳过渡才是上策。

  再加上稍后的各种安民措施,一条条出台一条条下达执行下去,所有的征服者都忙得够呛。幸好皇帝在当日接到密报时,就急令云城派官员前来协助管理,这些官员到这时候终于到了,解了众人的燃眉之急。

  卫衍就是在忙得这样焦头烂额的时候接到息木大人求见的报告的。

  息木不是陌生人,但是也不是朋友,只是一个卫衍对名字很熟悉却从没见过的敌手。很多年前,云城之战的时候,卫衍曾经多次听到过这个名字,无数南夷潜入云城的死士就是那人调教出来的,不过真人却没有碰上过。南夷国第一勇士,南夷国禁军总教头,这是那个男人名字前的无数前缀之一。

  卫衍乍听报告有南夷降臣求见随口就回不见。

  皇帝起用了无数南夷降臣,只有对在受降仪式上刺杀被擒的南夷降君如何处置一言不发。卫衍问过多次,皇帝每次都会笑着搪塞过去,后来被他问得急了,才在那里老神在在地回答:“急什么,看场好戏不好吗?”

  皇帝要关着降君看降臣们表演,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南夷的降臣们目前只能顾好自己,还是他们天xing凉薄,竟然无人来关心他们的旧主要被皇帝如何处置。

  卫衍一直对那些人一点也没有动静感到迷惑不解,主忧臣rǔ,主rǔ臣死,虽然已经有了新主,但是这些南夷降臣在新主面前不肯替旧主开口求qíng的凉薄行径依然让卫衍很是看不过眼。

  这样的朝廷,这样的朝臣,怪不得如此不堪一击任人征服了。

  卫衍对这些人没一点好感,连结jiāo的念头都没有,根本就不想和那些人有任何瓜葛,除了公务往来,随便哪个求见都不会见。

  拒见的命令下了没多久,又有随从来报,还是息木大人求见。

  卫衍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想来那个男人无数的前缀里还有太子太傅这个名头,虽然对南夷人的凉薄已经不报任何希望,还是开口说请了。

  那位息木大人没有让他失望,主客落座后说了一会儿场面话就示意人抬进来一个箱子,然后要求和卫衍密谈一会儿。

  卫衍示意不碍事,他身边的人虽然身负皇命不过个个衷心耿耿,再说他也没有需要瞒着皇帝的秘密,没什么不敢让人听的事,就让他直说好了。

  然后息木就当众打开了那个箱子。

  饶是卫衍也算是见惯世面的,也被箱子里面的物事耀花了眼。

  满满一箱子拇指般大小闪烁着柔润光芒的南海珍珠堆在他的面前,任谁看了都要直眼的。

  “息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卫衍从珍珠的光芒中回过神来,把茶盏拿在手上,问他,准备端茶送客了。

  虽然皇帝不会和他介意这种事,不过这些年他也很自律,不给人留下任何可以攻击的把柄。重金贿赂上官,无论是行贿的还是受贿的按景律处治可都是重罪呢。

  “只是来求卫大人行个方便,在陛下面前为国君美言几句。”息木拱了拱手,向卫衍说出了来意。

  息木对卫衍也不陌生,甚至算得上很了解。通常最了解对方的不是朋友就是敌人,而且他对景朝宫廷秘闻也略知一二,很清楚这世上能在皇帝面前说话管用的没几个,与其求东求西没个着落,还不如一步到位,直接求到能在君前说得上话的人。

  “息大人为何自己不去陛下面前求qíng呢?”卫衍再次端起了茶,示意送客。

  第3章执子之手

  “一箱子的南海珍珠都退了回去?笨蛋,为何不收下?以后再有人为这事来送礼求qíng,送多少你收多少,你用不到可以充国库,用来发发军饷改善民生不是挺好的。”

  等到了晚间回到下榻处,卫衍将这件事说给皇帝听,皇帝对他这番廉洁奉公的行为不但没有一句赞赏的话,竟然还骂他是“笨蛋”,对他是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样。

  “国库难道已经空虚到了需要靠受贿来充实的地步?”听了皇帝的话后,卫衍心里起了这样的疑惑。按理说不会,但是连年征战耗资不菲,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有疑惑就问,这个好习惯被皇帝多年调教以后他早就养成了,此时自然问出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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