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有些事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不可能,毕竟,你也是陛下的儿子。而且,你真的甘心吗?如果有一天你最喜欢的大统领被人任意编排诋毁,你却没有反驳阻止的能力,你真的甘心吗?”
萧振庭的声音里充满了莫名的巨大诱惑力,就算那边是千丈深渊,也让人恨不得就这么跳下去。景珂一时受到了太大的冲击,呆呆地说不出话来。他不甘心,当然不甘心,但是,有些事就算他再不甘心,难道就有用吗?
有没有用现在还没人知道,不过他的心中就此被萧振庭种下了的一颗小小的种子却是没有疑问的。
萧振庭在哄景珂,卫衍也在哄皇帝。
皇帝昨晚被他撞破了欺负儿子的好事,一时心虚没有折腾,安安稳稳过了这一夜。不过到了第二天,议事完毕遣走众人,他就坐在御案后认真思索着什么。卫衍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对于皇帝会做的那些事嘴里不说心中早就了然。看他那样子,不知qíng的人以为他是在为国事烦恼,事实上肯定是在想着该怎么折腾人。至于目标,小孩子他大概还不屑于去欺负,逃不过的肯定是那些大人。
当然小皇子景珂是例外,谁叫他就在皇帝跟前,皇帝欺负起来实在太顺手了,其他人想被欺负也没这机会没这便利。这么说对于小皇子可能很不公平,仿佛被皇帝欺负还是皇帝的恩赐,不过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八九不离十有这么点意思在里面。
卫衍试图用公事打岔,让皇帝放弃心中转的那些荒唐念头。可惜,公事的魅力比起折腾人来实在是远远不够,皇帝很快心不在焉起来,牛头不对马嘴地和他搭着话。
“陛下想不想听听臣心里的想法。”卫衍没有办法,只能放下了公事,准备和皇帝促膝长谈一番,免得皇帝时不时要为那些小事动怒,实在是没有必要。
“什么……你说。”见卫衍摆出了这副认真的架势,皇帝终于回神了。
“臣打小就不够聪明,也不够能gān,只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从来没有想过要名留史册流传千古。那时候,臣以为臣好好护着陛下就是为国尽忠为君分忧。后来发生了那件事,有段时间臣恨过陛下……”
“对不起,朕……”听到这里,景骊突然紧紧抱住了他。他虽然嘴上qiáng硬,心里却知道卫衍那时候必是恨他的,但是卫衍不提旧事,他也不敢轻易提起这个话题,让过去毁掉现在的幸福日子,此时卫衍提起,他终于能补上这句道歉了。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不去说它,陛下那时候也年轻。”卫衍摇了摇头让皇帝不要再说下去,他提那些事并不是为了算旧账,而是想要好好开解皇帝心里的心结,“再后来,臣被流放,走过很多地方,也看到了很多在京里永远看不到的人和事,第一次了解到民生百态,也第一次萌生了除了自己好好过日子之外还想为这个国家这些百姓做点什么的念头。臣重回陛下身边之前,早就认真考虑过会付出的代价。陛下,臣不介意那些虚名,所以陛下不要再为这种小事生气再为这种闲话折腾朝臣。臣不够聪明也不够能gān,做不到臣当年想做的那些事,但是陛下足够聪明也足够能gān,可以代替臣完成那些心愿。臣能做的就是永远守在陛下身边,守护陛下的安全。”
“你不在意,但是朕在意。朕不准任何人诋毁你,羞rǔ你。任何人敢这么做朕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卫衍不在乎虚名,但是景骊很在乎,况且这个人是他一直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面呵护的珍宝,怎容得旁人去践踏。
“陛下,huáng口稚子无知之语怎可当真,祸及其家人更是无辜。如果陛下真的要去做那些事,臣会很生气,也会对陛下很失望,也许很快臣就会怀疑自己当年的选择是否是一个错误。”
卫衍的表qíng很认真,很严肃,一点也没有说笑的意思。景骊和他对视了半晌,终于别过了头去,不甘愿地说道:“朕知道了。”
他脸上不甘愿的神qíng,和当时正在偏殿中与萧振庭较劲的景珂实在有得一比。
卫衍安抚过皇帝,放心不下景珂的伤势,就去探望他,等他进了景珂所住偏殿的门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qíng景。景珂气呼呼地坐在chuáng上不理人,萧振庭正在给他念书。一个在生闷气,一个若无其事,这景象让他想起皇帝生闷气的时候也经常是这个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见他进来,萧振庭赶紧站起来给他行了礼,景珂也想爬起来,不过卫衍快步走上前去按住了他。仔细查看了一遍景珂全身的伤口,又问了他几句,卫衍才算放下心来,然后有一句没一句地问了萧振庭几句闲话。
卫衍晓得景珂的这位伴读萧振庭就是来自安阳萧氏,有好几次,他都想问他,燕钰成如今怎么样了,是否一切安好?不过这个话题他不知该怎么提起,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家兄来信,让我代他给侯爷请安。若侯爷哪天得空,可否容我上门拜见。”说着说着,也不知道说到了哪里,萧振庭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萧振庭这话并不是随口说说,事实上他上过永宁侯府不止一次,可惜永宁侯几乎比皇帝还要难见,永远都是闭门谢客,不是熟客上门通常除了管家之外是见不到其他主人的,只能留下礼物黯然离去。这次能在宫里碰巧遇见,萧振庭马上提出了这个请求,也不管卫衍听到后是不是一脸的迷惑。
“令兄是……”萧振庭的兄长是哪一位卫衍一头雾水一无所知,只能开口问他。
“家兄讳振阳,是侯爷旧友,当日颇得侯爷照顾,始终铭记在心。若侯爷有事需要人跑腿,吩咐在下即可,我萧家绝不会忘记侯爷当日援手救命之恩。”
“原来是他。”卫衍静心思索了片刻,终于想明白萧振阳大概就是当日的燕钰成,不过那时他就说了几句话,当不得救命之恩,赶紧摆了摆手,“令兄言重了,我当时也就说了句话求了个qíng,谈不上什么救命之恩。”
“侯爷此话有谬,一言之恩一饭之qíng皆是恩qíng,有恩不报非君子。莫不是侯爷以为我萧家皆是知恩不报之徒?”
“我没有这个意思。这样吧,等我家敏文回来后,我打发人请你过府好好亲近亲近。”看到少年摆出了要和他好好理论辩驳一番的架势,卫衍赶紧投降。他家敏文和萧振庭岁数相近,又都是少年老成,应该比较谈得拢。至于他自己,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当下,他就把这个烫手山芋抛给了宝贝儿子去接待,也不知道归期渐近的卫敏文有没有在路上打了个喷嚏。
“大统领,珂儿也想去,珂儿也要和敏文哥哥好好亲近。”景珂听到萧振庭要去大统领家里玩,还有那位他从来没见过的敏文哥哥也要回来了,赶紧扯住了大统领的衣袖,用闪亮亮的大眼睛望着他。
“好,到时候殿下也一起去。”对于景珂的撒娇大法,卫衍始终没辙,马上就答应了,“不过殿下这几天要好好养伤,否则到时候走不动路可不要哭鼻子。”
“大统领,你说父皇会不会不让珂儿去?”景珂高兴了一会儿,突然想到皇帝还在生他的气,顿时不安起来,趴在卫衍耳边小声问道。
“放心吧,到时候臣去向陛下讨旨意。”卫衍也在他耳边小声说。
景珂终于放下了心,搂着卫衍的脖子开心地笑了起来。
萧振庭看着包成粽子一样的小皇子和卫衍两人头对着头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也笑了起来,至于他在笑什么,那时候还没人知道。
第38章júhuáng蟹肥
弘庆六年秋末,永宁侯世子卫敏文在消失整整一年后重新出现在京城街头。关于卫敏文这一年的去向,从卫府流传出来的消息是去了河西祖宅休养,至于旁人信不信,或者在背地里怎么猜想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卫敏文这次回京,是为了两件事,一是公事,一是私事。公事自然是和西北那边有关,私事却是因为卫老侯爷即将做八十大寿,他是专程回来拜寿的。
他刚回府邸,还不曾洗去旅途的风尘,就被皇帝急召觐见。皇帝急着见他,他同样急着办好公事以便放下心来合家团圆,所以匆匆洗濯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就随来人进宫应对皇帝的问询。
西北那边经过一年多的渗透打探,消息摸得差不多了,不过皇帝想要的机会还没有着落,他们在那边构思了一个计划,只是施行起来需要不少的时间不菲的财力,所以这次派他回来就是想要摸清皇帝到底能给他们多少时间以及恳求财力方面的支持。
“塞外那边的规矩是王子们一旦成年就会分封奴隶牧民牧场让他们离开王帐自立部落,分封多寡由他们母妃的地位和自身受汗王的宠爱程度决定,只有最年幼的王子才能继承汗位。如今的北狄汗王现年五十一岁,膝下共有十二位王子,已经有八位王子离开王帐拥有了自己的部落,还有四位王子未成年,最小的十二王子今年才三岁,母妃身份尊贵,母子均极得汗王宠爱。”卫敏文向皇帝详细汇报了北狄王室的qíng况,王子们的年纪xing格嗜好,王子母妃们的身份来历背后势力,王子大妃们的零零落落各种消息,这些东西是整个计划的基础,所以他不厌其烦地细细叙述了一遍。
“臣等以为汗王王帐能够统领其帐下众部落,一是因为他是所有部落中最qiáng大的一个,王帐拥有最多的奴隶牧民最肥沃的牧场,二是因为众部落族长们的信服支持。”
卫敏文的这句话基本上属于废话,不过皇帝听到他这么说却笑了,因为听到这里他已经知道他的这些臣子们到底要做什么了。如果北狄王室始终上下一心共进共退,他的北伐大业恐怕要用无数将士兵卒们的xing命去铸就,所以他需要一个合适的出兵机会,这个机会需要北狄的配合,当然他们不肯配合的话,只能想想办法让他们自动配合。那样的机会,从下到上困难重重,但是从上到下的话,破坏力就很惊人了。而挑动内斗,特别是王室内斗,永远是达到目的的最快捷方法。
“有合适的目标吗?”
“绿珠大人和其他几位大人初步遴选出了三个目标,一是北狄汗王的同胞兄长,二是北狄大王子,三是北狄三王子,这三位的部落都是王帐以下比较大的部落,而且他们在众部落族长中也拥有极高的威信,背后更有众多势力支持。不过诸位大人的意见有分歧,而且这个计划有些费时费力,就怕跟不上陛下的步伐,所以派遣臣回来请陛下定夺。”
“费些时日不必在意,三年五载的朕还等得起。朕相信以你家大人的能力,肯定不会让朕等上十年二十年的。”皇帝沉吟了片刻,将这三个目标的相关内容在脑中过了一遍,突然问道,“朕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北狄三王子是十二王子的同胞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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