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其实完全可以jiāo给下面的人去做,但是一来薛冲豢养的死士始终让他不安,他想从中找到些线索,二来他不想让自己太过清闲,一想到二哥去了杀人不眨眼的战场,他就没办法静下心来,总要给自己找些具体的事做才能安心。
薛冲的文书信件很多,其中不乏与朝中某些大臣的来往记录,但直接与贺渊相关的真正有价值的少之又少,恐怕那些重要的早就被销毁或是隐藏在其他不容易找到的地方了。
薛云舟看完这些一无所获,又开始翻账本,倒是找到了曾经追查过的自己铺子的真实账目,他将这些账目与自己手里的仔细比照了一番,确定薛冲的确每年都私吞了不少银两,这些银两用来养那些死士绰绰有余。
抛开这些已知的线索,又接着往下看,废寝忘食地将账目翻完大半之后,薛云舟突然察觉有些不对劲,心弦猛地扯紧。
他忽略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薛冲既然连他这个亲儿子都要坑,那肯定在别的地方也坑了不少,自己这里被吞的银两说不定仅仅是冰山一角,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手里掌握的必然是一笔数量十分庞大的财产,可侯府明面上并不需要那么多花销,那他这些银两哪里去了?
想到这里,他拿着账本的手倏地收紧,后心一阵发凉。
余庆在书房门口探头张望了一番,见他正绷着脸忙得天昏地暗,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进去将没有动过的饭菜端出来,拿到厨房热了热,又重新端了回来,小声道:“王妃,该用膳了,饿久了会伤身。”
薛云舟点点头,嘴里只是习惯xing应了一声,眼睛却依然盯着账本,双手迅速地翻着,心里默默计算着,等翻了七八本之后,他只觉得心里慌得厉害,又产生了一股qiáng烈的愤怒,忍不住狠狠将这些账本摔在桌上,脱力地靠向椅背,皱着眉看向手边另外一堆还没来得及看的。
所有的账目都存在问题,可那些银两的去向全部都写得十分隐晦,更要命的是,薛冲吞下去的数目非常可怕,每年那么多银两的花销,绝对不可能仅仅是豢养三百死士那么简单。
太大意了……
一直以来,他对薛冲的印象就是坑钱、刺杀,有时候他会觉得奇怪,为什么薛冲用来用去都只有刺杀这一招,现在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这个老狐狸或许只是想双管齐下,或许仅仅想用刺杀下毒等等拙劣的手段来掩盖他其他的计划。
这么多的银两,几乎都可以打造一支军队了。
薛云舟让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随即额头渗出冷汗来。
余庆小心翼翼的声音再次响起:“王妃,饭菜要凉啦,快趁热吃一些吧,您若是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王爷回来定要心疼。”
薛云舟听他提起贺渊,连忙抬手搓了搓脸:“好。”说着就端起碗筷迅速地吃起来。
余庆在旁边看他那风卷残云般的气势,好几次想提醒他慢点吃,可看看他左右堆成小山的文书,又将话吞回了肚子里。
薛云舟火速将肚子填饱,再次一头扎进这些账目中,越看越心惊。
薛冲从十二年前就开始大肆搜刮敛财,而且数目一年比一年多,十二年前正是新皇登基、摄政王开始摄政的时候,如果这大笔银两当真用来屯兵了,那薛冲简直可以称得上深谋远虑。
可小皇帝那时才几岁?薛冲早早将宝押在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身上,几乎算是孤注一掷,这可能吗?但如果不是屯兵,那些去向不明的银两又作何解释?
薛云舟觉得头痛,头痛之余更多的是不安与担忧,他在书房静坐了片刻,猛地站起身子,命人将宋全叫了过来,问道:“薛冲那里如何了?”
宋全微微诧异,他虽然知道薛云舟与薛冲之间的关系十分恶劣,可突然听到薛云舟对亲爹直呼其名,仍然有些不可置信,见薛云舟看过来,突然一个激灵,答道:“回王妃,薛冲已经在发配的路上了,王爷安排的人也一直暗中盯着,等时机一到便立刻动手。”
薛云舟点了点头,再三叮嘱:“一定要盯紧了!”
宋全肃了肃脸色:“是。”
“还有,你现在就去牢里审问高子明,想尽一切办法将他的嘴巴撬开。”
“是。”
薛云舟jiāo代完,急匆匆走出书房,对余庆道:“备车。”
余庆惊讶,忍不住问:“王妃要出门?”
“嗯。”薛云舟点了点头,他准备去一趟康氏那里。
☆、第31章发现(二)
薛云舟叫人备了最普通的马车,自己也换了身极为普通的衣裳,之后便带着两名护卫急匆匆往康氏那里赶去。
康氏正在晾衣裳,见到他有些惊讶,急忙拉着他进屋:“王爷不在,你最近应该很忙吧?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说着朝他上下打量一眼,面带疑惑。
薛云舟道:“娘,你赶紧收拾收拾,跟我回王府住。”
“怎么突然又要我去了?我在这里住习惯了,再说,王爷不在,你擅自将我接回去,怕是也不妥。”康氏边说边给他倒茶,“外面冷吧,喝口茶热热身子。”
薛云舟端起茶一饮而尽,急道:“娘,京城不太平,路上我再跟你细说,你快去收拾,捡重要的带。”
康氏平日里并不太关注外面的事,只偶尔听杀猪婆说两句,此时见他急得火烧屁股似的,不由大感诧异,愣了一下之后点点头:“好,那你先坐着,我这就去。”
薛云舟起身在屋子里站着,提醒道:“别忘了地契!”
康氏看上去温和,不过能独自在外过这么多年,可见她xing子是柔中带刚的,自有其倔qiáng的一面,不过最近这大半年,她觉得儿子懂事了许多,因此下意识便愿意听他的安排,也不做多想,手脚麻利地便将东西收拾好了。
东西不多,全部塞进马车,还够两个人坐的,薛云舟扶着她上车,自己也坐了进去。
康氏疑惑道:“王爷不是已经率大军出征了吗?敌军离京城还远得很吧?怎么不太平了?”
“不是因为突利,是因为薛冲。”
康氏吓一跳:“他不是已经流放充军了吗?”
“可他还有手下,那些人也不知道有多少,究竟藏身在哪里,薛冲一定猜到当初是我搞的鬼,说不定早就对我恨得咬牙切齿,我怕你一个人住这里不安全,王府好歹有护卫守着。更何况,王爷出征前已经吩咐过,让我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薛云舟说着又问,“娘,你的地契呢?”
康氏转过身,从贴身衣物中将地契取出来,拆开包在外面的帕子:“带着了。”
薛云舟有点不自在地抬手挠挠脸,虽然开口闭口叫着娘,可自己毕竟不是他亲儿子,这会儿手伸了一半又收回去,没好意思拿,心道:难怪薛冲只能在账上做文章,那渣儿子埋伏了五年都没能将地契弄到手,原来是被康氏贴身藏着了。不过渣儿子估计也是心虚,宁愿想一些拐弯抹角的法子也不敢直接开口问,不然以康氏对儿子的信任,拿到手不是挺简单的?
薛云舟想得理所当然,完全忘记了自己与这身体原主的差别,若不是他穿过来了,康氏也不会因儿子变得懂事而欣慰,更不可能将他当成家里的顶梁柱来依赖,这地契自然也不可能轻易拿出来。
康氏将地契往他面前送了送:“你要这个做什么?”
薛云舟伸着脖子仔细看了看,见她直接塞到自己手里,只好硬着头皮接着了,道:“万一要离开京城,以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我打算将这些带不走的都卖掉,娘觉得呢?”
康氏越听越觉得心惊,她没想到形势突然就这么紧张了,略微犹豫了一番,点点头:“好,听你的。”
“先收起来吧,回去找个稳妥的人将事qíng办了。”薛云舟笑了笑,“娘放心,即便卖也要找个好买家,娘若是舍不得,以后有机会回京城就再买回来。”
康氏淡淡一笑,眼底有几分黯然:“我有什么舍不得的,离开京城也好,这里也没什么值得挂念的。”说着轻叹一声,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
薛云舟见他眼眶微红,心里对薛冲的厌恶又添几分,正想开口安慰两句,目光一转突然看见街角一个熟悉的人影,心头猛地一跳,急忙探出车外,压低嗓音喊:“慢点慢点!”
车夫不明所以,连忙拉了拉缰绳。
薛云舟将旁边的护卫叫过来,抬手指了指,低声道:“看见那人了没?”
护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仔细辨认了一番,大吃一惊:“那不是王爷一直在找的……”
“没错,正是樊茂生!”
薛云舟见过樊茂生本人,自然一眼就能认出来,而那护卫只是看过画像,好在樊茂生一身武人气质,相貌也较为粗狂,极好辨认。只是没想到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的人现在竟突然现身了,而且那么巧在贺渊不在的时候现身,薛云舟心头的不安越来越qiáng烈。
护卫不用吩咐,立刻主动请命:“属下过去看看?”
薛云舟点头:“小心行事,不要打糙惊蛇。”
护卫弃了马,又低头检查了一番,确认装扮不引人注目后,便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薛云舟则急忙叫车夫加快速度往王府赶。
回去之后先叫下人将康氏安顿好,又吩咐何良才去寻找合适的买家,准备将康氏和自己嫁妆里的田庄铺子都卖了,吩咐道:“不要以王府的身份出面。”
何良才知道他是怕引起别人注意,连忙应是。
薛云舟在书房坐了片刻,起身倒水研磨,准备给贺渊写信。
虽然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但他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测,樊茂生必定和薛冲有关,不然当初不会那么凑巧在他的庄子上出现,现在又这么凑巧在这种节骨眼出现,而薛冲花了那么多银两,也不可能仅仅是养一些死士。
薛冲余党不会善罢甘休,他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贺渊,他必须写信去提醒他多加防范。
薛云舟将墨研好,提起笔才发现找不到纸张。
案头堆满了从薛冲那里搜刮来的账本和信件,他急得抓了抓头发,把余庆叫进来收拾,自己也跟着在里面翻了翻,当翻到一半时,突然看到一本薄册中滑出一封微微泛huáng的信封。
薛云舟顿了顿,捡起那信封,见外面没有任何字迹,就拆了开来,将里面的信件取出,一目十行地看下去,看着看着猛地瞪大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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